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闻言朝他看过来,用力抹了一把眼泪,说:“迷眼睛了。” 薄子衡被他这瞎话哽了一下:“现在连风都没有。” “关你什么事。”男孩背过身去不再看他,无论他怎么搭话,都没再理过他,薄子衡只好自己先回去了。 余思量那天其实是被罚站的,因为他拉错了两次,他妈一气之下让他到院子里去反省,没反省出结果之前不准动,直到晚饭才把他放回去。 这件事薄子衡回去的时候就听他奶奶说了,顿时觉得那男孩真的很惨,尤其一想到那男孩几乎从早练到晚,结果又是挨骂又是挨罚的,就觉得更惨了。 他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被小提琴的声音吵醒,但那件事后第三天的早上,他忽然就听不见那声音了。 吃早饭的时候,他问了奶奶一句:“隔壁那个男孩子是走了吗?” “没有。”夏文珠解释道,“他妈妈去市里了,昨晚没回来,没人管着,他这不就……” 她话还没说完,小提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原来不是不练了,是起晚了。”薄子衡道,“他好自律啊,都没人管着还这么勤快。” 夏文珠闻言笑了:“你还好意思说,不多跟人家学学。” “那也太累了。”薄子衡道,“这还是暑假呢,要是上学的时候,他每天有时间睡觉吗?” 夏文珠道:“你要是好奇,自己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算了吧。”薄子衡撇撇嘴,“我上回跟他打招呼,都不理我。” “人家哭鼻子,你去跟人打招呼,理你才怪。”夏文珠好笑道,“要换成你,非得跳起来不可。” 薄子衡想了想,觉得也是,但还是道:“我对他又没兴趣” 等他吃完饭准备练琴了,原本一直响着的琴声却突然停了,而且一停就是许久。 于是刚刚还说着没兴趣的人飞快拎了张椅子,跑到两家中间那堵围墙旁边放好,踩着椅子站了上去探头朝那边看。 就见他上次看见的男孩子一言不发地拿着他的小提琴站在院子角落,这情景看上去跟上次有点像。 可他妈妈不是不在了吗?应该没人罚他了吧。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闪过,就见男孩子举起了手中的小提琴,重重往地上一砸,“砰”的一声,小提琴顿时出现了缺口。 但他觉得还不够,又重新拎起小提琴重重再一砸,一下又一下的,直到把那把小提琴砸得稀巴烂,又不解气地重重踩了几下。 薄子衡趴在围墙上看得目瞪口呆,心说这也太残暴了。 “那琴可不便宜,你真舍得啊!”薄子衡出声叫了他。 思量听见声音整个人一僵,旋即扭过头瞪了在围墙上偷看的人一眼。 薄子衡道:“别这么凶嘛,我不是故意偷看的。” 余思量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看着他。 薄子衡被看的有些发虚,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这模样,明显就是故意的。 他只好道:“好吧,我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跟你打声招呼,没别的意思,你……” 他话还没说完,脑袋忽的一缩直接消失在了围墙上。 余思量刚皱起眉,就听见身后传来妈妈的声音:“小量,你在这儿干什么?” 余思量整个人一僵,没敢回头。 秦艳柔见状走过来,一眼就看见了地上坏掉的小提琴,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余思量抿着唇,心里有千万个回答,他想说自己不想再学了,想说他讨厌小提琴,想说出去玩,看见他妈妈冰冷的表情后,那些话全部卡在喉咙里不敢吐出来,他嗫嚅了几下,最终撒了一个毫无技术含量的谎:“不小心摔坏了。” 然而秦艳柔并没有质疑他,只是神色温和地说:“坏了就坏了,我再给你买一个。” 余思量还想拒绝,然而对上妈妈温柔的笑容后,那些话又一次卡在了喉咙里,他抿了一下唇,改口道:“我不喜欢这个牌子的小提琴。” 他觉得自己今天有些任性过头了,但妈妈依旧没有生气,笑着问他:“那你喜欢哪个牌子的,妈妈让人给你带过来。” 余思量报了一个名字,那是国外一位很有名的师傅,他姐姐的小提琴就是那个师傅做的,想买他的小提琴得提前预定,还要排很久的队才能拿到手,这样的话,他这段时间就不用再练了。 他以为妈妈会骂他,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秦艳柔居然答应了,只是下一句话,又把他刚雀跃起来的心按进了黑暗里:“正好,昨天在琴行给你订了一架钢琴,今天就送过来了,你从今天起改练钢琴吧。” 余思量“噢”了一声,低着头没再说话。 秦艳柔见他这样,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道:“今天就休息吧,明天一定要好好练,知道吗?” “好。” 秦艳柔满意地点点头:“趁着有空,可以去把暑假作业写了。” 余思量“嗯”了一声。 秦艳柔继续说道:“外婆煮了甜汤,进去喝吧。” 余思量点点头,进了屋。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到薄子衡耳朵里,他有些迷惑。 那个叫“小梁”的男孩子很奇怪,他妈妈更奇怪。 