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陆轻轻地推开了安思远房间的门,只见他正趴在台灯前费力地写着什么。 “在写什么?” 安陆走近了书桌,微微俯身。 安思远先是一惊,反应过来是安陆后又高兴坏了,眼睛欢喜得眯成了一条缝。 “在写叔叔的名字!”他献宝似地将那皱巴巴的作业簿送到了安陆的面前。 安陆接过来一看,却见那田字格上歪七八扭地写了好几个“安陆”的名字。 不过—— “为什么一个字占了四个田字格?”安陆看着那几乎占满了半页纸的“安”字,有些疑惑地翻到本子前面, “你写自己名字都只用了一格。” “因为喜欢叔叔——” 安思远有种莫名的自豪。 “因为喜欢叔叔——所以要写——大一点!” 他像是急切地想要表达对安陆的喜爱,小小的手又在空中划了好几个个大圈。 “有——这么——” “喜欢——!” 安陆看着那本子上张牙舞爪的几个大字,心渐渐软了下来。 他摸了摸安思远的脑袋。 “今天还和叔叔一起睡吗?” “我可以吗……”小流浪猫有些犹豫地望着他的叔叔,漂亮的眼里一闪一闪的。 “你说呢。” 安陆关了台灯,单手把安思远给抱了起来,顺便打了一下他的小屁股。 “小朋友要早点睡觉,以后长大了熬夜的机会多着呢。” 安思远笑着躲进了安陆的怀里,被他抱着放到床上,忽然闻见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那股花香和烟草混合的淡淡气味。 好香啊—— 他闭着眼,在黑暗中贪婪地嗅着床单上安陆残留的气息,像个上了瘾的吸毒患者,一颗心飘飘摇摇。 后来安思远才知道。 原来那花香是小苍兰的尾调。 是他这一生魂牵梦萦、又求之不得的味道。
第4章 今天是X年10月23日,叔叔带我去了一个大花园,里面有很多人在跳舞。大厅里的灯亮闪闪的,像美人鱼的鳞片。餐桌上有很多好吃的,叔叔让我多吃点鱼,可是我不喜欢吃鱼,我只喜欢喝胡萝卜玉米浓汤。 ————《安思远的日记·爷爷和叔叔不能看》 “在这里打一个圈,把尾巴从圈里穿过来,就像打红领巾一样……” 安思远垂着头,认真地看安陆那骨节分明的手在他领子下穿梭着,偷偷地嗅了一下那人指尖的味道。 “知道怎么系领带了吗?” 安陆蹲着身,扶着安思远的肩,让他转了个身。 镜子里的小男孩比几个月前丰润了些,原先微微凹陷的脸颊也鼓了起来,像个白嫩的小团子。两只眼睛像被雾气拂湿了一般,黑得透亮。 畏缩的小身子也挺了起来,浅灰的燕尾服配着条芽黄的条纹领带,颇有些风度翩翩的意味,看上去像个小君子。 “再、再教一遍。” 安思远将那系好的领带重新拆了,像只小狗一样眼巴巴地望着他叔叔。 “最后一遍了。” 安陆似乎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但仍是耐心地给安思远再演示了一遍。 安思远规规矩矩地站在地上,享受着安陆的“服侍”,眼神却有一下没一下地往他身上乱瞄。 安陆今天戴了条深烟红的领带,像被秋风熏熟的野山楂一般,紫里透着胭脂色。搭着那一尘不染的白衬衣,禁欲中多了几分性感。 视线再往上,便能看见一小块凸出来的地方。 安思远咽了口口水,莫名觉得空气有些干燥,他下意识地用手指轻轻戳了那东西一下。 “这是什么?” 小家伙的手指又软又柔,像一片羽毛轻飘飘地搔在野兽的咽喉上,似乎不知道这个举动代表了什么含义。 安陆一滞,反射性地把安思远那不规矩的手给抓住了。 “?” 安思远看见那块凸起的骨头上下浮动了一下,更加好奇了。 “为什么我没有这个东西?” 他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喉咙,疑惑地看着安陆。 “这是喉结。”安陆把他的手带着贴回了裤角,叹了口气。 “以后等你青春期的时候也会有的。” “还有——” 安陆惩罚性地捏了捏安思远的手掌,沉下声道: “不可以乱碰别人的这个地方。” 那可以碰你的吗? 安思远悄悄看了一眼他叔叔的脸色,把这句话给咽下去了。 等两个人都穿戴完毕后,安陆牵着安思远的手到了车库。 “我们要去哪里?” 安思远趴在副驾驶上,大睁着眼睛看路边飞速向后倒退的一棵棵树,觉得很新奇。 “去参加一个宴会。” “爷爷不去吗?”他扭过头,看着空荡荡的后座。 “爷爷累了,不想去。” 高架桥下堵成了一片橙红的海,像洞穴里暗伏着的蝙蝠的眼睛,亮得刺人。安陆猛得刹车,悬在顶上的琥珀黄玉链子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只有——我们两个人去吗?” 安思远随着惯性往后倒了一下,有些期待地发问。 “嗯。”安陆思索了一下,纠正道: “还有一些叔叔阿姨,一会要介绍你给他们认识。” “噢……” 安思远望着窗外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闷闷地应道。 为了纪念上世纪末著名的爱国华侨谢崧先生,协会每年都会在他的故居之一“老来阁”里举办慈善晚宴。 所谓的老来阁其实只是谢先生的一间小小书房,院子外被围上了一圈红线,作为景区游览点供游客参观,晚宴的主场自然不会真的就在那里举办,而是选在离阁楼最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安家作为首都里叫得出名字的家族,这种大型的宴会必然不会缺席。