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孟临殊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顾不上在意。 孟临殊去美国之前只以为,孟佑是小孩子脾气犯了,没想到到了才发现,孟佑的状况远比他想象得要严重得多。 孟佑不肯和任何人沟通交流,将自己关在宿舍里,在孟临殊来之前,已经三天滴水未进。 学校强行将房门撬开之后,替他注射了营养针,治疗过程中他一直不肯配合,直到见到孟临殊,才愿意开口,喊了孟临殊一声“哥哥”。 学校怕担责任,建议孟临殊将人带回家,并且委婉地建议孟临殊,带孟佑去看心理医生。 就算学校不说,孟临殊也不放心把孟佑一个人留在国外了,直接帮孟佑办理了休学手续。 他是希望孟佑可以“改邪归正”,不要把那些无谓的心思放在他的身上,可却不希望孟妈妈唯一的骨肉出事。 一路上孟临殊都在犹豫,要不要把孟佑回国的事告诉孟怀柔。 如果告诉孟怀柔,她势必要将孟佑接走,可好的心理医生价格不菲,对于孟怀柔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倒不如等孟佑有所好转后,再送回孟怀柔身边。 曲驳上了车之后,也正好和孟临殊提起来:“之前我和你提过的那个心理医生,刚好明天有空,你看要不要带小佑去试试?” 孟临殊说:“又要麻烦你了。” 曲驳笑道:“我有强迫症,一件事你不让我从头到尾做完,我会一直记挂着。” 孟临殊刚要说话,手机却响了起来,他看到来电人姓名,就面无表情地将电话挂断,而后直接关机了。 曲驳余光看到上面显示的是裘桓的来电,却也知道这是别人的家事,并没有过多的过问。 车子向着郊外疾驰,路上的树影渐深,人际却渐渐伶仃。 这几日曲驳不在,剧组停工,制片人意见极大,无奈曲驳看着温和,其实在剧组却更像是个暴君,决定的事谁也别想改变。制片人无奈,只能改变策略,天天卖惨装可怜,苦苦求曲驳赶快回来。 曲驳把手机的飞行模式关了,就见制片人的消息一股脑涌了进来,他无奈一笑,忽然看到车外,一辆黑色的大奔正同他们并驾齐驱。 这一会儿路上没什么别的车,这车突然出现,一看就是一路加速过来的,曲驳皱了下眉,叮嘱司机:“往旁边让让。” 司机刚要避让,却见另一边也围过来了一辆一模一样的车,另有两辆,一前一后将他们包夹在了中间。 四面都被围住,一看就来者不善,哪怕并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只是这么簇拥着他们,压着速度慢慢往前开,可心理上的压迫感却很强。 司机满头大汗:“曲先生,您看这是……” 曲驳也一头雾水,旁边孟临殊却忽然道:“不用理会他们,继续开。” 他最近都没休息好,刚刚倚在那里闭目养神,现在微微睁开眼睛,视线扫过窗外,忽然有些厌倦地皱起眉来,指尖抵着太阳穴揉了揉。 曲驳本来想问,他是不是知道外面的车是谁派来的,看他这样,问出口的第一句话却是:“还在头疼?” 孟临殊只道:“还好。” 司机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却是前方对向驶来了一辆兰博基尼的恶魔之眼,速度极快,像是一道黑色闪电般向着他们疾驰而来,又在两辆车撞击在一起前一刻,几乎和他们的车紧贴着擦了过去。 这车全球也就是四十辆,曲驳有个堂兄特别喜欢,可惜发售的时候没有弄到,这样的车,已经不单纯是价格的问题了,没有匹配的身份,根本连买的资格都没有。 虽然两辆车并没有真的撞上,可刚刚那一幕给人的视觉冲击,却仍让人心脏狂跳不止。 曲驳下意识地护住孟临殊,却见他正凝视着窗外,漆黑的眼睛在晦暗的天色下,呈现琉璃一般冰冷透明的无机质质感。 从曲驳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的侧脸,挺秀的鼻梁也如青山妩媚,偏偏脸色绷得极紧,整个人身上都透出一股戒备之意。 早间升起的太阳,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坠入远山之间,铅灰色的云层厚厚地堆在深青色的天空上。 一时之间,日光熹微,山雨欲来。 后方那辆兰博基尼开过他们之后,仍保持着刚刚的高速行驶,猛地原地转向,车轮在地上划出尖锐的声音,整个车身调转一百八十度方向,并入他们这条车道。 跟在他们后侧和右侧的两辆车避让开来,兰博尼基便慢条斯理地插入到他们的车旁,而后降下了车窗。 车内,裘桓单手搭在方向盘上,高挺鼻梁上架着墨镜,只露出半张线条强硬锐利的下颌。 他一边懒洋洋地嚼着口香糖,一边侧过头来,食指勾着墨镜向下,镜片后狭长的眼睛透过车窗,看进孟临殊他们的车内。 明知道窗上贴了防爆膜,从外面什么都看不到,可孟临殊仍旧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裘桓却忽然笑了,薄唇间牙齿雪白整齐,唇角勾起的弧度微妙,背后车内一水的纯黑的内饰,将他映衬得笑容里格外透露出一种肆无忌惮的邪气。 他抬起手来,在耳边比了个电话的手势摇了摇。 孟临殊皱眉,到底还是将手机开机,就看到短信里,裘桓只发来了两个字。 裘桓:“下车。” 孟临殊没动,裘桓拨动方向盘,将车头压向他们这侧,司机连忙避让,几乎贴着护栏行驶。 前方眼看就要进入跨海隧道,这样两车并列,不但对他们来说格外危险,就算裘桓自己,稍有不慎,也有车毁人亡的风险。 