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忽然有人问他:“平安符是你求的?” 孟临殊肩膀微微一僵,转头果然看到裘桓就站在他身后。 裘老爷子畏寒,裘家的温度向来比别处要高,孟临殊穿了件宽松的套头卫衣,因为瘦,领口那里看起来松松垮垮,露出的锁骨精致漂亮,像是玉石雕出来的一样。 裘桓站得比他高,只要稍微一低眼睛,甚至能看到一点锁骨下面紧实光洁的胸膛,要裘桓下意识就回忆起来,以前自己曾经在上面留下的牙印,是多么鲜明香艳。 这么一走神,刚刚想好的开场白就全忘了,等裘桓回过神来,就看孟临殊眼神十分戒备地看着他:“怎么了?” “没怎么……”裘桓总算是找回了思绪,“我看那平安符挺精致的,就想问问哪求来的。” 自从孟临殊出院之后,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单独相处,之前哪怕是在医院的时候,病房里大部分时间也会有护工在旁边守着,现在裘桓过来和他说话,孟临殊能感觉到,自己立刻紧绷了起来。 “郊外的白朴寺。” 孟临殊说完这句,就打算进去,和裘老爷子说自己现在就想走,裘桓连忙说:“其实我是来谢谢你的。你也知道,我最近生病,身体本来就不舒服,现在拿了你的符,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就像是雪中送炭,真的立刻就觉得神清气爽了。” 他这话说得实在是太离谱了,就算孟临殊再不想理他,也没忍住被他给气笑了:“看来你与佛有缘,不然出家算了。” 裘桓不怕孟临殊挤兑他,就怕孟临殊不搭理他,现在一听,立刻顺杆子往上爬:“我小时候老爷子带我去拜佛,高僧也这么说我的,当场就说收我当入室弟子。可惜老爷子怕我把佛像给拆了遭天谴,硬是把我给带回来了。” 孟临殊立刻就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裘桓这样的人,只要给他稍微一点好脸色,他就能这么自顾自地说一大堆,根本不会觉得丢脸没面子,更不可能冷言冷语两句,就指望他自己识相离开。 孟临殊冷冷说:“你可能误会了,那个符我是给爸爸和大姐求的,只是觉得一家人,少你一个不好,这才顺便多拿了一个回来。裘桓,我觉得我们已经说清楚了,之前的事……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我不希望咱们又闹什么不愉快。” “就算是顺便拿的我也喜欢。” 孟临殊和裘桓沟通不了,转身就要走,裘桓本能地去抓他的手,想要把他留下,手落在孟临殊的腕上时,孟临殊猛地回头看向了他。 那眼神太过冰冷戒备,要裘桓的手颤抖一下,慢慢地把手松开,没敢再碰孟临殊。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看到我。我就是太久没和你说话,实在是没忍住。”裘桓跟在孟临殊后面,语气甚至有些低三下四,“你说判死刑的人也有个缓冲的机会,能最后吃顿饱饭,不至于直接就上刑场了,说真的,我宁愿你给我一枪,也不想你再也不见我了。” 他这样子其实挺让人心里不舒服的,毕竟之前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现在却这么卑微,就好像只要孟临殊愿意和他说句话,他就能把命都给出来。 可孟临殊不需要他的命,更不需要在感情里高高在上,将曾经在裘桓那里受过的伤害都报复回来。 别说他不是这种人,根本做不到这么无情的事情,就算是他真的做了,也不能从这种报复里面品尝到一点的快乐。 “裘桓。”孟临殊到底说,“我其实很奇怪一件事。” 裘桓本来已经做好了孟临殊会头也不回就走的准备,没想到他还愿意停下来和自己说话,他立刻道:“什么事?” “如果我真的永远都喜欢不上你,你难道就真的这么追着我,追一辈子?” 他的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问的时候,语气里也没有什么恶意,就是单纯的好奇。 毕竟按照裘桓的身份地位,只要他开口,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起的人,根本就数不胜数,孟临殊知道自己长得还算不错,可只要裘桓愿意,想要找一个比他好看的,也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所以他真的无法理解,裘桓对于他的这种执着,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裘桓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着他说完,听到他话语里那种奇怪的语气时,心里又酸又涩,又听到他说“一辈子”,裘桓就苦笑了一声,也很平静地说:“一辈子又不长,顶天三万多天,咱们遇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快三分之一了,剩下三分之二,我一直追着你,也没什么稀奇的。” 孟临殊却摇了摇头:“你这样说,只是因为现在你还对我有兴趣,日子久了,裘桓,你会有自己的生活的。” 裘桓想说,他的生活,早就计划好了,是一定要有孟临殊的存在的。可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再一次认识到了,过去几年,他到底有多么的失败,竟然让孟临殊,完全感受不到自己对他,究竟有多么的喜欢。 他没有继续开口,看着孟临殊最后看了自己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孟临殊走的不快,姿态甚至十分优雅好看,可是给人的感觉就是他一分一秒也忍受不了和裘桓在一起,必须要立刻离开才行。 