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屹言又送弟弟回了宿舍,离开时面似沉水,道别后刚走两步,又转回头过来。 “我再看一下。” 林宜青摸了摸头顶:“伤口很小的,在头发里不会留疤。” 林屹言凑近看他脑袋上一道结痂的伤口,心脏又像猛拨一根弦地痛,他垂下眼,林宜青微微歪头和他视线相触,瞳孔里清澈地倒映出自己的脸。 “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才不给你打呢,”林宜青哼哼地说,“快走啦,我都说了没事。” 林屹言眼睛轻轻弯了一弯,笑从脸上像流云一样拂过,转身离开了。 而林宜青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才提着的切好的菠萝和巧克力,脚底像踩着轻云,悠悠回到了宿舍。 一进门,舍友就惊呼着上前问他怎么受伤了,林宜青没什么起伏地讲了下来龙去脉,舍友们听得张大嘴,说你这运气实在不好。 可自认为受了点小伤,却度过了一个暖洋洋下午的林宜青则不然,心情十分不错。 今天辅导员打电话通知他,外住申请表年级主任已经签字通过,他下周就可以搬出宿舍了。 睡前林宜青不断回想那个颤抖的怀抱,林屹言呼出的热气铺洒在他的耳边,仿佛要把他捏碎在怀里。 为什么那么害怕呢,我只是一点小伤啊。林宜青想。 可那个样子,就好像受到什么刺激一样。 室友之一对校车的安全性大发批评,扯开嗓子怨声道:“这校车都第二次出事了,学校都没个反应,继续让那小破车满地跑呢?” “是吧,”另一个室友也说,“咱们学校根本就不在乎学生死活,以前就撞过,我部长上次聚餐讲,就去年夏天,前天刚下过雨,那小巴士的刹车又不灵,直接从一个大水坑划过去,整个车都翻了。” “以前就发生过吗?”林宜青喃喃道。 “对,你这次都算好了,”齐歆语气夸张道,“去年那次,车上的人全都甩出去了,叠罗汉一样,你们没看过照片吗?” “在哪儿呢?我没看过。”另外两个室友好奇起来,可林宜青这边却沉默了。 他想起来一件可怖的事情。 因为林屹言的母亲是车祸去世的。 另外两个室友都凑到齐歆的电脑前瞧校园论坛的帖子,而林宜青一言不发,摸索着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他坐在书桌前,指尖发凉地开始打字,搜索,眼睛掠过一个又一个关于自己父亲关键词的新闻,早几年的新闻在互联网痕迹很少,越翻到前面,他越发地控制不住发抖,然后他呼吸一凝,落在了十年前的一条简短的车祸新闻上。 林建业调任至本市的第一年,所有功绩政要中唯一一条社会性新闻, 上面写着: 昨日本市发生一起重大交通事故,本市x局长林建业驾车与妻子前往爱子的钢琴比赛途中,于中信街掉头时与前方失控小轿车相撞,其妻子送往医院后,经抢救无效不幸身亡。
第24章 这条时隔多年的新闻,让林宜青心绪不宁好一阵子,极深的忧虑压抑在他心头。这段时间里他没再去警校附近的出租屋, 也不再缠着对面聊天,当他发现断掉联系,那边也是一片寂静。 那个星期过后,林屹言发过简短的短信,问他伤口的情况,当伤口痊愈时,就没了继续联系的理由。林宜青被思念折磨得辗转难眠,逐渐一点点化成死灰般的冷静,因为一切又重新回到了正常的轨道。 那段时间他搬出了宿舍,更加沉默地上学,其间度过一个无聊的冬天,一个平平无常的春节,直到春天来临,寒意消散在枝头,一点点新绿点缀在校园间,去年夏天的一切都像一场幻梦。生活中也有不变的,室友齐歆还是老样子,每次遇见都春风满面地来打招呼,也热情邀请林宜青加入他的小组。 没其他选择的林宜青只好加入,不过他参加了几次小组作业后,发现此人在学生会混成红人是有原因的,平常整日笑嘻嘻的,做正事时却滴水不漏,十分靠谱。齐歆作为组长,分配好每人的任务,还会在组员拖沓划水时巧妙地催人和沟通,几次下来,他俩就成了固定小组队友。 齐歆没有再提那晚上的事,俩人见面多半是在图书馆,有次在图书馆做完课题作业,差不多到了闭馆时间,那层只剩他们两人,齐歆看着时候太迟,就跟在林宜青身边绕路回去。 回去的路穿过种满梧桐的老路,此处路灯老旧,光线几乎没有,林宜青踩在深浅不一的黑影中,旁边提着挎包的齐歆跟在他旁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林宜青感觉到他似乎很想打探些什么,只是每次都忍住了。 最后,林宜青和学校东门和他道别,齐歆看了看后面的路,“这路挺黑,你回去安全吗?” 林宜青说,“没事。” 齐歆抬抬眉毛,他总有点小表情显得俏皮,“好久没见你男朋友来接你了,你们是不是分手了?” 林宜青把眼睛移开了,显然是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 齐歆一下了然:“月有阴晴圆缺,聚散总有时,是他不珍惜你,如果你心情不好,想喝酒就找我。” 林宜青还以为他会说什么大胆的话,没想到还挺委婉,有些敷衍地说好的,他对喝酒没兴趣。 齐歆可能是以为他很难过,走上来准备给林宜青一个拥抱,刚伸出手臂,林宜青就惊恐地躲开了,而他的手臂刚好举在空中,不上不下抱了个空气。 齐歆干笑两下,收回了手:“我就是想给你打打气,分手挺正常的,说不定又和好呢,我和对象都分分合合都七八次了,上个月又和好了,但也不知道有没有个明天的,我确实喜欢他,所以每次他一道歉我就心软了。” 连退了两步的林宜青也觉得姿势挺尴尬,从防御状态放松回来,只是现在话题越搅越浑,他已经没法解释,只好随便点两下头,“嗯,我没事。” 