“也是哪样啊,很显老吗?绝对没有。” “长得好看吗?应该好看吧,能被永琏喜欢肯定长得很好看吧?” “你是故意报复我吗?就是在故意报复我吧,因为我刚才和你开的玩笑!” “我只是好奇嘛!一直都是听你描述,从来都没见过他——永琏应该有朱祐辉的照片吧?什么时候拿给我看看,我想看!” 她圆圆的眼睛闪闪发光,永琏屁股下的睡榻如烧烤铁板般热得出奇。 “你要真这么想认识他,我哪天直接带你去见他就得了!” “那就说定了!” “你们似乎玩得挺开心呀。” 筱原和也站在门外笑眯眯地望着两人,弯弯的眼睛像是新月。他仍穿着宽长的素色裘衣,衬得身躯更显瘦削。
第14章 往昔(下) “永琏答应给我介绍新朋友!”绫叶兴高采烈地答。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想来永琏君介绍的朋友一定才望高雅。”筱原和也别有深意地笑道。 “筱原先生,我爸是不是叫我回去了?”永琏不自在地问。 “你父亲要先返回星见寺处理事务,他让我转告你一小时之后就会回来。” “这样啊……” 筱原和也走到睡榻前,向绫叶微微俯下身,“小绫能去藏书阁帮爸爸找一本书吗?” 绫叶反而先扭头看了看永琏,随后才说:“昨天下午才找完十几本呢。” “就是昨天的漏网之鱼呀,爸爸忘性越来越大,只好麻烦聪明的小绫了。” “爸爸不是记性差,是需要记住的东西太多了才会不是忘了这个就是忘了那个。这次要找的书叫什么?” “《幻景的核心》,金·蒙达利忒著,大约放在三零到四三号书架上。要是没有,就是在书架下的箱子里。” “我知道了,那我去了,爸爸要和永琏好好相处哦。” 这便平添了几分尴尬——永琏几乎从未与筱原和也单独相处过。绫叶走后,筱原和也牵牵裘衣坐在了睡榻边,永琏急忙端正了坐姿。 “你怎么舒适怎么坐就好,不用如此紧张。”筱原和也微笑道。 “我不是紧张……”永琏多此一举地解释,筱原和也只是笑笑,“筱原先生应该是有话要对我说?” “无非是想和永琏君随便聊两句,算不得要事。”他提起暖炉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热饮,永琏默默地等着他开口,“今天你父亲主要询问了关于星见寺法壇的学术问题,内容比较枯燥、涉及的专业知识较多,怕你们在旁听得犯困,所以才让你们回避了。” “我其实不是很在意。”永琏低声说。 “你们这个年纪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没关系的。聊完法壇知识,你父亲给我讲了你的近况,听说你想去中央凝能学院学幻术?” “嗯……我知道这个主意有些异想天开,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我认为这是个好选择哦,永琏君,迎难而上的勇气相当可贵。如果你渴望学习更具创新性的幻术并决意彻底投身这门术式,整个千蒙大陆只有中央凝能学院能提供最全面的入门教学。我有个精通幻术的朋友曾经也在中央凝能学院就读,虽然他的观点过于尖锐且创造不被主流学界认可,但不可否认他是一位相当具有才能的幻术师,可惜被人构陷如今只能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啊,似乎离题了。我想说的是,幻术是一门依赖天赋的学科。” “那您觉得我有那个天赋吗?” 筱原和也若有所思,“说到底我对幻术学的见解谈不上专业……永琏君认为幻术是怎样的存在?”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何况我还没正式学过幻术。” “我们是在闲谈,又不是举办学术报告会,聊聊自己的主观看法就好。” “好吧,但我对幻术真的不太了解,只不过是多看了几本科普杂志和报考指南。” “也对,是我的提问太过笼统,拆分一下吧——你觉得梦境是什么?” “大概……现实的投影与加工?” “那梦境与现实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一个能按照期望演绎,一个不能。” “照这么说,梦境能算是幻境的一种表现?” “我觉得不是,因为梦境仍然是演绎、是昭示,但幻境是新的创造。即便幻术能渗透梦境与现实,也只能蒙混他人,不能欺骗自己。” “有人说‘幻境是幻术师构筑的境界,所以幻术师是最有可能腐败心智、颠覆常理、毁灭现实的危险之徒’,你觉得这个说法正确吗?” “可能不完全对,但幻术师在创造幻境前确实应该明白自己在创造什么。” “那你想创造怎样的幻境?栩栩如生的,还是天马行空的?” 永琏沉思片刻,“能让中术者怀疑自己究竟被困于虚构还是迷失于真实,我认为这样的幻境才是最难被攻破的。”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假若需要你从美好的幻境与惨痛的现实中选择其一,你一定会选后者?” “如果连真假都分辨不清,那就没必要成为幻术师了。” 筱原和也赞许地打量永琏,“原来如此,我想你没必要读《幻景的核心》了。” “您刚才让绫叶去找的那本书?” “对,幻术大师、剧场派代表金·蒙达利忒所著,你可以将他视作幻术学派的正统。” “您难道是想说我不适合学幻术吗……” “我绝无此意,永琏君。相反,我认为你十分适合学习幻术,假以时日定能取得不小的成就,希望你能顺利被中央凝能学院录取。” 即使获得筱原和也的肯定永琏却很难发自真心地感到高兴,他迟疑着开口道:“但是……就算我真的走运考上中央凝能学院也有可能不会就读,前两天我爸说有可能要去季洲长住。” 