裘桓其实一直在发高烧,因为拿到了平安符而亢奋的精神状态,现在也终于冷却下来。 按理说,该说的话都说了,他也该死心了,可他感觉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还是喜欢孟临殊。而且不是一般的喜欢,是“如果孟临殊真的一辈子都不喜欢他,他也愿意追在孟临殊身后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锦鲤们没等到喂食,便又散开了去,只在池水下露出潋滟的鱼鳍,看得久了,倒像是一面面五光十色的旗帜,在水面上轻轻地荡开,再也不见了踪影。 裘桓站在原地晃了晃,他想找个什么东西扶一下,可四下都是空的,就像是谁把他的心挖走了一块,就那么空空如也地空在那里,哪怕十年二十年,也都再完整不了了…… - 裘桓还没睁开眼,就听到床边两个人在说话。 其中一个是陈崆,正骂骂咧咧说:“裘老二真是不干好事。这么大过年的,我正手气好,把我家老爷子压箱底的那块怀表都要赢过来了,偏偏一个电话就把我喊来给他治病。” 旁边盛少钦笑了笑说:“倒是麻烦你了。只是这样的时候,真送去医院怕兴师动众的,吓到姑父他老人家。” 陈家和裘家是世交,往上数,陈家发迹的那一代是裘家的家庭医生,因此哪怕现在陈家也是数一数二的家族,裘桓出事,陈崆还是得立刻收拾收拾过来。 陈崆感叹:“裘二命也真硬啊,烧成这样,不会变成傻子吧?” 话音刚落,就听床上的裘桓冷冷问:“你说谁是傻子?” 陈崆吓了一跳,见裘桓醒了,拿着测温枪对着裘桓脑门滴了一下,见他体温退下来了,总算松了口气:“裘二,不是我说你,生了病就老老实实的待着,你成天乱跑什么啊?要不是你弟弟把你拖回来,又给我打了个电话,你真在花园里躺一个晚上,明天发现的时候估计就凉了。” 裘桓头痛欲裂,听他说话听得耳朵嗡嗡作响,本来想让他闭嘴,闻言一顿:“是临殊把我送回来了?” 陈崆“哼”了一声:“是啊。他是真的心肠好,我要是他,我就装没看到。” 裘桓忍不住咧开嘴想笑,稍稍一动,就觉得天旋地转,躺在那里闭目凝神了许久,才压下去这股恶心的感觉,又问陈崆:“他怎么有你电话?” 陈崆:…… 裘二还是那个裘二,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了吃醋呢。 陈崆没好气道:“放心吧,没和你的宝贝聊风花雪月,我就是加了偶尔提醒他吃药。” ——陈崆倒是想和孟临殊多聊两句,可惜孟临殊虽然对他很有礼貌,但是就因为他是裘桓的朋友,就被划到了和裘桓同一国,所以孟临殊对他的态度是礼貌,但是敬而远之。 陈崆抬头看看,吊瓶里的药打完了,他也没喊小护士来,自己就替裘桓把针给拔了,又叮嘱他按时吃药,穿厚点别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过年就放这么几天假,陈崆可不想天天来裘桓这儿报到。 等他走了,裘桓又缓了一会儿,问盛少钦:“你怎么也在?” “帮临殊把你搬回来。”盛少钦说,“你晕也不挑个好地方晕,自己这么高马大的,他那么瘦,架着你从花园走到楼下,满头都是汗。” 要是平常,盛少钦这么阴阳怪气的,裘桓肯定得骂回去,可这次却顾不上这个,只听到盛少钦话里,说他是被孟临殊给扶回来的,居然难得的体会到了一阵幸福,恨不得立刻起来,去找孟临殊说声谢谢。 裘桓问:“他人呢?” “回剧组了,说是要赶进度。” 裘桓愣了一下,剧组现在还放着假,哪里有戏拍,孟临殊只是找个借口离开而已。 裘桓摸过自己的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孟临殊发个消息,盛少钦忽然问他:“裘二,你老实和我说,你对临殊,到底是什么心思?” 裘桓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少给我来这套。你们俩在花园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盛少钦那个时候是想出来找孟临殊说说话,没想到裘桓先他一步追了过去。他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情,不想让裘桓看到自己和孟临殊搭讪,所以就找了个地方躲着,想等裘桓走了再过去,没想到就听到裘桓和孟临殊吵的那一架。 这一架里面提到的东西太多太复杂,连盛少钦这样自认为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的人,一时之间都没办法消化。 裘桓早就预料到,自己和孟临殊的事不可能一直瞒下去,尤其是像盛少钦这种精明强干的,在外面就是出了名的少壮派,只要一点风吹草动落在他眼里,他立刻就能猜出来。 所以裘桓只道:“你想问什么,问我们为什么吵架,还是问我是不是喜欢他?” 盛少钦没想到他这么无所顾忌,看着裘桓,厉声道:“你知不知道,他是咱们弟弟?” 裘桓呵了一声:“盛三,什么时候你也这么婆婆妈妈了?” 盛少钦简直想揍他,扯着他的领子把他拽了起来:“你是想气死姑父吗?你们这是……” “乱丨伦?” 裘桓反问一声,反手钳住盛少钦的手腕,盛少钦只觉得他的掌心滚烫似火,被他掐住麻筋,自小臂到肘部,一阵酸麻。 盛少钦下意识松开了手,裘桓站起身来,唇瓣上被高热烧得干裂起皮,脸色苍白中透着不正常的红,偏偏立在那里,周身的气势却凛然至极,要人在他面前不敢肆意:“我喜欢他,想要他,就算是乱丨伦,那又怎么样?” 盛少钦一时语塞,半晌,才震惊道:“你……!裘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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