齐歆深以为然,觉得林宜青虽然长得漂亮但一看就是个恋爱小白,很容易被男人骗,而他那个男朋友就不像个老实的人,长那么显眼的帅哥都是很坏的。 而林宜青此刻想的是,我不找林屹言,他就不来找我,他以前本来就挺讨厌我的,我还说了一堆故意惹他生气的话,他既然恨父亲,所以他应该是恨我吧,他不恨我都算好了,我又为什么会对他有期待。 两人在沉默中各有所思,都以为对面都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在认真思考中。 这个沉默没多久,齐歆很快打破,笑盈盈叫林宜青安全回家后记得给他发消息,林宜青回到校外的公寓后,当然就把回消息的事抛在脑后。他本来是洗完澡准备睡觉,却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这栋全是一居室的公寓,住的基本是本校大学生,墙壁薄而隔音弱,一段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从走廊那头,缓慢地走近,然后那个人抬起手,开始敲门,声音并不大,一顿一顿的,咚咚咚,咚咚咚,有节奏地响在黑暗中,周遭静悄悄的,却没有任何开门声。 林宜青起先以为是噩梦,举起手臂咬了一口,然后他绝望地发现,那是切实的声音。那敲门声是响在门外的,但同时又是踩在他的心上,两个声音一起响起来时,林宜青就被绞到呼吸困难。 敲门声大概持续了十分钟,又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中。 第二天林宜青十分警觉,可什么也没出现,他几乎整夜无眠,反复劝自己那是偶然时,第三天那个声音又回来了,清晰且空荡荡地响在鼓膜中。 他这个公寓一梯四户,隔壁几户一点反应也没有,林宜青拨通了物业电话,保安疑惑地啊一声,说上来看下情况,上来一瞧,又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人。 保安裤带上挂一串钥匙,转身时叮当作响,他敲开林宜青的大门,望着捂住心口的租户说,“没人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林宜青扶住门框探头出去,外边空空荡荡的走廊,一直延伸到尽头,楼梯拐角黑得凹陷进去了一块。 没有人,也没有敲门声。 他猜保安以为自己精神失常,林宜青上完课,实在不敢回公寓,也没法报警,只好背着包躲去了酒店。 他在学校附近的酒店开了一间房,心里规划从那个公寓搬出去,搬家的规划让他身心疲惫,总窝在房间沙发反复想,会不会是听错了,难道自己精神出了什么幻觉。 不对,林宜青觉得自己现在还没疯到幻听。 在酒店住了一周,他焦虑得不行,眼皮直打转,一进酒店大厅闻到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就想发呕,周五上完晚课他靠在墙边等电梯,突然有个身影从他面前走过,脚步很快,衣角带风。 他突然困意全无,像被抽了一鞭子般清醒过来。 不远处,一个多月没见的林屹言,叉腰站在电梯口举着电话,只能看见刀削似的下颌。 他语气那样的平淡,眉头却锁住,对那边说,“是1407房吗?” 林宜青手脚不受控制地跟上去,坐上电梯到十四楼,看着林屹言走到1407房间前,门虚掩着,他一推就跨了进去。 这边林宜青像被抽走了脊柱,背靠墙壁滑到地上,看着门砰的一声关上,浑身上下都像被针扎,他抱着膝盖蹲下,脚步挪不开一点,爆发的情感瞬间将心脏吞噬,林宜青鼻子一酸,他想,我就要在这等着。 等到他什么时候出来。 零点过去了,那扇门还没有一点动静,酒店走廊内声控灯熄灭了,只有如水的月光照在地毯上,林宜青不觉得冷,但是他确实又浑身发凉,在某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已飘飘然消失在这个世界,十二点之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想疯狂咬自己的手腕,咬到鲜血淋漓再认清这不是梦境。 他昏昏沉沉,在墙角蹲了不知道多久。我恨你,我真的恨你。林宜青在半梦半醒中想着。你知不知道我多想你。 忽然头顶出现亮光,林宜青打了个寒战,是走廊的声控灯亮起来了,模糊的一道人影朝这里走来,脚步落在他面前,然后自己被拎了起来,肩膀被捏得很痛。 林屹言抓着他的肩膀,眼神冰冷:“你在这里干什么?” 林宜青抬起沉重的眼皮,心想,早就过了凌晨了吧,现在几点了才出来,出来干什么? 他想推开,可是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他牙齿打战道,“那你又是在这里干什么?” 林屹言猛皱眉,拉起他的领子就提走,林宜青挣扎着想跑,但是林屹言没用什么劲就拽了回来,然后刷开了1407隔壁的房间。 他进门就将人横抱起来扔上了床。 林宜青一下陷进被子里,他惊恐地看过来,闻到林屹言身上有股酒味,看起来是生气了,他哥生起气来气压很低,眉眼之间都压着一股狠劲。 林屹言手压在床头,用审视的目光检查林宜青,却没想到林宜青一下子扑上来,使劲扯他衬衫的纽扣,一下露出胸口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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