说罢,筱原和也的笑容淡了下去,“嗯,你父亲同我提到过。” “那您应该清楚原因吧?我爸和我妈只是说可能去姨妈家住一段时间,但我老感觉背后的事没那么简单。” “你的猜测是正确,永琏君,之所以这番决断是因为他正处于两难的境地。” “形势有那么严重吗?” 筱原和也摸着下巴,慎重地说道:“现状倒不至于称得上焦头烂额,真正令他担心的是未来不会如预期中的发展,说到底还是太关心你。” “这么说果然是因为报纸上写的那些事才……” 院子里的雪人没有眼睛,嘴却僵硬地笑着,看起来怪模怪样。 见永琏略显消沉,筱原和也轻快地开口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永琏君,就当作转换下心情好了。这个故事同样是现实的映射,是我不久前从一位客人那里听说的,如果是你一定会有独到的见解。 “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是百鬼异变还未开始的时候,世界仍处在漫长的安静祥和之中,人们不知何为吞噬性命的鬼火,更不知随百鬼一同显现的可怕灾难。人们畅享着怡然自乐的日子,追逐着梦想与生活,某名青年如是。 “他出身于一个享有广阔封地的贵族,是家族中的次子,年少时便展露了异于常人的天资,能文能武,每每出席舞会晚宴定能收获男女老少宾客的一致赞许。不过,他对锦衣玉食和高官爵位没有任何追求,反倒更热衷枕山栖谷、向往闲鱼野鹤。幸运的是,他的家人足够开明,他的兄长也足够优秀,于是在成年礼结束后,他便告别家人与故乡,前往在绝大多数贵族眼中还是蛮荒之地的白迦大陆。 “这名青年的剑术相当出众,他靠自创的剑法在白迦大陆崭露头角,他的足迹与传闻遍及西之国各地。彼时的白迦大陆烧杀抢夺之事常有,这名友好又正直的青年只要撞见必会出手干预。短短几年,不仅是人类城镇,就连深居山林的云行族和玄乙族都听说过他的名号。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将他称作剑士好了。 “剑士的名气积攒得很快,同时树大招风的道理在任何地方都适用,但对他来说并不是麻烦,他总能快速地将其处理得干干净净。拥有侠肝义胆,又待人和善有礼,因此佣兵与冒险者都喜欢与他合作,商队与旅馆也乐于为他提供帮助,他成为了人们茶前饭后津津乐道的传闻,要是被识出他就会受到人们的竭诚欢迎。然而,某一天,这位名声赫赫的剑士突然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不见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因为他不喜欢巨大的名望,要是追求这个一开始就不会离开家族了。”永琏揣测道。 筱原和也微微一笑,“正是。剑士利用积蓄购置了一所森林私宅,那里远离城镇,附近仅有几家农户,气候事宜、素日安静,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平日的派遣无非是看书、打猎和钻研剑法,时不时去镇上的邮局检查有没有信件,再到常去的酒馆小酌几杯。或许在我们看来这种日子略显单调,可对他而言并非无趣,说不定他还很享受这种不被凡俗与争斗沾染牵连的日子呢——直至某个深夜。 “剑士仍留有赶夜路的习惯,那晚他经由商道返回住所,夜色比往常都要黑,风声也比往常都要响亮。走到岔路,他突然在风声中听到了尖叫,于是连忙赶去时却只看见了满地的鲜血,在烈火中熊熊燃烧的货车。一支商队被盗贼袭击,财物早已洗劫一空,泥地上残留着盗贼的脚印,剑士试着追去,脚印却通往一条大河,他无奈返回原地,听见灌木丛中传来的杂音。 “是一个瘦小的男孩,应该是商队随从的孩子,靠躲在商道下的沟壑才躲过此劫。男孩满身是血,面露恐惧,除了额头上的肿包别无大碍。他紧攥着剑士的衣袖,被吓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剑士不忍心生怜悯。” “剑士是不是将男孩带了回去?” “不错。剑士或许享受只身一人的生活,但我认为他并不喜欢孤独,只是孤独是最适合隐藏自己的方式,可能在某个深夜亦或是某个清晨,他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丝淡薄的寂寞,哪怕他很快就将其从自己的心中剔除干净。所以在那晚,本能般的怜悯令他迅速做出了这个决定。 “起初,剑士与男孩相处得不算好。剑士不是一个多话的人,眼前的杀戮又给男孩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两人只是交换了各自的名字。男孩时常躲在房间,即便说话也只是只言片语。比如,‘饿了’、‘好渴’、‘不冷’之类简短的应答。至少他愿意说一字半句——剑士如此想着,他没有询问男孩遭难的经过,始终没有。真正让他们关系变得融洽的契机,是某天清晨剑士发现男孩趴在窗边看自己练剑。 “‘要和我学剑吗?’剑士主动问道。男孩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点点头。剑士很欣慰——看来从今以后他的生活要难得地有趣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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