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周老板的提醒,连珩多长了个心眼。 不过也是因为今天白天余景的行为太过反常,他隐约猜测也十有八九。 只是太快了,连珩以为有祁炎在,最起码得等上一天。 不过就是洗了个澡的功夫,连珩擦这头发出来,就发现余景的位置已经显示不在酒店了。 海水湿滑无比,他差点没抓住余景。 差点就—— 连珩睫毛一颤,垂眸看向床上安睡的余景。 他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到底还是抓住那只苍白的手,心疼地弓起了腰。 - 余景睡得很熟,没有做梦。 再睁眼时是被消毒水的味道给熏醒的。 早上七点出头,做清洁的阿姨已经开始挨个病房打扫房间。 余景躺在床上同她对视,获得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后看着阿姨继续忙活隔壁病床。 他浅浅环视了一下周围,没人在。 还好没人在。 死都没死掉,还不够丢人的。 余景做下决定后就选了地方买了机票,没给自己留胡思乱想的时间。 可却没有想到祁炎竟然出现在他面前。 海滩边的一番谈话算是耽误了一点儿时间,不过还好,交代了一点遗言,也算是走得安心。 只是他有点担心会不会给祁炎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但这事儿也没法避免,他原谅不了祁炎,却又没法真的恨他。 他这一生过得实在是非常失败,把身边的人都数了一通,最该怨的就是自己。 左右没什么好留恋的,不如安静离开一了百了。 不然太难了,他也太累了。 溺水前的记忆还十分清晰,海水漫过腰腹、胸腔、咽喉,水压缓慢增加,窒息感如影随形。 余景非常平静,任温柔的海浪将他冲倒、淹没。 本来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可当他听见连珩的声音,发现对方竟然就在身边时,突如其来的恐慌瞬间乱了他的阵脚。 求生的本能让余景立刻放弃了死亡,他太害怕了,怕自己稀巴烂的人生再牵扯到连珩。 好在事情没有变的更糟。 连珩在几分钟后拎着早饭回来。 他穿着一身蓝白病号服,因为熬了一夜脸色蜡黄,眼眶却红得吓人,被头顶上的大灯一照,仿佛一件新鲜带泥刚出土的文物,比余景更像个病号。 约莫是看见余景醒了,连珩的动作顿了顿,也没说些什么,就这么走到床边,把早饭放在了床头柜上。 想起昨晚自己的所作所为,余景多少有点觉得丢脸。 只是他刚醒,眼下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人一站一趟,这么保持着沉默,还挺尴尬。 片刻后,连珩从塑料袋里扒拉出一个鸡蛋开始剥。 余景撑着手臂坐起了身,还剩下半个蛋壳的白煮蛋就递到了他的面前。 余景:“……” 他接过来,小小咬了一口。 “小珩。” “嗯。” 余景咽下一点蛋白,话在这里又卡了壳。 虽然连珩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说话甚至任何表达。 可不知道为什么,余景觉得他正在生气,而且生的还是很严重的气。 其实这也好理解,两人换一换,连珩要是这样余景也得生气。 只是那时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气可生。 就怕没死掉,还得面对更糟糕的烂摊子。 比如现在。 近八点,医生日常组团查房。 在余景这床时负责的医生说是“溺水”。 余景低着头,耳根子瞬间就烧了起来。 不知是刻意避开,又或者是真不知情,为首的医生只是问了问简单的身体状况,并告知没有其他问题今天下午就可以出院。 临走时还扫了眼连珩的病号服,以为他是别床乱跑的病人。 余景忍不住问:“你还好吗?” 连珩戳开一杯豆浆,递到余景面前:“嗯。” 这是真的生气了。 余景一手拿着鸡蛋,一手握着豆浆,抿了抿唇,心里七上八下的,根本吃不下去。 然而随后,连珩浅浅叹了口气:“吃点饭,你的脸色很不好。” 余景像被噎了一下:“你也不怎么样。” “嗯,”连珩也给自己戳了杯豆浆,“都吃一点。” 余景乖乖吃了一个鸡蛋,又接过连珩递来的包子。 他做错了事,所以格外听话。 连珩简单收拾了一下垃圾,他送去快洗的衣服就送来了。 床帘拉上,两人各换各的衣服。 余景摸了下裤子口袋,顿了顿,又急忙去摸另一个。 