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林屹言心下叹气,又看他弟在他怀里,扣着他白T恤上右胸口的品牌标识,就和小孩子一样。 “刚刚吃药没有?”林屹言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 “啊?”林宜青奇怪地抬头看他,什么药,上床前应该吃药吗,虽然是射在他里面,可是他不是男的吗……他直愣愣地说:“没……我不知道啊,我需要吃吗……可是我,我应该也不会怀孕啊。” 那一刻林宜青真的开始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个器官可以受孕,紧张到语无伦次起来。 林屹言听后,满脸震惊地低头和他对视,林宜青更慌张了,难道他确实应该吃什么药做保护措施吗,直到林屹言开始把他拢在怀里低低笑起来,笑得非常可恶,一边笑还捻他的头发。 “我是说过敏药,”林屹言说,“你身上还会不舒服吗?” 林宜青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从脖子红到脸,一下缩进被子里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林屹言笑的差不多了,不知道他弟这个脑袋瓜怎么想的,仿佛每次做完爱就智商跳崖,见他这样又忍不住说了句:“要是真能怀,第一次你怎么不问?” 他感觉有人抓住他手臂咬了一口。 随便他咬吧,林屹言关了床头灯。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我真的很讨厌你林屹言。”
第13章 在美国读博时,林宜青曾经看过一次心理医生。 这个建议由他前男友Andrew赵提出。Andrew赵出生在旧金山,父母都是华人,在一个校园乐队在当贝斯手,眉角上有两颗眉钉,林宜青曾经问过打在这里痛吗,Andrew笑嘻嘻说痛啊可痛了你要不帮我吹吹。Andrew在学校里第一次见林宜青就对他发起猛烈的追求,后来自然也是分手,分手前Andrew说,宜青你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人,温柔体贴还面面俱到,但我和你在一起经常感到无形的压力,我不能感受到你所想,我想你不是故意的但没有人会永远不生气,所以我觉得,或许,你可以看一下医生。 林宜青一向认为这句是他精神有问题的体面表达。 林宜青答应了下来,而且还真在学校附近的私人诊所预约了一个心理咨询师,医生姓刘,是个久居美国的华裔,林宜青找到这个心理咨询师的无非一个原因,他要用母语说话。 咨询师刘佩戴红色窄框眼镜,薄薄的嘴唇笑起来像一道紧绷的线贴在脸上。 她和林宜青聊天,咨询下来一个钟头,刘医生笑着说,“林先生,经过这一个小时彼此的交流,你虽有一定焦虑的困扰,但对此有非常乐观且良好的态度,作为咨询师我很欣慰你对这次咨询有积极的想法。” 林宜青笑着点点头。 “但是林先生,所有你关于应对心理问题的这些回答,都像标准答案一样,你提到失眠,我建议你可以试着冥想,运动和阅读,你每次都给我一个非常积极的回应和认可,我想你要么真的拥有良好的心态,要么你对本次咨询并不信任。” 林宜青面前的小茶几摆着一杯花茶,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想你现在才反应过来未免太迟钝,以前林屹言只要听第一句话就知道他在撒谎。 “你讲述自己因为学术压力和实验进度而焦虑失眠,我的一位同事是针对治疗焦虑问题专业领域的咨询师,如果你需要,你可以在我们的官网上预约咨询。”刘医生建议道。 林宜青笑起来,温和地回答:“非常感谢你的建议,不过我想不用了,我认为焦虑是现代人的常态,没有人不焦虑,很多人都会在工作和任务截止的前一天因担心而失眠,医生你难道不会有这种时候吗?我会努力自己克服,毕竟自己才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咨询师点头说:“不过除此之外,你对自己的生活只字不提,林先生你只提到自己一人生活在这里,对于工作和学习上的焦虑是否有倾诉对象呢?” 一个人?林宜青心下念道,我提过我自己只剩一个人吗? “如果可以,我建议你将焦虑的事情与朋友和家人交流,哪怕远隔重洋,有效的倾述与反馈会给我们的心灵极大的慰藉,帮助我们建立起良好的情绪调节系统。” 林宜青端着茶愣住了,刘医生在那一秒看到面前的人似乎动摇了。 “其实,我很想和我哥打电话,只是每次我拿起电话,只要那边响起一秒等待音我就会挂掉。” “你很想念哥哥吗?” 林宜青没有回答,反问:“刘医生你可以帮我打一个电话吗。” 刘医生说好啊,需要我怎么做。 “只要帮我按下电话就好。” 林宜青报了一串数字,刘医生接连按下,举起手机放在耳边,听了一会突然她抱歉地笑一下。 “林先生你应该把号码说错了,这是一个空号。” 林宜青眼睛看向远方,他的丝绒座位旁是宽阔的落地窗,视野极佳,远远的草坪上小孩和金毛犬在扔飞盘嬉戏,春日暖洋洋地晒在野餐垫上的人们身上,他们正在分食餐盒中的三明治和水果,一派欢快祥和的景色。 “我没有说错,那就是一个空号。” 刘医生的脸上充满错愕。 林宜青将视线移回来,看见心理咨询师的表情后,心里爬上一丝残忍的快感,仿佛陈旧的记忆里生出的霉菌布满他曾经饱满跳动的真心上,如今只是用刀尖挑开了一道口子。