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停滞了。 穿着一身白色西服的沈庭秋和黑色加身的男人暗地对峙着。 片刻后,关少卿才说道:“心疼就自己保护好。” 看来是决心不会让步的。 沈庭秋轻笑一声:“行。” 他摩擦着手中的水杯,继而嘲笑道:“不过你也真是不会怜香惜玉的,这么美丽的人说毁就毁。” 关少卿冷淡地扫视了沈庭秋一眼,懒得搭理他。 “有些事情我也管不着,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做一些违背基本原则的事情。”沈庭秋提醒道。 这是作为好友的提醒。 关少卿知道沈庭秋说得是他和户语家族的人有深入往来的事情。 “我有分寸。” —— 沈庭秋迈入厢房,他俯身,从后揽住程辞。 他吻了吻程辞的脖颈,汲取淡淡的脂粉香气,轻声问:“谈论了什么?” 程辞推开沈庭秋手臂,起身说道:“身处迷途,眼盲耳聋,心面四壁。” “庭芳是成年人了,知道如何选择。”沈庭秋说。 “可关少卿是好人吗?” “这个世界有好人吗?”沈庭秋微挑眉梢,嘴角沾着淡淡笑意问,“怎么算是好人?” “我可以成为……我不知道。”说着程辞也沉默了,他不是个好人。 沈庭秋将松懈的肩膀搬正,说:“宝贝,你是个好人,但又不是真正的好人,你的爱或许可以不用拘泥与周围。” 程辞注定是要成为一个心怀天下的人的,只是他现在被藤曼绊住了,需要一个人帮帮忙而已。 至于前方的荆棘有多少,还未走过便不得而知。 —— 一个人肉体的死去并不是真正的死去,如果他还有所留恋,他便会出现在某个人的梦里。 程辞十七岁那年,唐冷泽问:“阿辞想做个什么样的人?” 程辞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想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遗忘了他到底应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最后他给唐冷泽的答案是想成为一名著名的青衣。 听闻后,唐冷泽只是轻笑,没有说什么。 程辞心道,师父笑就证明答案是不对的。 可是后来长长的时光里,他还是想不通自己想要什么。 今天唐冷泽走进他的梦中,又问他一遍,这一次他没有给出答案。 这次见面,唐冷泽却是问上次给出的目标他实现了吗? 程辞思考,他成为了一名著名的青衣了吗?答案是没有,于是这次在唐冷泽面前,他选择了沉默。 “可是你做到了吗?好像没有。阿辞长大了,似乎原则性太强,也不喜欢追名逐利了。” “少时不知事,是我眼界狭隘。” “那么你有认真看过现在的自己吗?”唐冷泽藏匿在他找不到的世界里,是在一片昏暗里,这里找不到任何人的身影,包括他自己。 现在的自己? 程辞恍惚间低头,终于发现自己悬空在黑暗里,周围空无一人。 他恐惧地往后撤,脚步却无法动弹。脚下黑水蔓延,粘稠如沥青,正侵蚀他。 他迷失了。 唐冷泽道:“唱戏仅仅就是唱戏吗?例如老师也仅仅是老师吗?那么鲁迅先生怎么就弃医从文了呢?你应该成为一个名声响亮的青衣,因为这是你的曾经的目标。你应为中国的京剧发展助力,当你成名了,完成了你订下的目标,或许就明白唱戏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许那时你不再唱戏也不会有什么遗憾,就像我一样。成名,只是将你的观念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程辞听得迷迷糊糊,因为沥青将他淹没,唐冷泽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到耳边变得模糊了。 “程辞,君子不器。”说完这一句,唐冷泽就彻底消散了,似乎对这世间已不再眷恋。 梦境短暂,程辞还没来得及好好珍惜。 他平静地从梦中醒来,只觉心脏空荡荡。 吧嗒一声,电子屏幕显示三点十七分。 月色晃荡,枕边人的呼吸声平稳。程辞下地,光脚踩在地板,踏着清冷月夜,凉意从脚底窜入身体,注入仙气,朝冰轮奔去。 月光太过明亮,宛如晨曦希望。 鲜红的戏服伴着身体翩翩,丝绸上花纹绽放其间。 程辞回身甩袖,白色长河一搭一扯。一只水袖垂落在地,伴着银光瀑布。 桃花瓣的眼睛掀起,眼底朦胧迷离,神色稍有颓废之意,是那栏槛里盼人归的少年郎。 戏子一哭一笑皆是愁,不哭不笑亦是怨。 沈庭秋看着程辞映着月色的眼睛,犹如夜里微风吹拂过的湖面,泛起的涟漪一阵接一阵闯进内心。 程辞转身便是瞧见了枕边人的身影,一瞬停留之后,将藏在袖中的手指扫过耳旁,净是娇俏。 白色长袖故意划过沈庭秋眼前,经过高挺的鼻梁,经过单薄的嘴唇。 布料撤下,程辞精致的模样浮现,只见那人勾着眼尾蛊惑。 沈庭秋故作镇定坐到沙发上,直视着程辞的眼眶。 欠的一出戏,在这个夜晚悄无声息地还上。 夜逐流光,窗外秋叶飒飒。无声戏曲代表一个过去。 温柔的男人眼里多了一份坚定,是他的目的。 戏曲不应被束缚在传统观念里,它不仅仅是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之地,更是保卫土地的‘武器’。 