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拉着我出了小卖铺,把水塞给了我,“拿着,你去送。” “就这?你不附加点陈情的信件?” “嘶——你够了啊。”风阳笑着给了我肩膀一拳,很认真地说:“交点朋友没什么坏事。他人和峰子挺熟的,比较内向。上次出去玩儿,我和他说起你,人家想和你认识又不知道怎么说。你也别太高冷了冉学姐,不然下次我们带着你出去玩,挺尴尬的。” 我很想说谁让你们叫我的,我下次不去不就好了。但是总有些得了便宜卖乖的嫌疑,只好忍住。 往球场上一站,风阳就四处寻找学习委员,却没发现他人影。我一眼就看见了宋唯。她额头上绑了条蓝色的发带,头发少见的扎着。对方球队和她不分上下的男生我听风阳说过,是校队的队长,不管男生女生都好看他打球。我听身边的人都在为他加油,脑子一热就喊起来,“宋唯!宋唯加油!加油!” 我这一声把四周的喊声都压了下来,不是因为音量,而是加油的对象。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呢,反正宋唯这一下狠狠投进了三分篮。我不懂篮球,也只能看个热闹,但是看身边人都有些失落,我猜最后一球定了胜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宋唯和身边的球友击掌时,我心里很不舒服。把打算给她的水拧开,喝了几口。 风阳颇为嫌弃地嘟囔起来:“你和宋唯认识?” “天天在最后一排做操,你说呢。” “你上次被富海哥骂不就是因为她?我还以为你们俩相互不对付呢。” “不熟。” “那你干嘛给她加油?我站你旁边,都快被校队队长的应援队瞪死了。” 是啊,不熟为什么要喊加油。也许是看她人生地不熟的,可怜她吧。我以为今天可记的事到此结束了,可是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宋唯来找我了。她问我想不想去操场散步,我心里还有情绪便推辞了。宋唯回班后,我独自去操场走路,直到上课打铃。 “冉一,刚才隔壁班那个转校生来找你。”同桌指了指我的抽屉,低声道:“她放下东西就走了。” “嗯?” 我摸到抽屉里多出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刚才的惆怅烟消云散,“她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我也是刚反应过来有人往你抽屉放东西,抬头就看见转校生出了门。” “她叫宋唯。”我听她喊“转校生”喊得有些审美疲劳,忍不住提醒。我从书包里摸出水杯喝口水,这才发现刚刚风阳买的水不见了。是被我喝完扔了吗?忘了。 哦,对了,礼物是个万花筒,我到家才打开的。 很好看,顶端还能打开。 6月2日 我在想要不要去找宋唯道谢,但是今天她没来上课。听说她在早读的时候被人叫走了,连书包都没收。没人和我站在一起做操,总觉得空落落的,明明我们没什么交集,可是这一整天我都感觉缺了点东西。‘’
第46章 可昭,天理昭彰的昭 追到山顶,俯视山坡,坡上草茂得看不见一个多星期前我走过的路,就连两个坟包也找不到了。 摸索着,半走半滑下了坡,我站在齐胯的草地里感到一阵迷茫。不在这里吗?短短一个月,这草长得也太离谱了吧?!我拨着草,山顶的草水分不充裕,草尖只到膝盖。我低估了山坡中段群草的高度上限,不知从那一步开始,草海淹没了我的小腹并且还在向上吞噬,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是一片绿了。 要是秦爱和姨外婆活着……奇怪,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无力地停下脚步,海里里除了头顶的蓝天,四围都是漫无边际的绿。绿色是生机,可是这草坡除了绿还是绿,绿得单调,绿得荒芜!掉在里面,就像在绿色长毛巨兽的毛发间穿梭。 “秦爱!秦爱!外婆!外婆!!” 好蠢,可是我忍不住对着这草海大喊起来。 要是她们还活着……要是她们还活着!听到我的喊声,早就远远向我招手了! “秦爱!” 我脚下的土地一软,脸和眼前的草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哦……原来不是土地软,是我膝盖软了…… “呼……呼……哈呼……” 泥土表面氤氲着腐烂的气息,然而我不得不一次次深呼吸来缓和过快的心跳,身体僵直,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是又要回忆了吗?此情此景、此情此景…… “丢过一次,怎么还可能走丢?” 老鬼他瞎说,我又把自己弄丢了。 …… “囡囡?莫要在这里睡啊,不盖着肚子要着凉的。” 我睁开眼,和以往一醒来就是黑暗或冰冷的场景不同,我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缅桂花的香气悠悠环绕着我,姨外婆的手怜爱地顺了顺我的刘海。 疗养院的后院里,偏西的阳光从那棵三个小孩子合抱粗的缅桂花枝叶间落下来,还是第三人称视角,但这一次,我看不清冉一的身体和脸。就像是被人打了马赛克,我只能判断她大概是穿着黑色的衣裤。 “囡囡啊,姐姐今天发烧啦。婆婆今晚要回家看看她,你的饭婆婆做好啦,放在这里。一定要好好吃饭,回头婆婆要问院里的阿嫲的。” “嗯,好。