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湖边走了过去,阴沉地扫过那群孩子,给了最前面的人一拳。 这次打架的后果照样惊动了林建业等一众大人,林屹言只挑了其中一个人打,打到他眼冒金星满嘴流血时收手,旁边的人都噤声到不敢靠近。 挨了林建业一巴掌后他觉得很痛快,这些人终于在吵嚷的春节闭嘴了,到处喜气洋洋张灯结彩,大红色的鞭炮隆隆直响,他突然让人见了血,众人一下脸色惶恐起来,仿佛得到不祥的预告,破坏了来年的平和与幸福。 撕裂开这种虚假幸福的体会让林屹言觉得头脑清醒,原来大人们这么虚弱,明明大家都很害怕也很忌讳死亡和血,却要装出自己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他仿佛冰水从头浇下一样耳目清明。 吃过年夜饭,大人们几乎都上了麻将桌,苏小纭不知是怕林屹言还打架还是落单,赶紧招呼道给他塞了一个大红包,林屹言没什么表情,领了红包,林宜青也收了来自母亲的礼物,浅浅地笑起来。 苏小纭摸着林宜青的头说:“你们在这玩不要乱跑啊,你就陪着屹言哥哥一起好不好?” 林宜青点点头。 林屹言拿了游戏机在卧室里玩,其余孩子不是去院子里放烟花,就是在大客厅看春晚。 林宜青凑过来看他玩游戏,嘴里含着棒棒糖,凑得近了林屹言闻到一股水蜜桃的糖精味,钻进鼻子里有些熏人,他关掉游戏机,和林宜青平视。 “离我远点。” 林宜青含着糖一脸委屈,默默站得远了,林屹言又说:“没事做就别待在这里。” 等到林屹言又打完一局,抬头看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 林屹言一个人又打了一阵子,觉得空气有些闷,去开了窗,从窗台朝下望时,发现那群小孩带上了林宜青在内院捉迷藏。 他嗤笑一下又关了窗。 过了会儿他又打完一局,这次朝下望去时发现林宜青不在那群孩子堆里了。 林屹言发现那个被他揍过的高个儿孩子露出乐滋滋的笑脸,突然觉得不对劲。 刚刚好像是他们主动邀请林宜青加入的。 林屹言放了游戏机,下楼去院里指了指最高的那个孩子说:“你们刚刚在哪儿玩,算我一个。” 那群孩子看他就害怕,什么话也没说就跑了。 现在倒好,他们玩他们,可是林宜青去哪了。 老家的房子整栋楼六层,前后两个院子,林屹言先去二楼的大客厅找了遍,又去隔壁邻居家的机麻厅找,大人都在打麻将,嗑瓜子,闹哄哄的一片。 他刚刚明明就在那群孩子嘴里听到了一句:这下活该了。 林屹言隐约感受到,和自己动手揍人后的氛围不太一样,高个男孩年夜饭前见他的眼神还很害怕,但晚上突然朝他吐舌头,似乎是故意挑衅他。 林屹言突然后背出汗,他回宅子从一层一楼开始找,哪里都没有林宜青的身影,他的便宜弟弟好像从世上消失了一样。 刚刚林宜青在领完红包和零食后,掏出了许多糖塞到他手里,他对这一讨好行为感到一阵不适,不知道是不是苏小纭教过林宜青什么,林宜青一直在自己身边转悠,林屹言嫌烦似乎说过一句:快从我面前消失。 现在林宜青真的消失了,他却心下发麻,接着林屹言突然想起什么,朝屋后的后院跑。 房子后面有一个装修遗留的大型土坑,上面盖着一个塑料盖子,林屹言面色惨白地靠近,那上面有一个脚印。 林屹言手指有些打战地将塑料膜扯开。 底下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他一下脚滑坐到地面,呼吸像石头一样重。 我一定得找到林宜青。 林屹言重新回到宅子的第一层,一遍一遍检查空房间,冲里面大声喊起来。 “林宜青!” 林屹言喊得满头大汗,再次爬到顶楼时他已经花了太多力气而紧张地浑身紧绷,如果这里也没人,那林宜青真的消失在这栋楼里,他有些喘气地再次喊起来。 “林宜青!” 突然从顶楼杂物间的旧木柜里传来一个呼救声。 林屹言冲了过去,他急促地问道:“林宜青你是不是在里面?” 里面传来哭声。 林宜青听到人声后开始哭嚷起来,一下撞到柜门上,接着发出一阵指甲划门的尖锐声响。 “好黑,好黑……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门被挠得吱吱直响。 “你不要慌我把柜子打开!” 林屹言抓着门把手,狠狠扯了下柜门,却发现把手上了铁锁。 “等一下。”林屹言慌了,弯腰朝柜子底下看,底下空空如也,这四周什么钥匙也没有。 林屹言说:“林宜青你先在这里,我去找钥匙。” 说着他的脚步似乎要离开这里, 柜子里出现林宜青的低声地哭喊:“不要走!” 林宜青在一次撞在柜门上,手指疯狂在扣那个柜门,发出吱吱呀呀刺激神经的抓门声。 “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林宜青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声嘶力竭:“我好害怕……我要死在这里了,咳咳!这里好黑,好黑啊。” 