他理应向上走,理应成名,不是为了名利,而是为了散这不良之气,将侵略驱逐出境。 他倒要看看是谁将他驱赶,将院子租给户语人。 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庭芳素色的浴袍压紧了关少卿的西裤,温凉细腻的布料碰撞。 庭芳轻嘶一声,冷白进而透明的手指搭在关少卿结实的肩膀上,隔着白衬衫感受他的肤热。 指尖绷直翘起,眉间有了褶皱,似是痛苦,骨节猛然蜷缩,双腿紧收。 庭芳仰着脑袋,脆弱的脖颈暴露在关少卿面前。 头顶的灯光一晃一晃,沙发柔软庭芳无法感受,坚硬的肌肉是他唯一的体验之处。 庭芳无力地倒在关少卿身上,经历侵略的绝望之后,心脏满是空荡荡。 许久,空气里的暧昧气息还未消散,屋里静悄悄的,关少卿想起来方才的那双眼睛,忽然开口道:“我想你应该像你的母亲多些。” 他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庭芳纤弱的腰身,有些粗糙的指腹勾勒脊骨的形状与弧度。 关少卿这话说得让人有些莫名。 接着,身边传出一声轻嗤,庭芳自嘲道:“岂止是像,我就是她。” 沙哑的嗓音充盈着颓丧。 庭晚吟长得很明艳,庭芳几乎遗传了她百分之九十的容貌,倒也不是说他不像他的父亲。 只是他的父亲顾留芳和庭晚吟长相也有相似之处,所以七七八八的综合在一起,庭芳就时常恍惚自己到底算是谁,算什么。 连长相都不属于自己。 好像他也从来没有做过自己,在那些男人眼中自己只是他们对于庭晚吟的爱而不得的附属品罢了。 但庭芳想,关少卿于他而言和那些男人都不同,至少在关少卿眼中庭芳就是庭芳,他是属于自己本身的。 关少卿听着庭芳在耳边低语,眼底闪过黯淡。 庭芳看不见关少卿的眼神,否则以他敏感的心绪一定能窥见一丝不对劲。 关少卿拉过庭芳的下巴,将人面向自己。 庭芳眼里还氤氲着持久未散的情欲,头发濡湿。 关少卿吻了吻他的柔软的嘴唇,沉稳道:“庭芳只有一个。” 线条冷硬的男人忽然有了一丝温柔。 许久之后,知晓真相的庭芳回忆起这个夜晚,曾想过关少卿在今夜是否也对他有过眷恋。 也想问问他说庭芳只有一个这话时,到底包含了多少真心,若是真心太多,那他定然会后悔一生。 在最后,庭芳还是愿关少卿没有真心,这样就不会为庭芳只有一个而伤心。
第二十一章 才艺广现名誉升 八月底,那天刚好处暑,暑气依旧严重,体感温度上没有什么变化。程辞飞往西南看了唐冷泽后,情绪一直很低落,整个人恹恹的。 一个节目的负责人找到程辞,想让程辞参加选秀节目。 起因他在网上看见了程辞发布的戏曲短视频。 负责人不是第一次来了,最近找了程辞三四次。 程辞长相身高俱佳,又有才艺傍身,实在是走娱乐圈的好苗子。负责人可不愿错过,要是签了程辞,这发展可是不愁,成为摇钱树那也是必然。 负责人大汗淋漓走近茶楼的时候,心里还在抱怨,这程辞比三顾茅庐里的诸葛还要难请,真会摆谱。 倒也不是程辞摆谱,主要是程辞没这个打算,总是觉得进入娱乐圈之后会将生活的计划打乱,又加上他师父的离世,对于他的打击太重,使得他对戏曲以外的东西都兴致缺缺。 就连沈庭秋,他都一起冷落了。 但是这次负责人来与前几次不同,今天沈庭秋刚好也在。 沈庭秋建议程辞试一试,参加比赛又不是一定要进入娱乐圈,只是刷个存在感,顺便可以宣传一下京剧。 “可是我已经在开始弄直播了。”程辞纠结道。而且是直播的话,他也就不用去与各式各样的人交流,程辞虽然考虑了沈庭秋的意见,但是他还是不愿意去参加选秀节目的。 他对此有所了解,那里面的勾心斗角真是令人心累万分。 同时,尽管沈庭秋说得很有道理,可对于自己的自制力程辞没有把握,他害怕自己被乱花迷了眼,忘了本心,不敢轻易地去尝试。 “我想你应该试试走出舒适圈,你没发现这个问题吗?”沈庭秋帮助程辞分析起他的问题来,“你好像给自己画了一条界限,你再害怕什么?” 太在意别人看法?怕别人说一直自视甚高的程老板也开始变得庸俗起来。还是怕自己坠下你建起的神坛?可你真的就会被乌烟瘴气的环境带偏吗?”沈庭秋好似很信任他,比他自身还要自信。 沈庭秋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得更清楚,对于程辞的为人,沈庭秋还是有一定把握的,虽然说他们认识不过半年。 沈庭秋认为这种节目并不能对程辞产生诱惑。 “你就当是一次历练,勇敢尝试,突破之后才会有结果,就像研究剧本一样,没准宣传的京剧效果出乎意料呢?”沈庭秋的神态里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况且我觉得程老板走不了多久。” 此话颇为欠打。 程辞疑惑地问:“为什么?” “你太单纯了,除非我在后面支撑你。”沈庭秋故作含情脉脉地瞧着程辞说道。 程辞:“……” 自大的男人,真够骄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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