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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约十分钟，他收到了回复：找个地儿把自行车寄存了，自己打车回吧。 周泽叹气，再一次把这个还未出师便全面阵亡的应急方案揪出来鞭尸，刚鞭完就又收到一条短信： 我坐公车过来要一个半小时，等吗？ ----
第12章 自在的条件 绕着商场有一圈石台阶，周泽推着车找了个背阴的角落坐下了。 一个半小时的等待对周泽来说按理不是事儿，童年时期的孤独让他对抗无所事事的能力远远超过同龄人，但今天却是难熬。 从小到大他自知不是个讨喜的人，却也从不给人添麻烦，但今天，他明显就是个大麻烦。 城市最繁华的商业地带，一个面色漠然的俊美少年穿着一身松垮垮的黑色潮服，坐在一辆炫目的自行车前，靠观天象数人头打发时间。 他望天、望地、望川流不息的人，偶尔也被过往的人打望。 两个女孩儿站他面前，转角处还有几个同伴眉眼带笑望过来，其中一个勇敢开口发问：“同学，请问你的车在哪里买的？” 周泽仰头看看她，没吭声。 “请问你是学生吗，我们从别的城市过来旅游，能问问有什么景点值得去吗？” 另一个显得聪明一点，没聪明太多，直接说打赌进行中麻烦帮个忙，他肯定也就配合了。 默然好一阵儿，周泽看她们立身旁丝毫没有去意，冷着脸应一句：“对不起了，我又聋又哑。” 他现在脑子里乱糟糟得很，真没有任何心情应付姑娘们。 女孩儿明显年龄比他大一点，很能忍受小帅哥的脾气，也不生气，扔下一句：“小帅哥失恋了吧，要努力哄好女朋友哦！”嘻嘻哈哈地离开了。 女朋友？一米八五的那种吗？周泽在心里咂巴了一下，半狭着眼继续望天。 天上的云很多，像炸裂的棉花零碎散乱铺满了半个天际，还蛮有艺术感。 碎裂的云朵渐渐结连成片，变低，变沉…好像，要下雨了？ 转瞬，好像就演变成了现实，而且是残酷的现实——豆大的雨滴密密匝匝地往地面砸，一场暴雨猝不及防到了。 …… 刚才还是城市风景之一的“香车小美人”这一刻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推着车仓皇四窜。 携车，商场不给进； 车占地儿，勉强能避雨的屋檐下透过来齐刷刷拒绝的眼神； 等周泽终于找到个酒店的户外连廊避雨时，全身上下已经没有干的地儿了。 他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顾虑被更新鲜的更严峻的覆盖了——雨什么时候停？如果不停，他和程续怎么回？15公里冒雨前行？ 周泽觉得但凡能和雷公沾点亲戚，都想请他把自己劈死。 …… 万般懊恼，万般绝望中，电话响了，程续的声音：“有地儿躲雨吗？” “有” “哪儿呢？”程续又问。 “五一广场背后文化酒店西门”周泽一五一十答。 “行！”程续干净利索地挂断了电话。 不过十来分钟，周泽看到了低着头冒雨往这里跑来的程续。 他走到周泽跟前捋一把湿漉漉的头发，眼神在这部肇事的车上滚了不止一圈，勾着嘴角问：“这是你打算赔我的车？” 车说实话是很漂亮的，线条流畅，颜色渐变有层次，是一款贵得离谱的赛级车。 “嗯！”周泽扯扯嘴角，不知道该在脸上呈现什么表情。 “你这是刷仇人的卡？还是打算让我接送你一辈子？” 程续嘴角的笑意扩散开了，话语里带着很强的调侃意味。 “刷仇人的卡。”周泽挺配合地认真回他。 程续闷笑两声问道：“能退吗？” “不能，说全新能换。” “这款车，我还第一次看到有后座的。”程续垂眼轻抚车的把手。 确实是没有后座的，当周泽坚持要加个后座时，车行里几乎所有看向他的眼神里都包含着“SB”两个字，但他默默承受了，毕竟他对自行车的初体验就是带后座的。 而且这个体验还相当相当可。 …… “这么贵的车也没法寄存啊！”程续叹口气，抬头望一眼汹涌的雨势再扭头看着周泽说道：“我帮你骑到家楼下，你自己打车回吧，不用再淋雨。” “我没那么娇气。”周泽沉着嘴角倔强地立着，顿了片刻，又说道：“再说了，这车我说了送你了，不可能再拿回去。” 程续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少爷，上一次这么纠缠我的还是个女孩儿，我现在怀疑你和她有一样的目的。” 周泽刚才还阴沉沉的脸腾一下红了，结结巴巴回他：“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和她有一样的目的。” “她想让我给她补习，你想什么呢？一小屁孩思想还挺复杂。”周泽窘迫的样子明显让程续很愉快。 …… 雨势渐渐回落，连廊下避雨的人陆续离开。 “上车！”程续长腿跨车上，扭头看着他扬扬下颌。 转瞬，自行车像一条摆尾的鱼带着两人扎进了滚滚人流里。 程续对这个城市应该是很熟悉的，他带着周泽穿梭在各条首尾相连的小巷里。 濛濛细雨中，那些沿街的食肆，冒雨嬉戏的小童，墙角盛开的夏花，甚至老城区被雨晕湿的石墙都在周泽眼里鲜活起来。 一个多小时后，他把车停在了一中门口，扭头对周泽说道：“下车吧。” “怎么了？”