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志以为他是这几天太累了,劝他不要多想,好好休息,林宜青说好,你也早点休息。 返程飞机落地时已经天幕黑沉,何天志问需不需要他爹来接他们,林宜青说不用,他哥会来。 林屹言还真像自己的专程司机,准点到达,林宜青站在车外,等他问自己话呢,没想到林屹言好像心思不在他这儿,一直低头忙回手机消息。 林宜青一打开后备箱,突然皱眉不语,朝林屹言使劲盯了一眼,好像要从林屹言身上剐下一层肉,又僵硬地提起行李箱往后备箱塞。 林屹言被那个眼神刺到,心里正疑惑,下车帮林宜青搬行李,才发现后备箱留着一个女士行李箱和一个粉色包装袋。 林屹言蹙眉,返回主驾驶室又打了个电话,林宜青坐在副驾驶听他说话,注视车来车往的车道,暗沉沉的天幕包裹着远方的行道树。 林屹言上车后说:“先去城西送个东西。” 林宜青强忍住心里冒出来的奇怪情绪,捋平声线问:“那行李谁的啊?” “关局的女儿的,关琢玉,从日本刚旅游回来,晚上被爸带着参加了一个饭局,送她回去后就直接来机场了,她把行李忘我车上了。” 林宜青有些不开心地哦了一声,又问道:“你们以前就认识?” 林屹言停在第一个红灯处,似在回忆地说:“以前一起吃过饭,小时候走动比较多,那些饭局你应该也参加了,你没印象吗?” 林宜青哪里还记得什么饭局,他爸有时候带着和那些贵人和子女吃饭,他总混混沌沌,总觉得别人在窃窃私语他的身份,那些小孩个个都娇生惯养神气得不行,他只扮演那个被人夸最文静的乖小孩。 林屹言开车到了一个绿化极好的新小区,保安轻松给他放行,开到某单元门口,夜色下站着一个长发牛仔裤女孩,热情朝这里招手,林屹言便停车,下了车帮忙抬行李。 林宜青还是坐在副驾驶没动,隔着车玻璃努力听两人在一旁的对话。 女孩说,谢谢你,要不上去休息一下,喝杯茶再走吧?林屹言说不用,我弟也才旅游回来,我先送他回家。 女孩朝车里看了眼,灿烂地朝林宜青挥挥手,林宜青只好讪讪点头。 车外林屹言说那再见。 女孩说,真不来吗,我从日本带回的蛋糕真的很好吃,我买了超级多本来就要送朋友,你弟弟是不是才高考毕业,让他一起来吃点零食再走嘛? 林屹言看了下车窗内,林宜青已经把头垂下了,便说,不了,他才旅游回来估计也累,话说你行李方便抬上楼吗? 女孩倒没继续留他,说有电梯就不麻烦了,那暑假没事可以再联系吧,再见啦。 林屹言说好的。 转身上车开回家,一路林宜青都盯着窗外,到停车位时也闷闷的。 到家了林宜青想起来旅游买过的纪念品,一件一件翻出来,不出声递给林屹言。 大都是特产糕点,中间夹带一件丝绒小盒子里面装着为苏小纭准备的水晶手链。 最后林宜青顿了一下,犹豫间掏出一个福袋挂件,一看就是从庙里祈来的。 林宜青没什么表情的递过去给林屹言。 林屹言接住时轻声问:‘给我的?” “嗯。”林宜青含糊地说。 林屹言看了下手掌上的小物件, 红线拴着一个小小的珠子,福袋上写着平安顺利。 林宜青递过去后又沉默了,倒是苏小纭在旁边接话说有心了。 苏小纭问林宜青有没有饿,要不要去厨房给他煮完清汤面,林宜青拒绝了。 “也算正好,没耽误多久,”苏小纭收拾起一桌子的糕点特产,“你大哥明天就回来了,晚上在兰宴吃饭。” 林宜青说哦。 这两兄弟好像仇人一样的态度,苏小纭警觉地打预防针一样说了句:“明天是好日子,你们俩好好休息,开开心心的,咱们一起接待新家人。“ 两兄弟都上了楼,林屹言发现他弟旅游回来精神就有些不太对劲,他指尖捻了那挂件一下,对林宜青的低落并不意外,因为大哥明天就返家了,还带着新婚妻子,他弟现在不知道多抵触这件事。 林宜青回房间后把头埋进自己被子,睡了会他把枕头夹层里的照片又拿出,照片里林屹言的表情依旧是冷若冰霜,就像刚刚接礼物一样没什么情绪波动。 大哥林屹立的照片自从撕毁后就再也没见过,记忆中大哥的模样已经变得模糊,不知道大哥现在是不是老了些。 看了会林宜青突然心悸一下,整个胸膛像是塞满瘴气的闷,他发现自己如今要从林屹言的照片里才能记起大哥曾经的模样,两人相像的细节在照片中不断放大。 除了林屹言眉峰上的小疤,依旧将他与大哥温和的面容区分开,那道短疤点在眉峰上,勾出更为冷漠锋利的特质。 照片被重新塞回枕套里,林宜青枕着枕头,想到明天齐聚一堂的聚会,想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他心道,那个时候骗了林屹言,什么打了他一沓照片都是假的,自己也只有枕头里这一张。 怎么又想到林屹言了。 我就不该把那个什么礼物送他,庙里说收到祝福的人顺风顺水,可没想到是也会让林屹言桃花滚滚的顺。 林宜青将脑袋埋到枕头底下。 真是烦死了。