他曾经拿起那个号码拨通无数次,总会按错最后一个数字,他无法拨通正确的号码,任由话筒的另一头掉进虚空的回音里,因为哪怕电话响起来一声,对岸也会知道自己海一样深重的思念。 “林先生您真会开玩笑,”刘医生神色有些不自然,“如果你不够信任我,可以再尝试其他的咨询师。” “不了,”林宜青说,“心理咨询师要是有用那这世界上不需要建监狱了。” 这句话彻底让刘医生变了脸。 林宜青不急不缓地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不信任心理医生,高中时我在中国参加校内心理活动课,那时我动过心思,想预约一次咨询,可快到活动结束时那个女医生突然抹去姓名地谈起她一个咨询者的故事,那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婚外情的故事,一个男人一直对初恋无法忘怀的精神出轨,所有的学生都听得很入迷,只有我觉得毛骨悚然,从此后我对心理医生都不信任,你觉得我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刘医生说:“这不是你的问题,这个医生违背了基本的心理咨询原则,给你造成的阴影不可磨灭。” “但我还是希望,有一天你可以敞开心扉,吐露心声。” 林宜青笑着说好。 高中那件事不假,他的确在心理活动课上对那医生的话语感到无比失望,但这并不是他拒绝心理医生的原因。 但是真的会有一个人吗,他看着刘医生的脸,虽然彼此都是东方面孔,可是她却有一种没有被谎言长期侵蚀过的脸,他只是觉得刘医生不会懂,演正常最难,可是要你从小被教化,习以为常以谎言为食又有什么难的。 他真的可以向一个陌生人坦白所有的心事和伤痛吗,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吗? 还真有那么一次。 在他十七岁时,他第三次和林屹言上完床。重回学校后生活看起来恢复了正常,每天除了埋头做题就是订正卷子,无数的周考测试压在每一个高三学子的桌前。 每周倒垃圾时林宜青依旧很怕看到橙色工作服的保洁员,但那个曾经呼他旧名的桃村人却失踪一般,再也没有出现。 晦涩的记忆随少时的芦苇荡凭风消散,他又开始梦到自己坐在河滩边,湿冷的河风像吻浮过他的脸颊。 他只是觉得很冷,必须为这些回忆找个出口将之埋葬。 年初好几个夜晚里,林宜青总会回想起自己蹲在厕所给林屹言口交的时候,被欲望吞没的瞬间,好像深沉的海水一点点将他淹没,恐惧随着窒息感一起变得模糊。 放假那天林宜青很快离校,天气肃杀得要吃人,冷空气针一般扎入胃里,那天他又在学校里见到那个桃村人,准确说是村卫生所医生的老婆,隔着很远望向自己,那眼神好像觉得他是一个突然出现在世界上的人。 这次她没有呼叫他苏宜青,只是转头走了。 林宜青关于桃村的记忆,都结束在六岁这一年。外婆在这一年溘然长逝,他也与桃村斩断了最后一丝联系,他与母亲两人皆对桃村讳莫如深,刚断联第一年母亲的兄弟曾经几次找上门借钱,都被苏小纭用菜刀威胁出去了。苏小纭曾经抱着他的脑袋哭着说这辈子她都不想回到那个地方了。他说是的妈妈我们再也不会回去了。 前几年听说桃村因为修公路拆迁离开了一大批人,旧址已变成了宽阔又先进的公路,而林宜青发觉自离开了桃村,就再也没有遇到叫他苏宜青的人。曾经他站在桃村的田埂上,被人扯下裤子,那几个小孩说,苏宜青你是女的吧,你名字都是女的,你就是女的,几个人上来一齐扒光了他的裤子,让他光着腿站在那里,再分别伸出手去摸他的生殖器,那个小孩子说你真的是男的吗,一定是因为你是女的所以你爸才不要你的,你一定是残疾儿。他夹紧腿,光溜溜的风从股间吹过,他几下被推在杂草间,一阵泥土味钻进鼻子里,又有什么液体浇在他身上,他剧烈地呛了起来,然后在稻草堆里躺了很久,头顶的云层积厚下起雨来,一场雨将他从头到脚浇湿,身上那股酸臭也被一并冲走,他去田埂边的水沟里捡起来沾满污泥的裤,穿上子回了家,外婆带他去冲澡,问他怎么回事,他拼命摇头,心想我要是不是苏宜青就好了。 林宜青背着书包在街上晃了很久,他想过自己不叫苏宜青就好了,所以他后来成为了林宜青,可是噩梦依旧如影随形。 夜幕已降落,林宜青不知怎地走到一个旧街区的楼栋前,上世纪的水泥墙面前挂着密集的棋牌室和小宾馆的招牌,招揽生意的宾馆老板坐在短腿木凳上,每路过一个行人就喊道:住不住旅馆,帅哥美女,住不住旅馆。 林宜青停下脚步,用寒霜似的目光扫过那些人,喊话的女人和男人都被他盯得毛骨悚然。 林宜青看向他们后方,那是一个推拉门半边关闭的推拿店,穿过他们的视线跨了进去。 店里有几个女人打开盒饭正准备吃晚餐,见有人进来其中一个细声笑起来,说今天生意来得这么早啊。 抬眼看却是个穿着校服的学生,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林宜青抬头看贴在墙上黄底红字的塑料价目表:推拿,足部按摩,背部精油加全身按摩,没说话掏出钱包扔了几张百元现金在桌上,开口道:“要最贵的那档,可以吗。” 最前面的盘发女人有些慌,说:“弟弟啊,你这,还是学生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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