周泽诧异，长腿一撑站了起来。 程续笑着扬扬眉：“爸爸教你骑车。” 一句平常玩笑话，却让周泽的脸一瞬阴沉了，换其他人，他的拳头估计都已经抡上了。 程续应该是个极为敏锐的人，安抚大狗似的抬手在他头上揉一把，沉声道歉：“对不起！”。 “没事儿。”周泽不自在地偏头错开了他的注视。 …… 暑假伊始，操场上一个人都没有，角落里的芦苇在细雨中寂寞随性地伸展着。 程续把车停在跑道上，对周泽说道：“上去，眼睛看前方，两条腿在两边慢慢划步，努力保持平衡，我保证你不会摔倒。” 摔了两次，摇摇欲坠两次后，程续无奈了，拧着眉头问：“说吧，除了打架，你还有什么擅长的运动？” “挨打！”周泽对自己也挺无语，面无表情地应他一句。 “今天我要把你教不会，我允许你把我打一顿。”程续总挂着点笑意的脸浮出厉色，他绕到周泽身后开始肃然发令： “先别踩踏板，找平衡，对，往前滑，对，快一点，别怕，我扶着后座…脚放上去，踩…” 车顺利滑了出去，加速、刹车、转弯疾行，周泽围着操场打转，骑个自行车骑出了蛟龙入海般的自在感。 后来的周泽总结了，这种骑车带给他的无法言喻的自在感似乎只能在这特定的环境才能产生—— 一定要在没有人的操场； 一定要冒着霏霏的细雨； 一定要在摔了两次以后… 一定要有程续在一旁一脸厉色地盯着自己。 ----
第13章 登堂入室 待周泽骑了几圈后，程续站在跑道边冲他喊道：“你自己练习一会儿，然后骑车回去，做得到吗？” “车是送你的，你骑回去，我打车就可以了。”周泽停下来把自行车推程续跟前。 “这车我真不能收，就不说它贵不贵重，我现在真的也没有时间带它出去遛，浪费了，你自己留着吧。” 程续双手抄裤兜里，没有表情的一张脸和竖得笔直的脊背让他整个人显得有点疏离。 …… 周泽扯扯嘴角，上下嘴皮一碰扔出一句非送不可的理由：“我家不给我带自行车回。” ”所以，你家允许你刷卡，但不允许你把刷卡的成果带回去，是吧？” 程续偏头打量周泽，他微微狭起的眼睛和缓慢的语速，让这个打量带着很强的审视意味。 周泽自觉荒唐，却无计可施地咬牙坚持：“是的，只要占地儿的东西都不给带。” 程续若有所思地点点下颌：“你是不是遇到啥麻烦了希望我帮你？” “没有” 周泽回完又觉得这是个和他保持持续联系的好借口，又补一句：“现在还没有。” 程续紧绷的唇角松弛下来，他缓缓扇了扇眼皮，对周泽说道： “这一段儿我会非常忙，很难抽出时间来帮你，如果真遇到麻烦，还是应该让家长参与解决，明白吗？” 没再说啥，周泽看程续一眼，扔下车转身离开了。 …… 暑假的时光周泽通常是在网吧度过的。 这个城市这么多网吧，他从不固定呆哪个场地，他总在睡醒后潦草吃点东西就坐着出租车转悠，看到顺眼的便迈进去。 从白天到黑夜，从一个网吧回到家再到另一个网吧，生活周而复始地迈入虚空中。 周泽时常想到程续，但找不到借口再找他，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把他从忙碌无奈的生活里拯救出来。 再见到程续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了。 一个下雨的午夜，周泽在网吧的门口和林熠偶遇了… 大约也算不上偶遇吧，假期的雨夜，林熠但凡有空都会满大街地翻他，翻到了就是一场恶战。 漫长的时光里，两人从单方面的欺凌，发展到了现在有那么点旗鼓相当的意味。 并不是啥好事，过于接近的武力值直接造成了“战事”的升级，随手的棍子、砖头甚至刀片儿都会变成打红了眼后的武器。 这一架，周泽比较背，他的脚伤还没好利索，被狠踹一脚后没能站稳，倒地后挨的那两拳，让他在林熠离开后很长一阵儿都没能坐起来。 周泽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找过朱妤琳了，她依然没让他“失望”，醉意酩酊地对着电话吼了两嗓子，甚至没有听清楚自己说的啥就挂断了电话。 雨水早已把周泽浇透，额头、脸颊、手臂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但这种程度的疼痛感和脚腕上的相比，就变得容易忍耐多了。 假期，汪涛满世界旅行，张文静去北京陪姥姥姥爷，再说了，就算他们在，这个时间能不能迈出家门都是个难题。 在这个城市，他似乎没人可以再联系，除了程续。 …… 程续骑着他那量旧车来得算快了。 他既没有问周泽为什么搞成这样，也没有问周泽为什么找自己，径直蹲他面前仔细检查他的伤口。 大半夜让人冒雨过来搭救自己，周泽本想开口说点啥，扯动嘴角时，脸颊的伤让他只发出了“嘶”的一声。 “唉，真是个小可怜。”程续拧紧眉头望着他，长长叹口气。 这沉甸甸的眼神像无形的触手般凭空揪住了周泽的心，他突然很想哭一场，终究靠死咬着下唇的里肉，强行把那点委屈和酸涩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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