林屹言转过贴上柜门,着急地问:“你呼吸得上来吗,怎么回事,是空气不够了吗?” “你不要走……你不要走,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啊……” “好,我不走,”林屹言脸几乎贴在柜门上说,“我在这里,你不要慌,” “这里真的好黑……我好害怕……” “我在这里,你不要害怕,你听我说,你能呼吸吗林宜青?” “好黑……我……我可以……我想出去……我想出去……” “好,你不要慌,我一会就带你出去,好不好,你现在清醒吗,知不知道你在这里多久了?” “我不知道,呜呜呜呜呜呜……”林宜青开始哭起来,“好黑……” 那个刺耳的挠门声又开始了,林宜青又在用手开始扣门。 “林宜青!”林屹言喊起来,“你冷静一点。” 柜门里的人似乎停了下来,哭泣声也逐渐平稳下去。 “我还在这里,你还好吗?” 林宜青的哭声断断续续,有时候说好黑,有时说好害怕,过了好一会好像才从狂乱的惊吓中恢复过来。 但是因为哭过一阵,他开始说话变得一字一顿,拖着长音。 “你怎么进到柜子里的?” “我不知道,他们带我进来的,我好累,有点困了。” “别睡,千万别睡。”林屹言贴在门上,一边抓着门上的锁,一边问林宜青的话,提醒他千万不要睡觉。 “你刚刚不是才领了红包吗?你妈妈还塞了你一盒巧克力,还剩了很多。”林屹言很担心他在柜子里睡着,开始强调之前的事抓住林宜青的注意力。 从晚饭后,林建业随亲戚去隔壁家打麻将至少去了三个小时,林宜青要是从那个时候被关,最多快都快被关了三个小时了。 “不要睡林宜青,我在这里,你还记不记得,你昨晚藏了糖在枕头底下,你妈不让你吃太多糖,你就藏起来,那些糖是不是还没吃” “嗯……我还塞了一个给哥哥……”林宜青已经有气无力的,撑着眼皮嘟囔道。 林屹言再次看了下门把手上的锁,除了暴力破门,那就只有把柜子门把手给锯下来,这是最快最安全的方法。 要现在去找那群小孩叫他们交出钥匙吗?林屹言飞快地思考这个可能性,又迅速地被那个恶心的笑容否认:让他们主动交出钥匙根本不可能,交出钥匙相当于承认是自己干的,始作俑者只会一口咬定不知道,找钥匙不知道会耽误多久,可是林宜青已经吓得不行了,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林宜青,你没睡着吧!”林屹言又喊了一句。 “嗯……” 林屹言心想,那就只能暴力破柜,大哥应该知道哪里有锯子,直接锯下门把手,也不会惊动其他亲戚而闹大这件事。 “你要等我一下,我去找一下工具,然后把柜子打开。” “你不能走!你要走了……你还是要走了……”林宜青说话变得缓慢,一字一顿地似乎在努力与困意做斗争。 “我不走。”林屹言有点着急,但是情况紧急,他只站在这里就没法打开柜子。 “我是去找工具开门,林屹言放慢语速贴在柜门上说,“我很快,立刻就会回来,把你接出来。” “林宜青,你千万不要睡着,我真的会回来,你相信我好吗?” “好……你要给我打钩……” 林屹言喘着气,伸出小拇指扣在柜门上,轻轻敲了一下。 “我给你打钩。” 林宜青声音越来越小:“好……好黑啊……” “林宜青,我马上回来,你要等我,不要睡着好吗?” 好,林宜青说,好,我相信你, 好。林屹言贴在门上说了最后一句话。 林宜青看着缝隙中那一丝光亮,柜门外的声音嗡嗡的,他耳膜里听到的每一句话早已模糊不清,手指甲里全是血丝,但他听到最后一句话,从那一道光亮中十分清晰地传来。 我马上,立刻就会回来,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你,带你出来,相信我。 相信我。
第19章 毕业后这段时间,林宜青清空了一众高中同学的联系方式,退出所有的班级群,从校园人际网中蒸发,但他既不是厌恶高中也谈不上对谁有意见,只是觉得大家都是过客,来去匆匆。 班上他唯一留下了何天志的社交账号。 何天志对林宜青最后留在本地读书很震惊,但没有多问,生怕触动了什么不好情绪,打出三个龇牙笑脸说以后我们就是校友了好有缘。 何天志还转给林宜青很多校园群,转了后他发觉自己真是一时脑抽,人家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加这些社团群。 所以何天志只好转开话题,提了嘴表示他准备去云南玩几天,要不要一起去,就当度假,他毕业后换了新单反,想试试摄影。 何天志发完消息,根本没期待林宜青能答应,他只是为了转开志愿和开学的话题,照林宜青的性子这事不用问就知道答案。 林宜青那边消息许久不动,何天志放下手机就当忘了这回事,可竟然再次点开消息通知时,见对方回了一句:可以啊,我还没去过云南。 何天志盯着手机上的字,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 我踏马不是在做梦吧?何天志心想。 何天志的母亲听说自己儿子将和林宜青出去旅游,惊讶又开心地说:“儿子你和林书记的儿子处成朋友了啊?” 何天志有些尴尬地笑笑:“呵呵是吧,是朋友吧。” 林宜青居然真愿意出门,何天志不知怎么地却觉得心里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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