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呼吸不匀,像是在来回走动,他说:“冉一醒来后失忆的事,你们知道得很早,可是还有人比你们更早知道。他们从前忌惮冉一,可是知道她失忆后就放过了她。你说是什么原因呢?是谁告诉他们冉一失忆的事呢?” “莫非他们要利用冉一?不对。应该是冉一与他们之间有缓冲矛盾的人。失忆的事,就是那个缓冲矛盾者传达的。” “聪明。还有呢?” “那个人和冉一的关系十分亲密,在他方势力中也有很可靠的保人。” “对咯……哈哈……” 老鬼的声音非常疲倦,干笑了两声,不再言语。 “你为什么要问秦景川?” “你有选择说与不说的权力,但是我不会因为你的回避而放弃调查。反正目的地在那里不会变,你这条路走不通,我不介意多绕些路。” 宋唯纠结了一会儿,沉声道:“我告诉你,意味着要把你拉入另一个深渊,不单是你,还有冉一。我已经失去她两次了。” 她好像是在开门。是回家了吗?很快,她那头传来猫叫。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要是不处理干净的话,会有更多人失去爱人和亲朋。” “保护人民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是我们的责任,卓天谦的事情过去了,冉一在其中也是无妄的受害者。她也是我要保护的对象。” “真的过去了吗?好吧好吧……向吴颂慧这样的受害者有很多,你们不会在意是哪一份有力证词把罪魁祸首绳之以法,自然也就不着急找她喽。” “激将法没有用。”宋唯闷闷地在句尾“哼”了一声。 “没想激你,只是觉得可惜。武名中元失踪悬案看来是永远无法昭彰咯。” “哦?”宋唯小小吃了一惊,承认道:“你功课做的很足,可是秦叔叔的死和这个案子没有关系。” “没有?宋警官,要是没有关系,你们为什么对冉盛宇那么客气?”老鬼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吐字的,“而且上回你们那么快把何向朝放了,就是料准冉一一定还回去找他。要知道冉一和他聊天的内容,又不需要何向朝提供的信息,你们是想看冉一站那一边?好,你又不说话了。那我说,你们还需要冉一,并且,冉一接下来会成为突破口。” “突破什么?”宋唯笑了,有几分赞赏也不乏无奈。老鬼,确实是个难缠的角色。 “突破旧案。一起和冉盛宇、宋警官、秦警官息息相关,跨了大约三十年的大……案……” 老鬼最后两个字说得又轻又慢,勾的人耳朵发痒。 “当年‘天籁’起火引起了媒体关注,冉盛宇那时只是‘武名日报’社刚参加工作的小记者。年轻气盛,夜访案发现场,结果误打误撞进了KTV负一楼的游戏厅,在里发现好些针头针管,出来后还写了篇小说发表,叫什么……《地下熔炉》。这篇小说在武名轰动一时,警方意识到几个少年的死可能和贩*团伙有关,于是很快找到冉盛宇,由他带着进入了游戏厅。这也让我想到你对冉一说的一句话,就在你知道吴颂声要送奶茶给冉一的时候,再三警告她不要喝。” 老鬼说的太快,被烟呛了一下,缓缓续道:“为什么你紧张成这样?你们知道吴颂声和陈浔诽谤造谣冉一,知道冉一被有容医院虐待,也知道冉一在章村入室杀人却被反推下楼。可是你们不知道谁救出了冉一,也不知道冉一去章村干什么?要伤谁?更不知道冉一去章村前,被人带去见了吴颂声和吴少芬。你了解冉一,清楚以她与吴颂声的矛盾,不可能接受那杯奶茶。是什么让你对喝的东西应激?我猜……你们去章村阻止冉一入室伤人那天,除了送奄奄一息的冉一去医院,还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吧?” 宋唯这一次不再沉默,而是鼓掌道:“学长,你做的功课确实比我想象中要充分很多。” “合作吧小宋警官。冉一知道的事我都知道,而我知道的事,她未必说得出。我对你说的信息可够多了。” “你到底是谁?是冉一什么人?那么关心她,那么了解她和她的家庭。” “这重要吗?”老鬼呵呵笑道:“你放心,我对她就像对自己同父同母的妹妹,没什么非分之想。如果偏要问为什么多管闲事……小宋警官,我和你一样。” “那冉一?她和你一样吗?”对于这句话,宋唯作为发问者,甚至自己都不太敢听答案。 “哈哈,这倒不必了。世界上不需要太多像我这样的人,冉一嘛……她还是好好长大了。”老鬼玩笑似的说这话却又温柔得要命,就像杨禾照顾老鬼时一样。 很清脆的掐烟头的声音,老鬼说道:“咳咳,言归正传。” 这一次,宋唯终于说道:“那从现在起,关于案件,冉一能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洗耳恭听。” “你说的‘中元失踪案’里,还有一个人侥幸活了下来,这个人就是后来我爸爸的线人,姚立果。他原名张守信,他的同伴相继失踪后,他离开了武名,在本省各地流窜。后来我爸他们到滨方学习,大街上遇到他假装残疾人乞讨……”
