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快过去的时候,林宜青在书店徘徊,他在店门口的科幻书柜挑书,出租屋里装修简陋,唯一的好处是有一个旧书架,他一个人时常会在屋里看书,读完后会顺手放在那里。 林宜青的视力不算好,有一点近视加散光,看书的时候会戴上框架眼镜,有次他看久了,没注意到开门声,抬头推眼镜时,进来一个人影,林屹言的声形在视线里变得溶溶的,似幻镜突现,林宜青取下眼镜,发现林屹言没消失。 他笑起来问,“你视力是不是很好?”林屹言点点头。 他把镜框放在林屹言脸上,看棕色树脂框架搭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了会儿扑哧笑了。 “你戴眼镜好呆。” 林屹言取下镜框,重新放回林宜青的鼻梁上。林宜青穿着毛茸茸的睡衣,盘腿抱着本书,书签夹在中间。虽然林屹言说自己一看字就烦,但林宜青知道他放在书架上的书被翻过,都是推理小说和科幻,没一篇是爱情故事。 他在书店柜台结账的时候被叫住了。 “林宜青!” 他回头。 章熙滢站在畅销书架边向他挥手。 “好久不见啊。”章熙滢笑起来朝他走近。 “好久不见。”林宜青淡道。 两人寒暄了几句,章熙滢染了栗色的头发,褪去了许多学生气息,谈笑时流露出自信的神采。 “没想到能到书店遇见你,“章熙滢感叹一句,”你是在本市X大读书对吗?” “嗯。”林宜青说。 “离家好近啊,我学校特别远,只有到了过年才能回家。”章熙滢吐吐舌头。 说完她亮起好奇的眼神,“我记得高中有好几个同学在本地读书,你和他们还有联系吗?” “我和班长在同一个校区,偶尔会见面。” “这样啊,那你还记得易晗含吗?” 林宜青皱起眉,迷茫地摇了摇头。 章熙滢笑着叹了下气,说,“是我的好朋友啦,那个时候她经常会找你讲题,你没有一点印象吗?” 林宜青抱起手又努力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其实是,她高中的时候暗恋过你好久啦,那个时候她说你讲题特别有耐心,她没听明白,你一点也不生气又推导一遍过程,给我讲了好多次这件事,说你是特别温柔的人,一点不是贺川嘴里那样。” 林宜青记不清这些细节,围坐在他桌前的女孩是有那么几个,都像隔了层纱似面容模糊,只是说,“也不算什么特别有耐心,都是同学间很正常的事情。” 然后他反应过来上一句话,轻轻问,“你和贺川高中是在谈恋爱吗?” “对啊,他追我的,“章熙滢笑着说,“上了大学分了,最近他又想复合我没搭理他,贺川高中时老说你坏话,但是晗含说你是很好的人,我被夹在中间,听到的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你。” 林宜青抬眼微弯眼角,轻轻摇头,心里想我两种都不是,他的高中生涯如今已经压进岁月的厚土,思绪飘走的那一瞬间,他想起什么似的说,“高中坐在你后桌的戴眼镜男生,你记得吗?” “你说吴越扬吗?我记得他高考考得特别好,去了我的梦校来着,你和他还有联系?”章熙滢问。 “不是,”林宜青说,“我只是记得你生日的时候,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包纸巾给你擦掉了脸上的奶油。” “啊,我也记得,”章熙滢垂眸,陷入温柔的回忆中,语气也轻了,“我知道,高中他应该喜欢我吧,他话很少,只是那个时候我在和贺川谈恋爱,最后他也没点破,同学录也只写了短短的一句祝你考上理想大学,后来我们就没见面了。” 书店的门口正好进来人,冷风一下吹进来,吹散了章熙滢的微卷的长发,她被冷风激得一缩脖子。 “我们站在门口聊天有些不方便吧。”林宜青说,然后推开门准备离开,“那我先回家了,再见。” 章熙滢抓住书店的推门,跟着林宜青的身后出去,她忙说,“你是毕业了就退出了班级群了吗,可以加一个我的联系方式吗?” 林宜青看了下,掏出手机输了一串号码递过去。 章熙滢低头在手机里输了一串,抬眼时笑着说,“那我可以把晗含的号码推给你吗?” 林宜青将手机揣回包里说:“不太方便。” 章熙滢有些抱歉地笑笑,说,“没事,我就是随便一说,是我打扰了。” 林宜青又抬眼看了眼章熙滢,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勇气,说,“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章熙滢张了张嘴,哦的口型呆在那里,愣了会反应过来,“啊,原来是这样,”她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你单恋诶?” 林宜青微笑着没说话。 章熙滢像是瞥见了秘密的一角,却转过头去望不远处的红绿灯,边说:“你喜欢的人肯定很优秀吧,虽然高中班上有的同学说你不合群,但我认为你其实是很温柔一个人,你喜欢的人怎么会不喜欢你。” 十字路口指示灯变绿了,她转过头说,“那再见啦。” 章熙滢挥挥手,系紧了围巾,朝冬季的人海里走去。 林宜青和她道别后,低头看了手机,有一条新消息。 发件人:林屹言 “洗了照片。” 一张图片。 林宜青双手揣进口袋里,呼出一口白雾,也迈进了人潮。 ---- 感谢曲梓辰宝宝的打赏!
