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贺聿洲听得津津有味,“你们整个村子沾亲带故,关系也挺好啊。” “可能吧,不过我早就被排除在外了。”夏知堂笑了笑,“别看昨晚劝架的人不少,其实背地里也都觉得我是趁我爷爷死了来抢家产的。不过只要不是抢他们家的,人人都乐得看热闹。” “抢就抢了,该是你的,管他们怎么说。” “是。只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人言可畏,小地方,光流言就足以杀人了。要是不按照我二叔的意思来,你都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纠缠不休,传多难听的话。”夏知堂勾勾嘴角,“当年为了彻底断了我回家的路,他们甚至说我是我妈跟别人生的,否则我爸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个不正常的儿子。” 夏知堂说得风轻云淡,但短短一句话都能想见那是什么样混乱的情形,贺聿洲觉得不可思议:“说出去也得有人信啊……那你爸爸当时——” “我爸在我初二那年就意外去世了,车祸。那之后我妈的日子就不太好过,她在镇上超市上班,偷偷交了新的男朋友。她以为藏得挺好的,结果跟我的事扯在一起说,就在东庄彻底待不下去了。” 夏知堂顿了一下,又说:“不过对她来说或许是好事吧,彭帆有钱,对她也够好。” 但对你呢? 贺聿洲看着夏知堂,到底没问出口。这不是什么开心事,又何必反复拿出来说。于是他把话题拽回去。 “那你有想过,用你的那一半房子干什么吗?” “……没有。想它干什么,没影的事。” “可以想想,有个目标会觉得更有动力。”贺聿洲握住夏知堂放在桌上的手,“是你的谁也拿不走。” “借你吉言吧。” 夏桐生这时候正好出来给他们添水,她看了眼贺聿洲,对夏知堂说:“这会儿还早呢,你们不再出去转转?中午呢,就在这吃吧。” 贺聿洲松开夏知堂的手,往后靠在椅子上,扭头看向窗外。 夏知堂对她笑了笑:“不用了,时间还早,我们去市区转转。” 作者有话说: 我真的服了我,罗里吧嗦症大爆发.jpg 但是就当他们是在约会吧555555(还有下半场
第34章 代价 贺聿洲本以为夏知堂是随口推辞,没想到从山上下来坐进车里,夏知堂真的导航要往C市去。 “要上高速,不到一小时。” 夏知堂这次却没有用他的手机,而是拿贺聿洲的。 贺聿洲大概猜到为什么,刚在店里,夏知堂的手机忽然接连收到微信消息,他虽然很快静音,但还是能看到屏幕隔一会儿就会亮起来。 肯定是夏文茂。 贺聿洲本来想当作没看见的,但这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你真的不用回去吗?” “你以为他是叫我回去吗。”夏知堂倒也不掩饰,直接解锁屏幕扔给贺聿洲,“话说到这份上,他巴不得我不出现,好占尽舆论优势,让村里人都向着他呢。不信你听听,脏话大全。” 贺聿洲一眼扫到一串带红点的语音,他没想点开,但拿起手机还给夏知堂的时候碰到了,车厢里瞬间响起粗鄙的喝骂。 “哎——” 贺聿洲着急起来,手掌按在方向盘上,不小心又按响了喇叭。 夏知堂忍俊不禁,笑着把手机拿回去,退出微信,瞬间又恢复安静。 贺聿洲的着急在这一刻显得尴尬,但是看到夏知堂的笑容后,他也无奈地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踩下油门,车子顺着导航的方向快速驶去。 今天出太阳了,未化的雪反射着细碎的光,从车里看出去,干净又安静。 下高速时,明显感觉到车多了起来,毕竟市区,比县城还是繁华一些;又是中午,路上行人也不少。 “先吃饭吧,我饿了。”夏知堂提议。 贺聿洲自然没意见:“好啊,吃什么,你推荐一个。” “有一家面馆,很好吃,那时候我经常和孟生去……就是不知道还在不在。” “夏孟生是跟我说你们俩关系好,还上同一所高中呢。” 正说着,贺聿洲心里就咯噔一下。夏知堂就是高中的时候……他下意识往副驾的方向看了一下。 但夏知堂神色如常:“对,不过我们初中都是在C市,我在一中,他在三中。” 贺聿洲顺着说:“一中是不是更好一点?” “对呀,我那时候学习很好的,免住宿费呢。” “这么厉害。” 贺聿洲谨慎起来,不再主动提什么,就听夏知堂说,然后应和几句。 导航提示还有一公里,车子转了个弯,贺聿洲抬眼就看到一所学校,校名墙两边是伸缩门,门前一片干净的空地。 经过铁网围栏,贺聿洲又扭头看了一眼。标准的400跑道,还有几块隔开的网球场和足球场,看起来校园也很大。 “就是这儿。” 夏知堂冷不丁开口,他也看着学校的方向,更像是盯着那里发呆:“我就在这儿上的高中。” 贺聿洲后悔,他应该看都不要看的。他立刻转回视线,跟着导航打了转向灯,在路边找停车位。 “……C市最好的高中,但是我没毕业。” 车子熄火,车里更安静了。贺聿洲盯着挡风玻璃,他压不住心里莫名的火气,声音就有点硬:“不想说就别说了。” 贺聿洲感受到夏知堂的目光,但是他不想看,继续道:“你家里的事,你……高中的事,你不想说,就不用说,我不是非听不可。” “我没有不想说。”