第49章 番外1——审讯室里的外国人 “张守信!” “啊?” “抓住他!” 张守信做梦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出手大方的墨镜大哥会叫出自己名字,在做出本能反应后,他连站都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身后两个警员摁到了。上了警车,宋佳明和他一起坐在后排,把张守信固定大小腿折叠状态的麻绳解开,照着他后脑就给了他一巴掌,“小子,你这腿不想要了?肉都紫了。” “哥,” “啧,谁是你哥?叫宋警官。”宋佳明皱起眉,虽然看起来是比刚刚凶了一些,但眼睛里的笑意还是把这份威严削弱到不能吓人。他高鼻梁,发色较大部分人浅淡些,眼窝较深,眼睛蓝里透灰。张守信第一次看见他就感到十分震惊,毕竟像宋警官这容貌,他只在电视上见过。 记得第一次在审讯室见面,张守信是宋佳明的小师弟秦景川亲手从摩托后座薅下来的。一群人到局里的时候正好是饭点,宋佳明嘴里馒头还没嚼干净,就被师父推到这群小混混跟前开审。 “哥,你会说英语吗?” “啧!严肃点!姓名。” “忘了。” “姓名!啪!”宋佳明这辈子对两件事最不能容忍,第一件就是饭吃一半被打断,第二件就是在他面前装佯。他拍着桌子一瞪眼,张守信立马腿就软了。 “张……张守信” “大点声儿!没吃饭是不是?” “张守信!”张守信这一声大而没中气,末了又悄悄在后面补一句,“本来就没吃饭。” “年龄。” “十四。” “在哪里工作?” “打零工,到处打。” “坐摩托不戴头盔,抢劫七块二,调戏街边妇女,欺负幼童,超速,辱骂警察……怎么就知道欺负弱势群体,见了厉害点的只会动嘴?啧,你还是男人吗?”宋佳明翻开着张守信的案底,忍不住骂了几句。 “弱势?谁才是弱势啊哥?” “哥什么哥,叫警官。” “哥,刚才不是你审的我,那个老警察上来就骂我不尊老爱幼。你不知道她,就那老婆娘有多能演!她带着孙子在菜市场买菜,我们骑车过去。我见那小孩儿在路边,怕后来的兄弟把他撞死,路过的时候就停了停,我把他一脚踹到他奶奶旁边。老婆娘要扶孙子,手里钱没拿稳,飞了几张,硬说是我偷的。逮到老子不让走,我在市场里当着她面脱光叫她搜,结果次奥……” “嗯?”宋佳明看他要说脏话,眉头一拧,又把那个字逼视了回去。 “结果不知道哪个傻,傻……的,报警!”张守信绘声绘色,说得人间道理七成姓了张,三成也都进了人情可以理解宽恕的范围。宋佳明本来就是个爱笑的,面对这么一个活宝,腹肌都快憋出来了,脸上还要严肃。 “你说说啊哥,这是什么道理?好心还要被诬陷。” “什么什么道理?好心也会办错事,做了错事就要受到惩罚。”宋佳明清清嗓子,收敛了笑意,让自己尽量看起来成熟一点,“无论什么时候,做事前要站在别人的角度上想想。你想,如果被踹倒的是你的好兄弟,你会不会生气?” “好兄弟?那我直接笑死!哥,你是没见到那小孩儿摔得多好笑。” “如果那是你的孩子,你一定笑不出来。” “孩子?我连老子都没有,我才不想成别人老子呢。” “好,就算你不想要孩子。那你有没有想过,菜市场到处是垃圾,要是你小时候被人狠狠踢了一脚摔倒,不小心被垃圾里的玻璃碎片或钉子伤到。你的奶奶会不会心疼?会不会恨把你推倒的人?” 张守信本来想说自己不像城里的孩子娇气,谁知宋佳明口风一转,说到了他奶奶。他立刻就没了声音,红着眼眶低下了头。 “算了……你好好想想吧。我就在外面,想通了喊我。” 宋佳明关上审讯室的门出去,秦景川端着饭碗在门外吃得正香,看见师兄,他用筷头敲了敲放在窗台上的贴饭盒说:“你的,热过了。” “谢了。嚯,算你有良心,又拿了两个馒头。” “食堂阿姨给的。” “那么好?下次我把饭票给你,你再帮我打一次,也按着这个量来。” “吃你的吧,下午文件还没整理呢。”秦景川投桃报李的心思被看穿,尴尬地怼了一句扯开话题,“诶?我听说你要当爹了?真的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我和你嫂子这么多年,还不该当爹吗?” “恭喜恭喜啊!该该该!”秦景川笑着从宋佳明碗里夹了块肉,吃人嘴短,既然“嘴短”了,那不吃点别人的也说不过去。他朝审讯室的玻璃窗挑挑眉,扒了嘴饭问:“那小子这一年来可是常客,栽在我手里这都第三次了。油嘴滑舌,刚才把郭副气得够呛。” 老郭? 宋佳明想起刚刚张守信说的老警察就想笑。他比郭守阳小两个月,张守信倒好,叫自己哥,叫人家老警察。 “不过说来也可怜,才十四岁。和之前的飞车党不一样,这群小孩儿就是纯属叛逆。”秦景川摇摇头,叹气道:“他家里大人都联系不上,爹逃债,妈智力有问题掉井里淹死了。从小跟着爷爷奶奶过活,年前爷爷也走了。诶……他也是读不进书,跟着村里大孩子出来打工。要我是他哥,非好好管着他。” “行啦,你要是他哥,咱们也没机会对他七擒七放。”宋佳明敲敲碗边,拿自己手帕包了个馒头,伸伸懒腰打开审讯室的门,把馒头送了进去。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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