第29章 往后的日子就像雨,既小又轻地落在林宜青的大学时光里。他在美国时总想,那段时间好得像另一个人的故事,笼上焦化的幻光,以至于有时会在整理房间时愣住,整个身体栽进回忆的旧湖里。 刚落地美国租的公寓空空如也,和自己的身家一样,林宜青一点一点搬进家具把屋子填满,甚至无意识模仿起国内房间的布局,就像复刻曾经的记忆,可是记忆越饱满他的心越空。 他记得他们唯一一次冷战,是在大四开始的夏天,还是他单方面的不理人。 那件事的起因于一个乌龙,林宜青去了学校附近的酒吧,回去时林屹言闻出来他身上有酒味。 可林屹言什么都没问,连一点脾气都没表现出来,连他领口上的可疑的口红印都没问一句。 那天晚上林宜青去上电影艺术赏析的选课,交上去的作业是一篇影评,下课时课代表在讲台分发作业,忙着离开教室的学生手忙脚乱上去取,林宜青等人走完了都没找到自己的作业。 最后剩下的作业不是他的,林宜青按照那张作业纸上的学号,在选课群里发起私聊,询问对方是否拿错了自己的作业。 对面隔了很久才回消息,说,“等下我看看。” 又隔了几分钟,网名孤寒回:“还真是。” 林宜青发:“你的作业在我这里,你今天有空把我的作业换回来吗?” “你还要啊?”对面对此很疑惑,“那你来这。” 孤寒发了个酒吧的名字过来。 林宜青自认倒霉,他想到陌生人会读自己写的电影赏析就觉得一阵胆寒,好像字是裸露的 ,被不怀好意的人看一眼,自己也被剥开了,他查地图找到酒吧位置,到了门口给孤寒发消息,对面又不回了。 在门口站了会,进进出出的男女老是打量他,林宜青只好硬着头皮进了酒吧,里面dj打碟和电子音乐的鼓点震得脑仁痛,他走了两步顿时后悔,转身想离开,不巧撞上了一个人,咚一下弹到地砖上。 端着酒杯的女生擦过林宜青的肩头,也被撞得眼冒金星,不过嘈杂的酒吧里这动静还没舞池里的喊声大。 女生捂着额头从地上爬起来,正有些恼怒,看对面的年轻人一边袖子湿了,酒吧里灯光昏暗,射灯的亮光仅一下照在他脸上,就闪出一张漂亮的脸来。 女生拨开长长的卷发,语气温和下来,边扶起林宜青的肩膀边问:“没事吧?” 突然的肢体接触让林宜青吓了一跳,他猛地拨开了那双手,像是遇了鬼,什么话也没留下飞快地离开了。 林宜青钻出酒吧,回到校外公寓准备换衣服洗澡,热水器还没烧上,突然听到了开门声。 林屹言毕业后分配到基层,少有主动来他住的地方,进门时还穿着一身带编号的警服,风尘仆仆,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盒。 这让林宜青喜出望外,开开心心地凑上来,眼睛亮亮地说:“你来啦!” 林屹言习惯性地嗯一声,换下鞋子抬眼一瞬,盯住了林宜青的领口,眯起眼睛没说话。 林宜青心跳提起来,微微用余光向下瞟,领口似乎有个口红印,他僵在那里,慌张地张了下嘴,林屹言没等他解释,走近侧过脸嗅了嗅他的侧颈,微微皱眉,似乎确定了什么,收回了冷淡的视线,走去了餐桌。 林宜青脱口而出:“这个是不小心碰到的。” 而林屹言放下了手中的保温盒,回头仔细看了下林宜青的表情,然后从这个表情中得到了相关信息,从刚刚冷冰冰的神色又化作一个冷静而平常的脸,没在意地说嗯,“我今天回别墅取东西,你妈妈说让我顺路带这个过来。” 他拍了下保温盒说:“炖好的松茸鸡汤。” 林屹言直接揭过了这件事,连给他解释的机会都不要。 林宜青眨眨眼,几秒冻在原地,他突然被奇怪的怒气占据:林屹言是不是根本不在乎自己和什么人在一起,甚至出去厮混也无所谓? 林宜青走过去抱起保温盒看了眼,动作间用眼珠抓住林屹言脸上的每一丝表情,企图从中读出想要的答案。 “你为什么不问?” 林屹言冷静到近乎淡漠:“问什么?” 原来他果真是不在乎,林宜青把手中的东西重重一放,不锈钢餐盒落在桌面咚一声。 这个动作让两人均是一愣,林屹言露出不太理解的样子,张嘴想说什么,可电话铃声恰巧响起来,他看到来电显示很快接起来,转身去了阳台,语气镇定且严肃,一听就是工作,挂了电话他回来说,“有工作,我先走了,鸡汤你记得趁热吃。” 林宜青坐在餐桌边,下巴微微抵住保温盒看过来,聚起幽怨的眼神。 林屹言终于察觉到异样,走过来语气温和地问:“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吗?还是有什么不开心的?” 又来了,林宜青想,又来了。 他阴沉沉地说:“我出去和人乱搞了一晚上才回来,你都不问吗?” 林屹言轻轻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相信这件事的真伪,还是根本不在乎他和人上床。 林屹言说:“怎么了,有人欺负你吗?” 林宜青看到他眼里倒映的人影,为自己刚刚荒谬的话感到泄气,摇摇头说:“我骗你的,你忙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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