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转身往餐厅后厨去了。 陈叔从车上拿一叠现金递到周泽面前,作为见过社会险恶的成年人,现场对未成年上一课:“是不是碰瓷都不好说,买个心安吧,今后别到这种地儿吃饭。” “都说不用你的钱,你们先走,不用管我。”周泽的脸比夜色还沉。 “回去吧!”陈叔明显不想招惹他,看一眼张文静,上前两步拉开了车门。 闹成这样,张文静多少有些心虚,六神无主望着两人。 周泽朝她摆摆手,“先走,别添乱了。” …… 不过十来分钟,程续换了件干净的T恤洗了一把脸出来了,见两男孩儿还立在门口,讶异道:“怎么还不回家?” “你的伤口必须得处理,我带你去!” 隔着一米的距离,程续打量眼前这个尚且穿着初中校服的男孩:寸头、精瘦的体型,在同龄人中有绝对优势的身量和一张与年龄不符阴沉沉的脸,眼睛却是极亮的。 “你们的家离这里远吗?”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 “十几,十几分钟”汪涛回他。 近十点的夜了,黑黝黝的天仍漏不出一丝风影,程续从裤袋里摸出条皮筋把扫在后颈的头发随意一绑,说道:“走吧,我下班了,送你俩回去!” “你这伤口至少需要缝三针,天热,不及时处理容易感染。”周泽的目光落在他的额角。 “行,我一会儿会去医院的,好好操心这群人会不会对你们打击报复是真的,走吧!” 程续上前一步朝两个小屁孩招手,示意他两跟上。 “呆会儿你回来落单更危险。”周泽没挪步子。 程续有点无奈地笑了笑,“你倒是相当有经验啊!走吧,我上了一天班,挨了一顿砸,别再逼我动嘴皮子了,行吗?” 不再说啥,周泽拽着汪涛和他并肩前行,不到两公里的路程,便从灯昏人杂的老旧城区走到了灯火通明的沿江豪宅。 周泽站在小区门口回望程续的背影——陈旧的T恤、泛白的牛仔裤、帆布鞋、怎么看都是个学生样子。 不过转眼间,他消失在了转角处。 …… 新的一天,周而复始的行程,周泽在家楼下和张文静、汪涛汇合一起往学校去。 张文静从包里摸出一盒牛奶一袋蛋糕递给他:“昨天陈叔给他钱你为啥拦着,他爱出让他出呗。” 周泽插上吸管自顾自喝上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张文静解释,如果说他从程续低头擦脸的那个动作看到了对方心里的不适,张文静一定会觉得他是个神经病。 汪涛就很实际了,直接从书包里掏出个信封递给周泽:“给!” 周泽果断拒绝了:“不用了,我带钱了,毕竟他这伤是帮我扛的。” 汪涛和张文静都不再说啥,钱对于他们来讲,都不是需要争执的东西。 …… 下午放学和晚自习之间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周泽带着钱到饭馆找人,老板很不耐烦告诉他:“程续啊,他打零工而已,昨天结账时就说最近半个月都不会来了。” 这一趟也不算白跑,周泽要到了程续的电话号码,晚自习下课之前,他得空播了五次,对方都没有接听。 回到家,门厅的感应灯亮起,周泽望一眼空荡荡的客厅,换好鞋,提着书包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冲完凉,他打开电脑准备打把游戏杀会儿时间再睡觉,心不定,三两下便阵亡了。 手机响,他接起来,“哪位找我?”电话里传来程续略显疲惫的声音。 周泽不自觉竖直了背应道:“我叫周泽,我们昨天见过的,我今天去餐厅找你,老板给了我电话。” 长这么大第一次主动和陌生人联系,他不自觉有点紧张。 “哦,周泽啊,找我有事儿吗?” 对方温和的声音让周泽放松了些,回道:“给你送医药费”。 “不用了,我昨天随口一说,不用核磁共振也不用营养费,缝针很少钱,再说了,也和你们没有关系。” 周泽不解:“那你昨天为什么要这样说?” 程续在电话那头沉默一阵儿,似乎笑了笑,回他:“不缺钱的人或许很怕欠人情,我帮叔叔解个围而已。” ----
第6章 偶遇 “我得挂了,手里还有事儿”,不待周泽回应,程续已经挂断了电话。 周泽握着手机闷了几秒,总觉得自己有什么话没讲,躺床上,他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和他说声谢谢。 这一夜的梦又是惊恐剧,一场结束还加演一场,一直到天明,终归是被闹铃打破了,周泽一身冷汗顶着昏沉沉的脑袋起了床。 几分钟洗漱完,他喝口水拎上书包拉开了大门,门厅处,朱妤琳歪歪扭扭昏睡在鞋柜旁,身侧全是呕吐的污物。 周泽摸出手机给张文静发了个短信:你们先走,我有点事儿。 书包扔鞋柜上,他脱掉上衣扔沙发上,光着膀子轻车熟路地把她拖回房间躺下,又拿起电话拨给了钟点工,叮嘱她尽早过来。 冲个凉的时间,阿姨也已经到了,皱着眉头叹口气问他:“没吃早餐吧,我做点给你吃了再走。” 周泽摆摆手,提着书包拉门离开了。 …… 赶到学校时早自习已上完一半。 