但由于有舞会的缘故,晚宴的入场要求之一是“携伴入场”。 安寄鸿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自然不愿千里迢迢地来参加这种“没有意义”的聚会的。而年轻又俊朗的安陆每年的女伴人选,便成了各大媒体记者关注的焦点。 安陆今年正好二十六,无论是身高还是容貌,在这圈子里都算是数一数二的了。再加上他为人办事都十分靠谱,许多家有千金的董事长们便暗中把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 成为了香饽饽的安陆也有自己的苦恼,他与那些老总们谈生意合作的时候还得常碰面,但每次还没聊两句,话题便从“这个项目吧啦吧啦”转到了“小女如何如何”,打个高尔夫都能打出冷汗来。 这个慈善晚宴的女伴名额就更是夸张,老总们都不想自己闺女输在起跑线上,提早一个月便开始明里暗里地约安陆出来吃饭品酒,编的理由更是五花八门。,好像成了安陆的女伴就能进安家的门似的。 安陆自然都是苦笑着拒绝了。 他年纪尚轻,哪一位都不敢得罪。 不过幸好——今年安思远来了。 车子被堵得动不了,安陆叹了口气,转头看了安思远一眼。 小孩大概是第一次被带着出席这么隆重的场合,整个人看上去有些不安。指甲不停地在真皮把手上抠来抠去,一张脸紧张得要贴到玻璃窗上面去了。 车尾灯漫出的光遥遥地映在他的侧脸上,细小的绒毛像玫瑰花瓣上的软刺,透着柔顺的红。 安陆又观察似地望向了他的眼睛。 小家伙的睫毛不长,但一颤一颤的,像某种幼鸟的羽翼。 安思远有所感应地转回了头,见安陆在看他,便惊喜地朝他叔叔挤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叔叔偷看我——” 安陆不回答他,只是侧过身子挠了挠安思远小小的手心。 感觉比以前更有肉了—— 他默默地想。 安思远也不挣扎,反而眯着眼睛享受那体贴的“揉爪”服务,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半晌,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低低的声音。 “学过跳舞么?”
第5章 安思远愣了良久,才不情不愿地吐出了两个字。 “没有……” “但是但是,我们学校二年级的时候有教过那种交际舞,就是男生和女生跳的那种——”他像是急于证明些什么。 “我还是会跳——!” 安思远望着安陆那隐隐含着笑的眼睛,底气越来越不足,声音也逐渐弱了下去。 “一点点的……” 安陆笑了一声,在小孩的头顶上轻轻揉了几把。 “不会就直接说不会,不要想那么多。” 安思远紧紧靠在座椅上,一动也不敢动。他只觉得他叔叔那双手仿佛沾满了某种特效麻醉剂,只要碰到一点便晕晕乎乎、四肢瘫软了。 他整个人好像被一朵温柔的闪电给击中了,瞬间连东西南北都辨不清了。 再然后,他听见了那人对他说。 “不会也没关系,以后就会了——”那声音像是从某种老式的留声机里发出的,沙哑又动听。 “叔叔教你。” 酒店的顶部设计十分别出心裁,远远望去像一个镂空的“鱼骨”悬在空中,巨大的欧式复古时钟吊在鱼尾,在夜幕下安静地数着岁月流失的声音。 宴会大厅中央的顶灯也非常引人注目。它像童话世界的珊瑚一般,奇形怪状地翘在空中。但上面又缀满了亮晶晶的小灯,仿佛是美人鱼的鳞片一般。 各式各样的菜品被细致地摆放在透明的玻璃桌上,看上去鲜嫩可口。 安思远牵着安陆的手进场,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景象,他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昨天他还在操场上像个泥猴一样地乱窜,今天就收拾得人模人样来参加这个异常华丽的宴会。 仿佛误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 金红的香槟塔、贵妇们的衣香鬓影、还有音响里悠悠唱出的华尔兹乐曲。 一切都是如此地不真实。 “好久不见,安先生。” 安思远兀地抬头,只见一个穿着金色束腰礼服的少女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她看上去很年轻,似乎二十出头的样子,微卷的棕色长发盘在头顶,用一串珍珠链衔着;暗金的流苏穿过上臂,露出了雪白的肩头,宛如拉图尔画中的夫人像一般,说不出的雍容典雅。 “严小姐。” 安陆认出了她,微微倾身致了一礼 “咦?这个小男孩是……” 严狄恩偏了偏头,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安思远。 “是我哥哥的儿子。” 安思远紧张地看着严狄恩的裙摆,抓着安陆的手不由得更紧了些。 “唔……”严狄恩盯了安思远一会儿,皱了皱眉头。 “这么小就带他来参加宴会?” 安陆此番携安思远参加晚宴的目的十分明确,一是为了让小家伙熟悉一下圈子的环境,二是为了向众人介绍安家未来的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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