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筝的手在桌子底下动了动,说道:“你现在一个人住还是?” “有什么区别?” 时佟打断了他,语气倒很平静。 “我一个人也能过的很好,虽然有一对不像话的父母,但至少哥哥还对我好,你每个月给我的零花钱,够我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了。” 时佟微笑。 时筝的手不知不觉地握紧了。他一贯是表情平淡的,像是一个冰雪做成的美人,一般人都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那就好。” 他平稳又安然的语气让时佟眼底闪过一丝暗潮。 “你好好读书,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和我说。” “什么都可以吗?” 时佟托着下巴,看着时筝,他的眼神真诚得像是小时候要一块奶糖。 “那我想进演艺圈,当演员,可以吗?” 时筝沉默地看着他。 时佟也毫无退缩地回视着。 时筝一点都不能明白对方的念头是哪里来的。 “为什么?” 他轻声问道。 时佟眼神转到了另一边,说道:“不可以了吗?” “告诉我理由。” 时筝紧紧地盯着他的神情,对方有些不自然地滚了下喉咙。 说道:“好歹也长了一张明星脸,不想浪费而已。” 时筝听着他吊儿郎当的回答,吸了口气,缓声说道:“你要想清楚,演艺圈不是你想的那样,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有趣。”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 时佟抬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试图从对方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一点破绽。 但是没有。 时筝只是很平常地说道:“我喜欢演戏,所以想当演员。” “为了当演员,可以连家人都不要了吗?” 时佟一字一句地发问。 “你有多少年没回过家了?你还记得爸爸妈妈长什么样子吗?就算他们有一天死在外面,警察局也不会叫你去收尸的。” “他们又欠钱了?” 时筝问道。 时佟一滞,仿佛上升的怒火被一盆冷水浇下,只剩下刺鼻的浓烟滚滚。 “高利贷的来找你了?” 时筝又问。 “不是。” 时筝松了口气,才说道:“你不要管这些事,他们问你要钱,你就告诉我。” “没有。” 时佟的声音低了低,看上去有些郁闷。 “哥,其实这么多年,你一直很想摆脱我们吧。” 时佟用了一个“我们”。 “什么意思?” “他们,我。是世界上你最不想看见的人吧。” 时佟的话像是无数尖锐的刺,猝不及防的扎进了血肉里。 时筝的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他克制不住地颤抖,却又不能颤抖。 “所以你从来都不回来,也从来不主动给我打电话。每次都是我有事找你,像个拖油瓶一样,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可能在哪个阴沟里当过街老鼠。” 时佟嗤笑,肩膀却像低垂的屋檐一样可怜。时筝像是被硫酸浇到了皮肤,神经刺激而尖锐地疼痛起来,他不明白时佟这种想法是从哪里来的,甚至,像是最锐利的箭,插在他的心上。鲜血汩汩地流出来,他却连堵住伤口的力气都没有。 “你误会了。我不回来,是因为我忙,我没有不想看见你,你是我的弟弟,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 “是吗?” 时佟的眼里有着质疑,有犹豫,有痛苦,也有渴望。 如同夜晚冰冷而汹涌的潮水。 “恩。” 时筝怔怔地看着他,耳边仿佛听到了哂笑声。来自他的灵魂深处,一个时筝坐着,另一个却飘上了空中,俯视着这两具相似的肉体。 “那你能和爸妈和好吗?” 时佟突然问道。 像是一个笑话。 却被这么认真地讲出来。 怪物在头顶发出凄厉的笑声。大口的黑液随着他的血盆大口而滴到时筝的眼皮上,视野模糊成了斑驳陆离的怪状。 “我现在大四快毕业了,在一家公司实习,我可以赚钱,哥,我也有钱可以给爸妈,他们不会再逼着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了。” 时佟在一片静默里,像是一枝疯狂滋长的夹竹桃,颤颤巍巍,证明着自己的力量。 时筝忽视那一阵阵令人厌恶的笑声,面孔如同瓷白的玉器,连表情都没有分毫的的变化。 “时佟,你一个月工资有多少?” 时佟愣了下,报了个数字。 “你知道迄今为止,我给他们打了多少钱吗?” 时佟当然不会知道,他只有一张固定的卡,卡上是时筝会给他的零花钱。 时筝缓缓说了一个数,却让时佟瞠目结舌。 他年轻英俊的脸好像是碎裂的星云,被一种永恒而现实的力量击败。 “不要做多余的事,你只需要管好你自己。” 这一刻时筝的脸上终于显露了冷漠的神色,像是高傲的神袛,宣判着蝼蚁的命运。但是对时佟来说,却远远不止是如此,还有被蒙在鼓里的慌乱和无措。仿佛失去了平衡的世界,他甚至找不到哪里是着陆点。 时佟一瞬间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在那些混乱又模糊的记忆里,有父母的身影,也有时筝的影子。 