谢谢婆婆。”冉一语气很冷淡,很难说是不是因为没睡够。 “乖啊,艾书伯伯单车坏啦,今晚不能来陪你。你一个人敢睡吗?” “不敢也不行啊。”冉一似乎笑了,然而我不觉得好笑,只觉得这回答有些刻薄。 “要是不敢啊,我就让小伟来陪你。” “那还是别了。” 老人家揣摩了一下冉一的话,试探问道:“囡,是不是生婆婆的气了?” “没有,您去吧。我没事。” “好,那婆婆去看一看,要是爱爱没事的话再回来陪你。” “不用了,谁也不能总是一直陪着谁。” 秦宿雨摇摇头欲言又止,她走后,冉一在院子里坐到天黑才端起饭盒,饭盒靠近她的时候也被马赛克掩盖。 “呕……咳咳咳……” 这一声是我吐的,冉一吃东西的时候我感觉被人撬开嘴用手指往喉咙里捅了几下,催吐似的。我恶心地含着眼泪看冉一,奇怪她到底用食物做了什么。然而一片马赛克里,我没有看见她往外吐不明液体,只能看见黑色衣袖上下摇动,她飞速把饭塞到嘴里,完全省略了不可或缺的咀嚼过程。 “喂,喂!慢点!”我知道她听不到,但是她这么硬塞我也得陪着一起恶心。 好不容易吃,啊不,塞完了饭。她走回自己的房间洗好碗,草草洗漱一下就上床睡觉,好像生怕胃里的东西消化一星半点。我胃里没什么东西,但是感觉胀得要死。夜晚不会因为人的失眠而暂时慢一点,给失眠者自救的时间。冉一压在床上,我已经在旁边肚子疼得蹲了下去。 不应该呀?我和回忆里的自己感官相通,我痛成这样,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床上的一团马赛克无声无息,要不是我眼睛发酸,我都以为冉一睡着了。她现在在干嘛呢?是盯着天花板吗? 疗养院外是荒草地,过了两点就会听见百虫合奏。我干坐在冉一旁边的椅子上,由于她很清醒,我也不得不十分清醒。这次回忆好奇怪啊……从前回忆总是会舍去一些不必要的情节,所以每一次我都能感觉许多信息拍打大脑的猛烈。然而这回,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真真切切需要我去经历的,虽然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却比从前任何一次还要疲倦。 “嘿,你是不是在想很多事情啊?想得人头疼。”我趴在她床边,无聊地自言自语,“冉一,其实很多事情不要过虑。想远了觉得渺茫,看得细了徒增烦恼。好多人囫囵囫囵这辈子就过去了,等你阅尽千帆回头,发现从前的自己是杞人忧天。老是觉得没有希望,常常看什么都是黑白的,好像和世界隔了一层塑料膜,怎么闯怎么钻都撕不开。” 我大概知道冉一在想什么,眼泪又失禁了,这是她在哭。 “濒死感、下落感、总是想要一了百了……明明天晴得很好,却没有力气去看;唱生日歌的时候,觉得下一秒在场的人都会死掉;不敢让自己太舒服,觉得自己不配……美好明明近在咫尺又如幻似梦。诶,别哭了,我没带纸,再哭就抹你脸枕头上。”我说到做到,把脸往她被子一埋。 “妈妈” 冉一说话了。 我静静听着,心脏怦怦直跳。这声音……不是白天的冉一。沙哑、困难的发音、明显的颗粒感,活脱脱是变声期的少年声音。 “对不起。” “啪!” 哦嗤!我右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没散开,左脸又是一巴掌。 “对不起,啪!对不起,啪!” 我被迫共享着小老鬼发疯的痛苦,当我决定迅速调整心态接受一切时,老鬼的耳光也随着“对不起”的频率加快。然而诡异的是,第二下耳光后,我渐渐感受不到疼了!但是看马赛克的动作幅度,小老鬼一点也没有手软的架势。 怎么会这样?我揉着脸,有些懵。 耳光声音越来越远,我盼望的快进来了,然而心里的不安却愈发强烈。难道这就是老鬼说的,不经历的事情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来。刚才打自己耳光的人,只有老鬼。 …… “冉一!冉一!” “小冉妹妹!小冉!” “囡囡!囡囡啊!” “冉一!听到了给我出声!回话!” …… “在这里!我在……在……这里。” 眼前还是绿到人心慌的草,我动动手指,发现身体又能自控了。爬起身,手上被草划出的伤口隐隐作痛,看来我又回到现实了。刚才许多人呼唤我的声音依犹在耳,可是我再怎么喊破嗓子回应也晚了,晚了太多年了。隔着岁月,我们谁也听不到谁的回应了。 我挠挠头,不自觉笑出了声。日薄西山,绿草染成枯黄。看来今天是找不到苗苗了,正当我打算靠导航下山时,身后的草丛悉悉索索响了。我腰上一紧,下背部贴上了一张小脸。我吓得手机差点抖掉,直到身后的小孩转动压在我背上的脸时,我才冷静下来。 张伟拨开草丛钻出来,走过的地方绿草倒伏,生生被他压出一条道。 “小昭!诶,小昭你走慢点,小心啊!草高,有蛇哦,小……你是谁?” “小伟哥,好久不见。” 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啊哥! “小伟哥?你是……小冉?你竟然是小冉?!!” 什么话……我变了那么多吗?我有些尴尬地笑笑,张伟一拍脑袋,震惊道:“你怎么……小昭?你怎么也?” 他的表情很复杂,面对这番情景确实不知道要从哪里发出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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