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少钦却顾不上这个,一挥手说:“你们都先下去。” 等人都走散了,他才问裘桓:“又是我那群堂兄堂弟在胡闹?” 盛家不比裘家几脉单传,往上数辈辈枝繁叶茂,开枝散叶到如今,煊煊赫赫的一大家子,盛少钦这一脉是家主,可余下的人也另有心思,三五不时就要闹出点事来给他找找麻烦。 往日小打小闹也就算了,这次却胡闹到敢牵扯到北边。 北边战乱,人员更迭也快,谁拿了枪就掌了权,又因为连年动荡,各种物资都缺,急需和外面做生意,可那边也穷,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除了军火,也只有…… 思及此处,盛少钦脸色更差,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如果他那些堂兄弟,真的胆大包天到和北边的人做生意,处理不好爆出来的话,谁会管究竟是哪个盛家人?只会连带着他一起被牵连。 他这么多年勤勤恳恳,身为盛家唯一的继承人,如今的权势地位却全是自己真刀真枪拼回来的,不就是下面的叔叔们仗着他年纪小,不肯承认他家主的头衔,他只能这样打拼着才能服众? 可他在前线努力的时候,后面居然有同姓的人给他扯后腿! 盛少钦厉声道:“裘二,你给我个准话,到底是哪一房的这么胆大包天!” 裘桓却只静静地看着他,盛少钦看裘桓这样的神色,一时皱起眉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次,倒和你那些堂兄弟们没关系。”裘桓语调淡淡,可眸色却很深,“那些人供出来的,是舅舅的名字。” 盛少钦沉默片刻,忽然大骂道:“老头子都死了快三十年了!是哪个畜生,这么败坏他的名声!” 他爹可是为国捐躯,这不仅是往他老子脸上抹黑,更是对他、对整个盛家的挑衅! 盛少钦怒到了极点反倒冷静下来,深呼吸几口,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敏锐:“这样说来,倒真不是我那些堂兄弟做的。毕竟他们再蠢也知道,要是盛家倒了,他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裘桓看他平静了,这才开口道:“可惜那些人审问的时候手段太粗暴,问出这点东西,人就没了。” 盛少钦冷笑一声:“是手段粗暴,还是故意为之?这些人左右逢源惯了,哪里敢真问出什么来。” 裘桓说:“这些还是其次,现在明摆着,有人盯上盛家,我这次喊你过来,就是让你有个准备。” “我明白。”盛少钦道:“裘二,这次是我欠你一次。” “裘盛两家同气连枝,一损俱损,盛家倒了,来日九泉之下,我怎么向我母亲交代?”裘桓只微微一笑,“当然,要是你真蠢到连这种小事都处理不好,我不介意代劳。” 盛少钦:“你不要逼着我,在谢你的时候还惦记着揍你。” 裘桓:“你不用只惦记,大可以试试。” 两人正说着,裘桓的助理忽然拿着电话过来,脸色有些不好:“裘总,江总助电话。” 自从上次孟临殊在剧组差点被人欺负,裘桓就干脆让江迎留在那边。 既是表态,让人知道孟临殊背后有裘家撑腰,想欺负他的人都先掂量一下,有没有和裘家作对的本钱,同时也是眼线,替他看着孟临殊,免得孟临殊缺什么少什么,也不肯告诉他。 江迎作为他的总助理,权限很大,只要不是了不得的大事,自己决断就行。如今在这个时候特意打电话过来,只能是孟临殊那边出事了。 裘桓连忙接起电话,就听江迎语调急促地说:“裘总,孟佑失踪了!” 裘桓原本提起来的心,立刻落了回去,还有心情饶有兴致地问:“是吗?失踪多久了,报警了没有。” 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江迎哽了一下:“三公子已经把人找回来了。” 裘桓真情实意道:“真是可惜了。” 江迎:…… 江迎加重语气:“可三公子查出来,人是被您授意弄丢的,现在大发雷霆,眼看着,是要找您算账了。” 裘桓:“什么?” 虽然他确实想把孟佑这个小兔崽子给扔了,可这不是还没动手吗?怎么就冤枉到他头上了! - 裘桓自己不知道,可孟佑失踪这件事,还真和他有关系。 他之前随口让徐方源把孟佑给送出国,徐方源勤勤恳恳,很快就办好了各项手续,并且自己琢磨出来,裘桓的意思就是不让孟佑待在孟临殊身边碍事。 所以徐方源特意给孟佑找了所寄宿制度的男子中学,管理特别严格,里面从校长到老师全是信天主教的,一水儿的苦行僧,宿舍看门的也都是五大三粗的嬷嬷,保证没有校方允许,连只老鼠都溜不出去。 这学校的名声还不小,出过几个奥奖得主,徐方源费了老鼻子劲才把孟佑给塞了进去。把各方资料拿给孟临殊看,孟临殊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接到孟怀柔电话的时候,孟临殊正在拍戏,看到孟怀柔的号码,下意识以为是孟怀柔打错了。 他和孟怀柔许久未见,连联系都欠奉。孟怀柔名字柔婉,其实性格极为刚硬,不然也不能单枪匹马地养活那么多的孩子。 孟临殊将她当做母亲,敬爱她,也畏惧她,因为和裘桓的关系,孟怀柔发话说再也不准他出现在自己面前,哪怕孟临殊再不舍,却到底未曾忤逆。 如今再度联系,彼此都有些生疏,孟临殊接起电话,低低地喊了一声:“孟妈妈。” 电话那边,孟怀柔沉默了许久,才问道:“小佑给你打电话了吗?” 孟佑出国,是裘桓亲自去和孟怀柔谈的,现在孟怀柔打电话来问,孟临殊第一反应就是出事了,不然以孟怀柔的脾气,既然发话不见他,那就绝不可能主动打电话过来求和。 “我最近进组拍戏,他出国之后……我们就没再联系了。”孟临殊问,“是小佑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这孩子早上给我打了个电话,哭着说你不要他了,等我再打过去,他就不肯接了。”