可孟临殊看到,这样的车速下,裘桓居然垂下眼睛,很悠闲地又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裘桓:“快点。” 孟临殊手指在手机上收紧,就在裘桓又一次低头要给他发消息时,孟临殊终于开口道:“停车。” 车子在路旁的应急匝道上停下,孟临殊沉着脸下车。 后面,裘桓也将车停下,下车站在车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孟临殊向着自己走过来。 只是还没等孟临殊走近,裘桓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就再也装不下去,他迫不及待地上前,拽住孟临殊的手腕,将孟临殊拉入了自己的怀中。 裘桓的手劲很大,搂在孟临殊的腰上,像是要将人整个箍进自己的胸膛内,嘴也不老实,故意贴在孟临殊耳朵边,压低了声音说:“我要是不来请你,你这是想去哪?” 他说话时,便有细密的气流轻轻地撞在孟临殊耳后,那一小块最是娇嫩敏感,稍稍被热气呵了,便泛起了淡淡的红,像是玫瑰垂露时,花骨朵尖上,最是伶仃珍贵的一点颜色。 裘桓视线落在上面,眸色便深了深,孟临殊却侧开头去,将他给推开了:“这么大的阵仗,就为了和我说这个?” 他转头时,恰好将脖颈露在了裘桓面前,那上面的肌肤白皙紧致,能看得到下面淡青色的血管。 裘桓亲过这里,所以很清楚,每次孟临殊情动的时候,如果把唇贴上去,甚至能感知到心脏收缩时,血液快速流过那种潺潺的颤动。 裘桓素了太久,现在看到孟临殊,本就心猿意马,听到他这么语气不冷不淡地和自己说话,恨不得把他就地正法。 可裘桓也知道,自己之前拿走孟临殊的护照,差点耽误了他去找孟佑,这事说起来就是个误会,可在孟临殊眼里,肯定就是自己故意和他过不去。 要是别人误会自己,裘桓才懒得搭理,可孟临殊本来对他印象就不好,现在总算是掰回来一点,要是真因为这种破事又和他生分了,那裘桓简直冤枉死了。 来之前裘桓是打定主意,要和孟临殊说清楚,不许和曲驳再走得那么亲近,现在都闹出赴美生子的绯闻来了,再过几天,是不是真要奉子成婚了? 可现在看孟临殊这个架势,果然还在生气。 裘桓就变了个嘴脸,笑道:“还生气呢?之前江迎说你给我打电话了,那天我在国外,手机信号被屏蔽了,不是故意不接的。” “我知道,江总助和我说了。” 裘桓心道,还是江迎靠谱,还知道替我解释一下,改天得给他加个工资。 裘桓又说:“还有你那弟弟,真不是我故意弄丢的。别说我和他无冤无仇的,就算我真想把他给扔了,哪会做得这么粗糙,还能让你把人找回来?” 孟临殊“嗯”了一声:“我问小佑了,是他自己想家,才从学校偷偷跑出来。” 既然孟临殊这么说,裘桓就觉得误会已经解开了,他们之间没大问题了,裘桓就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这几天我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你误会我了。” 孟临殊却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地问:“我怎么想,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裘桓笑道:“当然重要啊。我们裘家怕老婆可是老传统了。你是不知道,我小时候,老爷子对我妈有多三从四德,百依百顺,偶尔惹我妈生气,简直吓得要死,每次都让我和我姐当和事佬,生怕我妈要和他离婚。” 裘老爷子和裘夫人当年也不是自由恋爱,裘老爷子对着裘夫人一见钟情,死乞白赖求来了婚约。 裘夫人刚烈,新婚当晚差点给了裘老爷子一刀,裘老爷子一点不当一回事,还美滋滋觉得自家老婆能文能武,后面水磨功夫做到了极致,终于换得裘夫人也爱上了他。 只可惜情深不寿,两人神仙眷侣做了没几年,裘夫人就因病去世了。 在裘桓看来,既然裘老爷子能成功,他这个当儿子的,没理由做不到啊。再是铁石心肠,总也能磨成绕指柔。 可孟临殊听了他说的话,却说:“如果我的想法真的这么重要,那为什么我每次拒绝你,你都当没听到?当你违背我的意愿,强行要我按照你的心意行动的时候,裘桓,你真的会在意,我有没有生气吗?” 孟临殊的语气没什么起伏,甚至称得上平静温和,可裘桓却被他问住了,半天,才干巴巴地说:“因为我喜欢你啊……” 孟临殊听到他的回答,忽然转眼看向了他。 天边的风卷着浅灰色的云,撕扯着没入了透着灰的天尾,这里的光也是冷的,照得孟临殊的眼底,也沉着很浓重的讥诮鄙薄的意味。 孟临殊平常也无疑是漂亮的,因为他为人和善,哪怕是生气时,带着一股与人无争很是避让的沉静姿态。 裘桓总是喜欢逗他,想要看到他七情上面的样子,就好像是这样才能把他身上套着的厚厚的壳子给打碎了,触碰到他无数沉默的瞬间下,真实的想法。 现在他整个人都像是一柄削薄锋利的匕首,开了刃时,流光闪过,漂亮得像是正在燃烧,是和平日里截然不同的一种姿态。 裘桓看着他移不开视线,却又忽然有些懊恼,似乎孟临殊将要说出来的话,是他无法去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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