第20章 林屹立回家不过待上三五天,三个月前他与妻子在拉萨举办了隆重的婚礼,回父亲这边却是十分低调,他因升官加冕公务在身,直接定下了本地的酒店,只准备带妻子和直系亲属聚餐熟络。 林建业难得空出整个晚上,叫秘书将近几天的饭局和公务都往后推,六点后让司机开车送至城西酒店的宴会包间。 而别墅中剩下的三个家属代表,亦穿戴整齐准备赴宴。 林宜青慢吞吞地整理好衣着下楼,发现他二哥已在门口,难得地穿了一件纯色标准领衬衫,整齐地束进裤腰,但下半身依旧是宽口袋的工装裤,漫不经心在玄关处打领带,看到自己走来时,眼神似乎落在自己锁骨上一秒,又轻轻移开。 林宜青低头,想起昨晚蚊子在他床头嗡嗡乱飞,脖子被咬了好几处,正巧圆领口露出来一点。 苏小纭见他下楼就招呼,又转头面对全身镜,将自己才打好的丝巾拆开重新整理一遍,手法有些着急。 苏小纭自言自语道:“这个丝巾怎么老打不好。” 林屹言抱手靠在门边,轻声评价道:“我觉得挺好的。” 苏小纭听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有些抖的手再次按平丝巾的褶皱,说:“哦,是这样吗?” 林宜青跟在她身后说:“我也觉得没什么问题,妈妈。” 苏小纭笑了笑,转身恢复自然的神态,朝他两兄弟说:“那我们出发吧。” 两人跟在苏小纭身后一同出了门。 或许这是一场只有林建业和新婚夫妇才会开心的聚会,包间内的水晶灯在精致的白瓷餐盘上反射晶莹的光,林建业的高脚红酒杯举起来后,全桌子的酒杯都敬了上来。 林屹立的妻子姓程,单名一个俐,五官柔和且端正,将头发盘在脑后,自然地和林父聊天。 聊过一阵话题转到林宜青头上,问他在读什么大学什么专业,又感叹一句,“弟弟都这么大了,屹立给我看照片的时候,他看起来才十多岁,见面发现都是上大学的人了。” 这餐苏小纭话一直很少,听到这句接过话,笑着说:“孩子是这样的,一不注意就这么大了,我现在都还老觉得他上初中是两年前的事。” 林宜青在一旁静静听着,用细细的筷子尖装作挑碗里的葱丝出去,不发一语。 看这个弟弟害羞的样子,大嫂的眼神不得不移到一旁的人,感叹道:“二弟长得真像他大哥,我看照片还好,现在坐在我跟前,真是和屹立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是更年轻。” 林屹立也笑起来:“一晃二弟都比我高了,上一次见还是半大小子,现在成熟多了。” 大嫂立马打趣他:“我看二弟这个模样,不比你当年才当兵时差吧,年轻真好,眼睛都有股年轻人才有的劲。” 林建业听着对这两个小儿子的夸赞,在这其乐融融的场景中喜意漫上心头,笑了下又敛色对程俐女士说:“你别看他今天这个样子还算正经,平时油言不进,要是能有他大哥一半省心就好了。” 林宜青听了这句,偷偷觑了下林屹言。 林屹言没什么情绪波动,嘴角弧度轻微提起,礼貌且自嘲地笑了笑。 大嫂又说:“诶您这话说的,二弟这样子一看就前途无量,三弟也好,一看就是读书的料子。” “是,”林屹立补充道,“小时候背书就快。” 苏小纭说:“小时候他可爱跟着大哥的屁股后面了,就爱缠着他大哥抽他背书,因为大哥惯他,总会奖励他巧克力吃,是不是啊?” 林宜青突然被点,有些控制不住地眨眼点头说是是。 林屹立因为这句话,像开启了回忆匣子,不断追忆起带两个弟弟的日子,说小时候追在林屹言身后,让他交出作业检查,就和追兔子一样,另一个不用说就会把作业乖乖交过来检查,又说自己以前带两个弟弟爬山,一个一会儿就没影了,一个紧紧跟在后面,去上厕所都要跟着。 大嫂听完眼睛笑弯:“你当哥哥是辛苦,但是三弟有两个哥哥就幸福了。”她扫过对面两个半大青年,冷不丁问,“那你问三弟,他要喜欢哪一个哥哥一点。” 说完大家都笑起来,苏小纭乐呵呵道:“诶呀这种话小时候天天有人问他,那个时候大人就爱逗他玩,问他哪个哥哥更好。” 当笑脸纷纷望至桌对面,林宜青却微微张嘴,几乎忘了怎么去笑,僵硬地扯起嘴角轻轻说:“什么?” 要是这个问题放在十年前,他一秒钟都不会犹豫就能给出答案,可是现在这个问题就像一道惊雷劈进他的脊柱,把他装了整整大半场餐桌的体面和理智劈得全碎一地。 林宜青右手在桌面下,狠掐自己的大腿一把,痛意立刻爬上身体将他从惊慌中拉回,他磕绊地讲:“都是小时候的事了,那些人是逗我才说的玩笑话,不能当真的。” 大嫂发现了他的紧张,在她眼里这个弟弟实在是害羞得可爱,拊掌笑道:“诶呀我们不说了,把三弟脸都说红了,有两个哥哥是挺好的,我小时候老想要个哥哥,有个兄弟姐妹陪着长大就好了。” 林屹立抿了口酒笑着说:“我大学一毕业就进藏了,实打实和三弟一起待的时候不多,其实他二哥才是和他一起长大,所以算起来他俩应该更亲近一点。” 林宜青深深吐出口气,眨眨眼好似认可,可脑袋像水面浮动的气球,飘忽不定地点头,他不受控制地朝林屹言看去,却发现林屹言没有看桌上任何一个人,依旧挂着那个处变不惊的微笑,像是在听不相干的陌生人的事,偶尔还附和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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