初二三班的教室,班主任望着伫门口的周泽暗自叹口气,终究没说啥示意他入座了,对这个孩子老师是有点无奈的—— 说他不学吧,这重点中学的重点班人家还是自己考上的,数学成绩不用学似的次次能考高分; 说他学吧,加上数学他也是班上总成绩最靠后的孩子之一,期中英语测试创造性地整出了7分的“佳绩”,几十道选择题全选C都不至于。 说他不懂事儿吧,他还从不和老师顶嘴,说他懂事儿吧,小学就已经冲进初中干架,就现在,身上带伤也是常有的事儿。 严格意义上来讲,不仅是对周泽,对他两死党,班主任都很无奈。 三个孩子,一个母亲是高官、一个父亲是上市公司老板、一个,背景不详,但据说父亲是知名大律师。 放贪腐链上都可以形成闭环的家庭,居然把娃全扔给了他们班,还未经允许擅自拧成了绳儿。 班主任愁肠百结地扫一眼最后一排的角落位: 周泽一坐下就拿着英语书盖头上开始补觉了,无需质疑,这小子的头发丝和英语课本的关系远比眼睛和脑子亲密; 张文静埋着个脑袋恨不得钻进课桌里,不用看都知道,不是在捣鼓化妆品就是在看言情小说; 汪涛倒是老老实实在看书,能不能看懂就另说了… …… 课间,张文静从包里摸出给周泽带的早餐递给他,顺口问:“早上咋了?” 周泽在桌下踢一脚她的鞋,不答却问:“下午测试你就穿这个?” “我带运动鞋了,对了,你和程续哥哥联系上了吗?” 哥哥这个词,从张文静嘴里出来,透着一股齁人的甜腻。 “他不在餐厅干了,你最近别往校外窜,晚上让陈叔接你和汪涛吧,可别再遇到那帮人了。” 张文静和汪涛从幼儿园就是同学,两家父母很早就相互熟悉,对对方的孩子也理所当然的信任和热情,对着周泽这样一个问题家庭的问题孩子,他们也轻易达成了共识,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避多远就避多远的。 他是不可能搭上他们任何一家的顺风车的。 “不行,我怎么能扔下你一个人。” 周泽苦笑,什么时候这个大小姐才能明白啊:但凡她和汪涛在,遇到事儿了,他不仅没法跑还得分身保护他两。 …… 一上午浑浑噩噩便过了,临近期末了,这学期的体育测试放在了下午最后一节课,这节课也是校田径队的固定训练时间。 让江中一中在全国扬名的,除了升学率和学科竞赛成绩,还有田径队和篮球队。 这两队人马在高中联赛中经常拿奖不说还帅哥云集,尤其田径队队长林熠——长得帅、跑得快、成绩据说还很不错,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每天下午在操场上集训时,总有三五成群的姑娘们去蹲自己的心上人。 初二三班的女生倒是淡定,班上有个现成的大帅哥,还是当下流行的面瘫冷酷型,况且他现在还不属于任何人,那就可以假设他属于自己。 …… 逼近一年中最热的月份,纵有风也是灼人的,初二三班全体同学蔫菜苗般立操场上,百米开外,田径队队长林熠带着十几个队员正在树荫下热身。 不多时,体育老师将男女生各分为两组开始测试,田径队也在跑道的外侧摆开了跨栏架准备训练。 测长跑主要在内侧跑道,理论上不会相互影响,实际操作起来还能对女生的成绩有积极影响—— 一整排帅哥挡在外围,养眼又遮阳,愉快的情绪能促进血液循环、增加肺活量,对长跑的帮助是有科学依据的。 …… 女生先测,不多时便到周泽这一组,男孩们冲出起跑线慢慢在内侧跑道拉锯,周泽没有胜负欲,不前不后的随着大流。 最后一圈了,有人提速有人筋疲力尽,十几个男生彻底拉开了距离,个别测试完的同学在一旁做服务工作,鼓励的鼓励,递水的递水,现场一派友爱和谐。 跑完后一直瘫坐在树荫下的张文静突然尖叫一声弹了起来,跑道上的周泽应声倒地,当然不是被她的声音击中了,在外侧训练的林熠不知抽什么疯从侧后方加速撞在了他身上。 周泽扑出几米远,紧接着便闷哼一声抱着脚踝蜷在了地上,周边的同学迅速围上前,张文静用尽全力把林熠推了个踉跄,怒吼道:“你他妈故意的!” 肇事者冷冷看她一眼,主动对走到跟前的体育老师解释:“天太热了,我刚才眼一黑错了道,我带他去医疗室吧。” “滚!”张文静还要扑上前,被已经坐起来的周泽拽住了。 体育老师顾不上教训人,扒开众人,俯身问:“伤哪儿了,能起来吗? 周泽摇摇头,他的膝盖、小腿、胳膊肘被擦得面目全非,但这些都是皮外伤,林熠用钉鞋在他脚踝上狠踩那一下,才真是钻心的疼。 老师蹲下身慢慢褪下他的球袜,眉头一瞬抽紧了,“别去医疗室了,赶紧去对面医院挂个急诊看看。” 汪涛上前架着他的胳膊小心翼翼把他扶了起来,周泽转头对张文静叮嘱:“去把我的包带上在校门口汇合。” “不能就这么算了,这次一定要想方设法给这个王八蛋搞个处分。”张文静不挪步,盯着林熠,但凡眼睛具备一丁点儿喷火的功能,这哥们这会儿肯定不可能还立着。 周泽疼得没有和她迂回的力气,拍拍汪涛的肩,示意他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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