孟怀柔说,“他和你关系好,我想着是不是你们吵架了。” 因为上次孟佑企图偷亲他的事情,孟临殊最近一段时间都有意地和孟佑疏远,哪怕孟佑出国,也没去送孟佑。 他对孟佑,并没有丝毫超过兄弟之外的感情,之前没有察觉,既然现在知道了,他希望用这样的方式来让孟佑明白,他们是兄弟,也只能是兄弟。 孟临殊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笼统道:“我会打电话问问他的。” 孟怀柔却猛然道:“不用!” 她语气太急促,孟临殊一时顿住,听到孟怀柔说:“过去你是个好孩子,他喜欢跟着你我很放心。可是现在,既然你选择和裘先生在一起,那就请你离小佑远一点。他年纪小,容易受身边人的影响,我不希望他变得和你一样。” 孟临殊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手指僵在手机上,整个人都作不出什么反应来,只能应了一声:“我知道的。” 顿了顿,又说,“孟妈妈,我知道的。” 挂了电话,孟临殊拿着手机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动作。 曲驳来找他的时候,就看到他沉在花墙投下的光与影的交界处,长长的睫毛垂着,像是浓密的丝绒羽扇,乌黑得几乎有些反光,一向清冷的脸上,难得有了脆弱的气息。 很奇怪,哪怕孟临殊长得格外美丽柔弱,可他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无瑕的玉山,美丽而坚硬,并不会因为风雨而倒下。 可这一刻,他整个人脸色苍白如纸,在冰冷的日光下,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透明质地,像是一樽很薄的瓷器,稍稍一碰,就要碎了满地。 曲驳一时顿在那里,看着孟临殊,忽然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半晌,才想起来自己来找孟临殊是为了什么:“电话打完了吗?打完就过来拍戏了。” 孟临殊听到声音,慢慢地抬起眼睛,像是没有听懂曲驳在说什么,曲驳看他的脸色很是难看,问他:“怎么了?” 他这才说:“曲导,我家里可能出事了,得先打个电话。” 曲驳看他这样,还以为他接电话听到了什么噩耗,连忙道:“你先打。” 虽然孟怀柔不准孟临殊带坏她的儿子,可孟临殊知道,孟怀柔能打电话给他,一定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先给孟佑打了个电话,孟佑果然不接。孟临殊又给学校老师和宿管分别打了电话,问了才知道,两天之前,孟佑就因为和同学发生冲突,两个人都被关了禁闭。 同学家是本地的,很快就被父母接回家里反省了,只有孟佑因为自己孤身一人,学校就把他关在宿舍里,什么时候愿意写检讨承认错误,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接了电话,宿管还不当一回事:“年轻男生都像是小孔雀,总有点自己的骄傲,让他们反思也是为他们好。” 可寝室门一打开,学校那边傻了眼,房间空空荡荡,孟佑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宿舍是一楼,也没专人看管,可孟佑腿上有残疾,自己怎么翻出去的? 这是个未解之谜,校方再不敢轻视,查了半天监控,看到孟佑居然混上了厨房的采购车,一路坐着出去了。 孟临殊本来以为孟佑顶多是在国外待的不适应闹脾气,没想到竟然胆子这么大,现在跑得无影无踪。 他一个还没满十八的小孩子,异国他乡,语言不算太通,不良于行又身无分文,能去哪里? 万一孟佑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又该如何向孟妈妈交待? 孟临殊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加难看,当即就向曲驳请假,要出国一趟。 这么慌乱的时刻,他又下意识给裘桓打了个电话,只是没有打通,旁边江迎忽然小声说:“您的护照……上次被拿走,还没送回来。” 上次就是裘桓想和他一起出国度假那次,被他拒绝之后,就自作主张给他办了签证,护照也一直没有还回来,倒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单纯地忘了这件事了。 可听在孟临殊耳朵里,却不是那回事。 裘桓本来就一直很防备他离开,之前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就把他关在家里关了很久,直到后面孟临殊答应和他在一起,才愿意让孟临殊正常出门。 虽然最近一段时间,裘桓似乎变好了很多,可孟临殊的心始终悬着,总觉得裘桓随时会翻脸变回之前的样子。 现在知道自己的护照居然在裘桓手里,孟临殊只觉得果然如此,裘桓果然还是过去那个跋扈肆意,根本不会考虑别人的裘桓。 可刚刚的第一反应骗不了人,他想给裘桓打电话,其实是在潜意识里觉得裘桓已经变了,变得能在这种时候让他信赖了。 原来还是没有。 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什么,孟临殊却也只是失神了一瞬,便强撑着精神,让江迎直接去拿自己的护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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