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琏被宇柳先生接走了,现在已经安置了下来。他在黎岫之乱中没有受任何伤,您可以安心了。这大半个月来,宇柳先生往返季洲和璃光两地数次,我也和他见过面。从黎岫之乱到现在居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天了,不……竟然才过去二十天啊。时间竟然能过得如此缓慢吗…… “对不起,我又开始抱怨起来了,还是说些让人欣慰的事吧。 “我想,永琏会如您和星间司铎期望的那样,获得一个安稳的人生。再也不用与人相搏,不用继续在烈日寒风中练习什么剑术。他原本就喜欢画画,如今也可以继续去学了,以后想画什么就能画什么。他不用像我这样,操心着这个顾虑着那个,不用做着违心的事、说些违心的话,不用谋害别人的性命。一定不会。因为他是个善良的人……况且,他大约是我遇到过的最善良的人。 “总之,他可以平平淡淡地长大,可以去寻找一个能够托付真心的人,而且,那个人必定能回应他的真心。他可以和那个人组建一个家庭,不论会不会有自己的子女,他总归会有一个能与他相伴到老的人。几十年后,当他坐进炉火边的摇椅里回顾人生时,他只会觉得在璃光的经历是那么的短暂。但,那时他一定会记得您和星间司铎。他会记得自己的父亲帮他做过抓犀金龟的笼子,他会记得自己的母亲教过他不同星星的名字。他不用记得我,毕竟他再也不可能见到我了,就像……就像—— “我也再不会见到永琏了。” 清风吹向我,就像是一个安慰的拥抱。我抬起头看向窗外,见金黄已将天空染透大半,漆黑的鸟群正不快不慢地盘桓飞翔。 我看着落日不可挽回地沉入厚重的云层。我觉得自己喉中仿佛卡着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心口更是横插着一把剑似的。 “我想我是爱着他的。” 我无力地垂下头,无望地合上眼,紧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哪怕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在做些什么,我竟然是爱着他的。这应该……应该能算是爱吧?可是,他一定会气我、恨我,因为我对他做过那么过分的事,说了那么无情的话。所以,他就算忘了我也没关系——不,他一定会忘记我,因为终有一日他会消气的,对吧?” 我充满希冀地抬起头。 没有人回答我,回答我的只有冷冰冰的医疗仪器。 显示屏上出现了一道再也不会波动的直线。 杜多女士的面容还是那样安详,眼角落下一道泪痕,但她再也不会开口、再也不能听我的述说了。 我呆呆地看着她,手足无措。 疗愈师们接连来到房间,他们安抚着我,尽管我没有听清他们任何一句话、一个词。我麻木地看着他们解下杜多女士身上的那些器具,后来有人将我搀扶到门外,我僵硬地后退了几步,疲软地靠着背后的栏杆。 落霞将整条走廊染成了金色,煌煌如琉璃,是凝固在一枚琥珀中的幻象。 而我却觉得自己快要溺毙于这场无形的寒雨。 湿润的朦胧之中走马灯似的浮现出片片光影。黎岫之乱那日我甚至没有与永琏道别,只是一味冷漠地催促他离开。但又仿佛是为了淡化些许愧疚,我忽然想起我许久前与他道过别。 春神日结束后的那天早上,我正准备离开时永琏忽然拉住我,将脸颊埋入我的手掌中,让我的手指可以触碰他的皮肤、他的发梢、他的耳垂。那时他抬起脸,略有些困倦却尤为殷切地注视着我。他没有说一个字,但他想说的话都在他的眼里。他希望我别走。而我,也希望自己能留下,更希望他不会离开——不会从我身边离开,不会去某个我遥不可及的地方。后来他闭上眼,嘴角含笑地依偎着我。 那时,我回应了一个正式却简短的道别,至少那时的我是以朱祐辉的语气和身份和他说出的那番话,至少那时的我以为自己还能在他生日时回来陪伴他—— “再见……永琏。” ---- 谢谢你看完这个不仅谈不上精彩,还充斥着可惜可恨、以致于让人有些生气的故事。 虽然我对这个故事也不算十分满意,但我还是有些自大地认为,完成这个故事的过程是相当充实且无可替代的体验。深夜码字的时候我不止一次想,要是永琏和老朱都是普通人就好了;同时我又不禁认为,那样一来他们应该也不会相识了。 不论如何,永琏的故事并未结束,甚至还未开始。 “让我们在能仰山观海的尼哈尔克斯再会吧。”
77 首页 上一页 75 76 7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