父母是灰色的,时筝却是白色的。 他永远记得哥哥是对自己最好的人,会把甜甜的巧克力塞到他嘴里,会给他穿上冬天厚厚的衣服,会蹲下来拥抱自己,会在停电的夜晚,给自己唱歌。 在后来的岁月里,那些一个人独自走过初中,高中,大学的岁月里。 时佟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有一天时筝会和从前一样。 但是,面前的人,亲手打碎了他的美梦。 残忍地,把他最后的希望全部毁灭。 “……多余的事吗。” 时佟声音暗哑,他甚至不想看一眼对面的人。 “你只要为自己的人生买单,而你的人生,不包括任何会阻碍你向前的人。” 司机把时筝送到宾馆下,时筝似乎是累了,一直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但是车子一停下,时筝就睁开了眼。 “累了吧,都这么晚了,赶紧去睡觉。” 司机大叔笑眯眯地朝时筝说道。 时筝好像冻住的血液又重新流动起来。 说来奇怪,他从没在自己的父母身上体会到过家庭的温暖,却常常能从身边的人三言两语里,体会到类似亲人的关怀。 甚至会产生一丝嫉妒和羡慕。 “不累,倒是今天麻烦康叔了。让你陪我等了那么久。” 司机大叔拍了拍啤酒肚,开朗地说道:“正好和几个开出租车的老朋友去聚了聚,就是要开车,不能喝酒。这种天气,炸一叠小鱼干,配冰啤酒最好。” 时筝被他生动的语气惹得笑起来,顿了顿,问道:“啤酒的话,哪个牌子的最好喝?” “啤酒嘛,当然是掺着汽水最好喝。” 回到房间,洗澡,倒了杯水, 时筝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发现手腕是空的。 先是心猛得一坠,才想起了由于拍戏的缘故,貔貅链子被他收在了盒子里。 拉开抽屉,重新把手链戴上,盒子底下的暗格压着几粒药片。 他这两个月出现过一次发情热,但很快被他吃药压制下去了。 算一算,有66天没见。 两个月,足够认识一个陌生人并且对他产生感情了。 都说明星不和圈内人结婚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双方工作忙,一年可能只有十几天的在一起时间,所以很多的明星夫妻都是貌合神离,表面上琴瑟和鸣,实际上都是各玩各的,对于Alpha来说,天生就是性欲旺盛的体质,更何况圈子里那么多的俊男靓女,兴致来了,很多事都可以抛弃道德观念,大家都习以为然。就像这世上有许多不一定正确却可以做的事一样,再美好的一见钟情逃不过七年之痒,再确信的誓言也可以一笔带过,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没有什么人永远会站在你的同一边。 就像他亲手护着的弟弟,有一天,也会坐在对面,理直气壮地划分界限。 “我们。” 时筝轻笑。 他明白时佟的天真,但是到头来,一个人的还是他。 所以那一刻,一种莫名的狼狈和不甘占据了理智,比起所谓的宽容,他更想亲自毁掉那份天真。 ——和解? ——他是要向命运和解,还是那一百万和解?
第86章 见面礼 在这个城市都已经进入睡眠的时候,一处风景宜人的别墅区当中的一隅却亮起了灯,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值夜的下人擦着眼睛,透过铁门问外头的人是谁。 黑色的车上下来四五个人年轻人,因为夜色深而看不清他们其实穿着统一的制服。 “C督查组,请开门。” 钱至承穿着睡袍,被带上了车。临走前还不忘嘱咐受到惊讶的妻子:“记得喝药,别担心我。” 然而他的临行之语却没让在场的人有任何动容,直到灯火通明的客厅里,只剩下了脸色苍白的丛司礼和两个不知道该做什么的下人。 “夫人。” 有人惶惶不安地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丛司礼挥挥手,说:“先去休息吧,离天亮还早。” 她独自上了楼,却没有回到卧室,而是去了书房。 书房是上锁的,所有人都不能进去,钱至承常常在里面办公,他有烟瘾,所以书房里总是烟雾缭绕,丛司礼从不踏足,但是钱至承却把书房的另一串钥匙给她,说道:“如果有一天我出事了,书房的第二个抽屉里的东西,你交给律师。” 丛司礼打开了书房的门,她走到了书桌前,轻而易举地拉开第二个抽屉,里面放着一叠文件,最上面的是钱氏的合作项目,但是下面却都是他和各个银行的资金流通,还有打点关系所用到的记录。 项目繁多,牵扯众多。 如果这份文件被流出去了,死的不止是钱至承一个,而是他这么多年盘根错节的人情往来。 丛司礼越看越心惊,却又有种快意,一想到对方是如此地信任她,将她囚禁,将她饲养,最后还要依靠她。 钱至承是哪来的自信,会觉得自己想帮一个卑鄙无耻的仇人而不是自由。 她蹲了下来,将抽屉完全拉开,生怕漏掉些什么。伸手在里面摸索,所有的纸张物件都被掏了出来。 甚至是其他的抽屉。 里面有字画,也有玉器把件,香烟,打火机,还有一本结婚证。 结婚证。 丛司礼带着恨意地翻开那本红本子。 在上面看到了她和钱至承的合照,如此地令人反胃,这么多年,她和这样一个人无数地同床共枕,甚至几乎要生下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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