夏知堂还是很平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不是非听不可,但我知道你想听。你追到这儿来还帮我的忙,我告诉你,免得你还要费劲打听。” “我不是要打听你……我找你、帮你的忙也不是为了——是,我是想知道更多跟你有关的事情,我想更了解你,但前提是你愿意啊。” 贺聿洲有些语无伦次,音量也忍不住提高了些。 “我愿意啊,你现在不就正在了解吗。”夏知堂顿了一下,“至于我为什么辍学——” “夏知堂!” 当听到夏知堂波澜不惊地吐出“辍学”两个字的时候,贺聿洲终于在见面后第一次打断了他。 今天出门,夏知堂说要带他看雪景,贺聿洲是真的开心。当他开始讲五阳山以前是夏家塘,贺聿洲也是真的以为,夏知堂愿意跟他讲自己的事。 可是这半天下来,贺聿洲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夏知堂太冷静了,冷静到好像是在讲别人的事。跨年第二天在他公寓的那个早晨,一听说自己去找过江天昊,他明明还很忌惮,又惊又怕,像是要哭一般不许自己再打听,可现在呢,却轻而易举地说起辍学的事。 开心渐渐变成迟疑,然后才恍然明白。 原来昨晚那句“也许走的时候就不想了”是这个意思。 夏知堂是愿意讲,但他的愿意,是为了让贺聿洲知道他有多麻烦、多糟糕,然后更快离开。 想通这一点,贺聿洲是既心疼又恼火。 “别说了,你就当我不想听。” 贺聿洲终于转脸看着夏知堂,一字一句地说:“不管你说什么,你不走,我就不走,我更不会改变心意。” 夏知堂跟贺聿洲对视了几秒钟,垂下眼,什么也没说,抬手要开车门。贺聿洲这时候手臂一伸,从后面抱住夏知堂。 “……我不是冲你发火。”贺聿洲声音闷闷的,还有几分不服,别扭地说,“你就当我、我生我自己的气。” 夏知堂转了转脑袋,脸颊蹭到贺聿洲的头发。 “走吧,吃饭。” 下午,他们又在市区转转停停,去了公园,去了停运的老车站,还去了商场。夏知堂不再主动挑起话题,但贺聿洲问他什么,他也会说,看起来并没有生气,回程的时候,他甚至还主动提出他开车,让贺聿洲休息。 他们快八点回到彬水大酒店,时间还早,但天已经黑下来。贺聿洲去拉窗帘,早已看不清远处的山了,比起早晨,心情也似乎黯淡下来。 夏知堂正躺在床上,低声跟齐悦打电话。大概还在说葬礼的事,夏知堂再三强调齐悦不要过来,不知道齐悦还在坚持什么,半天都没挂断。 贺聿洲本想听一耳朵,但听着夏知堂的声音,他渐渐有些出神。一整天了,他似乎才从成功见到夏知堂的喜悦中冷静下来,中午那几句话虽然有点不愉快,但让他更清晰地感受到夏知堂在想什么。 夏知堂也许能应付一切,但这并不代表他不需要帮助。只是他下意识戴上冷漠的面具,拒绝一切善意。 也许是因为……曾经被赶走的时候,他没有得到善意,所以不习惯,也不相信有人会帮他。 此前,贺聿洲没有深入想过,夏知堂因为什么跟家里断绝关系,但就从昨晚在东庄、今早在夏桐生的店里,有些细节当时不觉得什么,现在想想,却似乎很明确了——夏文茂的辱骂,夏孟生兄妹俩的眼神——东庄里,夏知堂喜欢男人的事,不是秘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贺聿洲的大脑就无法控制地搜刮着这一天来所有的回忆,要从细枝末节去佐证。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为什么夏知堂会被毫不留情地赶出家门,为什么连带着齐悦一起被亲人那样辱骂。 可……就算是家人知道了,也该尽力隐瞒才对,又怎么会闹到尽人皆知? 贺聿洲呼吸一滞。 人尽皆知? 退学? 贺聿洲忽然不愿意再想下去。 “……行了,房子我会看着办,你就听我的,别再跟夏文茂一家人见面。不说了!” 夏知堂忽然提高音量打断了贺聿洲不受控的思绪,他舒了一口气,才感觉到背后似乎出了一层汗。 贺聿洲转过身,像是遮掩什么,明知故问:“打完了?” “嗯。” 夏知堂单手遮着眼睛,深呼吸了几下。电话虽然挂断了,但情绪一时收不住,开口道:“你为什么就不走?留在这,听这些八百年也掰扯不清的事有什么意思。” 夏知堂把手机往床上一摔,又说:“一整天的骚扰语音,我都避之不及,你看不到吗,惹上这些人有多麻烦。你是一时新鲜觉得有意思,等后悔了跑都来不及。” 贺聿洲走到床边,把夏知堂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顺势坐下,安抚地揉了揉他的肩头:“阿姨心里还是向着你的。至于夏文茂,房子的事一解决,你就不用再回来,他就更骚扰不到你。嗯?” 夏知堂还想说什么,但他也知道这事和贺聿洲无关,不管是发泄还是迁怒都没用,他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避开贺聿洲的手,转身背对着贺聿洲。 “别不理我啊。”贺聿洲轻轻拉他的胳膊,故意用轻快的语气哄他高兴,“我可太冤了,开几个小时车过来,还帮你一大忙,结果连我也被划入黑名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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