他虽然每天都练琴,但这是老师的建议,他妈妈顶多就是提醒他,从来不会逼着他练,他的朋友你倒是有被逼着练的,但也没有这种从早练到晚,练完这个练那个的,那是人又不是机器。 他回到屋里,跟奶奶吐槽了一下刚刚看到的事情。 夏文珠闻言只是叹了口气,到屋里去拿了一袋龙眼出来,说:“你拿去给给那个孩子吃吧。” 薄子衡没有拒绝,接过袋子风风火火便跑过去了。 来开门的是秦素云,薄子衡每年都会来,他对这个男孩有印象,平时看见了也会说说话。 “子衡啊,你怎么来了?”秦素云问道。 薄子衡答道:“家里的龙眼熟了,奶奶让我送一些过来。” 秦素云闻言看了一眼他手中那个大袋子,连忙摆手:“这、这也太多了。” “不多,枝叶没剪干净,就看着多而已。”薄子衡道,“而且您外孙不是也在这边吗?可以跟他一起吃。” 他说这句话时余思量正好端着甜汤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是他表情僵了一下,又看向秦艳柔,担心薄子衡把他刚刚砸琴的事说出来。 秦艳柔对着外人是一贯的好脾气,笑眯眯道谢:“一会儿我就让他吃,你就是夏婶的孙子吧?” 薄子衡点头:“我来这边陪奶奶的。” “真是孝顺孩子。”秦艳柔抿着嘴笑道,“我听隔壁每天都有琴声,是你在练吧?” 薄子衡点点头:“弹得不好,让您见笑了。” “哪里不好了,可厉害着呢。”秦艳柔夸讲道,“哪像我家的小量,学了几年,一点进步都没有,笨死了。” “不会啊。”薄子衡道,“我觉得他小提琴拉的很好诶,我跟他一样大的时候还不如他的。” 然而他越是夸奖,秦艳柔就越是贬低余思量,说到后面薄子衡看见余思量都快哭了,只能闭上嘴,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叫醒他的闹钟从小提琴变成了钢琴,一样是从早练到晚,一样是一出错就会挨骂,好像跟之前没有任何区别,一定要说有哪里不同的话,大概是隔壁的秦阿姨不再跟之前一样成天待在家里,偶尔会出去走一走。 然而就算是她不在了,隔壁的男孩子也会自发地练琴,只是明显暴躁很多。 有一回他路过,见到那个男孩子突然拿手去砸钢琴,砸得琴声“哐哐”响,只是钢琴不像小提琴,他砸不坏,所以砸完后又开始继续练。 有时候他不暴躁了,又开始哭,一边弹一边哭,好像正在经历着这世上最痛苦的酷刑。 薄子衡是因为喜欢才开始学钢琴的,每天练琴的时间对他而言还挺开心的,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弹琴也是会痛苦的。 有一次他又听见那男孩在砸琴,终于忍不住了,跟之前那样拉了把椅子去围墙下站着,朝那头喊道:“那么难受就别弹了吧,你的琴也会委屈的。” 他本来以为那个男孩子会跟之前一样不搭理他,却没想到几秒后,落地窗被打开了,一个橘子从里头飞出来,差点砸到他脑袋上。 “你懂什么?走开!” 说完,落地窗又被关上了。 薄子衡盯着地上那个橘子,觉得有点心虚,他好像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 傍晚的时候,秦艳柔回来了,就见隔壁的男生站在自家门口,似乎在等人,便问了一句:“有事吗?” “阿姨好。”薄子衡朝秦艳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是来找您的。” 秦艳柔有点疑惑:“找我?” 薄子衡点头,说:“是这样的,我每天一个人练琴有点无聊,所以想问问您能不能让您家孩子跟我一起练,两个人作伴,比较有意思一点。” 秦艳柔闻言“噢”了一声,脸上露出笑容:“原来是这件事啊,那当然可以呀,只是我家小量太笨了,你跟他一起练,怕是进步不了。” “不会,我觉得他弹得很好。”薄子衡道,“既然这样,那明天上午我来找他可以吗?” 秦艳柔答应下来,晚上就跟余思量说了这件事。 一开始余思量听到秦艳柔提起隔壁的哥哥,以为他把下午的事跟他妈告状了,还有点紧张,结果就听到秦艳柔要他跟人家一起练琴,当即拒绝:“我不用人陪。” 秦艳柔没理他,自顾自说道:“我听你外婆说,那个哥哥拿了很多奖的,你去了之后好好看看他是怎么弹的知道吗?” 余思量听见这话,就知道自己是躲不掉了,他妈好像觉得那些拿奖的人都会魔法,像他这种弹不好的人,只要在旁边听一听看一看就能跟他们弹得一样好,然后拿个奖回来。 以前听见别人家的小孩拿奖,她都会想方设法让他去跟人家“学习”,现在有个送上门的,她怎么可能放过。 于是第二天,徐思量不情不愿地敲开了隔壁的门。 来开门的是夏文珠,具体的他已经听薄子衡说过了,见到小孩过来也不惊讶,招呼他进门:“他还在睡呢,你吃早饭了吗?我煮了粥,要不要吃一点?” “吃了。”余思量乖巧道,“谢谢奶奶。” 漂亮的乖孩子在哪都惹人疼,夏文珠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从桌上拿了一小包零食给他说:“是我孙子买的,你看看喜不喜欢,我去叫他,你等等。” 她话才说完,薄子衡就打着哈欠从楼上走下来了,看见余思量在,有点惊讶:“你来这么早?” 余思量今天来的算晚了,但他也没说,只是点点头。 “我吃饭。”薄子衡指了指天花板,“二楼右转最后一间就是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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