两边都是空的。 他急急地转身看向连珩,对方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一个红绳铃铛。 “如果我没去捡,是不是又弄丢了。” 是话里有话,又或者是余景多心,这些都不得而知。 他只是垂下目光,手指搭在裤缝,微微蜷起。 到底是不敢再伸手去拿。 “对不起。”余景轻声说。 “不用道歉,”连珩捡起余景手腕,把那颗铃铛重新放在他的手心,“这里面有追踪器,但你能不能一直带着?” 余景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又似乎豁然开朗。 他的手指捏住铃铛,小幅度转动着左右看看:“你一路跟来的吗?” 连珩把病号服叠好放在床尾:“嗯。” 余景没再说什么。 两人在早上办理了出院手续,又回到原来的酒店想拿回身份证。 他的房还没有退,桌子上只剩下了那张B超照片,长命锁和身份证都不见了。 余景把那张照片收起来:“走吧。” 没了身份证还可以用电子的,连珩火速订好了回B市的机票,恨不得瞬移回家,把余景关起来不给出门。 只是想归这么想,距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余景说想去海边看看。 连珩:“……” 他不想再泡第二次海水了。 看出连珩的犹豫,余景笑了笑:“我发誓,只是看看。” 决心赴死是一件需要一鼓作气才能完成的事,昨晚他走向静谧的大海已经花费掉近期积攒的所有勇气。 再而衰三而竭,更何况身边还有连珩寸步不离,他还真没什么再次去死的机会。 一想到结束自己的生命可能还要再搭一个,余景想死都不敢死了。 说到做到,再次回到海边时,余景隔着一整片沙滩,把手搭在路边的栏杆上,往远处眺望蔚蓝的大海。 粗糙的铁栏杆生了锈,微微磨着他的指腹。 海风吹来,水面波光粼粼,闪着眼睛。 夏末初秋,阳光远没有前几个月那般毒辣,游客们三五成群,玩沙玩水,都笑得非常开心。 余景看了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转过身:“走吧。” 他没有问祁炎相关,以后也不会再问了。 过去的那些就交代在这吧,父母、祁炎、十八岁的自己、十几年的陪伴。 就当他死过一次。 全都埋进海里。 - 回到B市后,余景被连珩带回了家。 一路的低气压让他连气都不敢吱一声,连珩去哪他就跟着,跟着跟着就跟回来了。 特别顺理成章。 “嘭”一声,房门关上。 声音有点大,余景吓了一跳,刚想回头看看连珩是不是终于开始生气,却没想到这个头还没转过去,连珩就这么从身后一把抱住了他。 双臂勒在腰间,一开始非常用力。 余景的手覆盖在那一只青筋突起的手臂上,那股力道才慢慢卸了下来。 将近有两分钟的时间,谁也没说话。 许久,余景听见一声细微的抽噎。 像极了感冒时鼻腔发出的急促呼吸。 他想转头,却被连珩用额头抵住,轻轻贴在了耳后。 皮肤相接处,能感受到温热的湿润。 余景停了片刻,微微叹了口气,抬手摸摸连珩的头发。 “别哭。”
第49章 余景没想到连珩会哭。 他做的最坏的打算,是连珩生起气来发神经病,又开始跟他上演友情爱情二选一的戏码。 而他也想好了,真要那样他就跟连珩大吵一架,彼此都痛痛快快发泄点戾气出来,即便是上了手,那也什么。 毕竟连珩不会真把他往死里打。 应该不会。 但余景没想过连珩掉眼泪应该怎么办。 因为这种行为只能安在他记忆中那个十几岁的小弟弟头上,至于现在的连珩,不像是个会哭的人。 可事情摆在眼前,现在的连珩就是哭了。 背后的拥抱看不清面容,余景被那一片湿润打得猝不及防,也只能抬手摸一摸对方的头发。 “余景,”连珩咬着牙,像是恨不得从余景脖颈上扯下一块肉来,“你竟然真敢去死。” 他的辗转反侧求之不得,祁炎不屑一顾弃如敝履。 余景更甚,竟然要毁了自己。 余景心下复杂,微微叹息:“小珩…嘶!” 连珩偏头,一口咬在了余景的侧颈,嘴上的力道有些重了,舌尖能舔到铁锈腥味。 “你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以后就是我的了。” 余景捂住自己的颈脖,艰难地半侧着身子,对上连珩的目光。 有些许的震惊,还带着点不解。 连珩把手松开,就像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踢了鞋子头也不回地走去卫生间“嘭”一声把门关上。 余景站在玄关无语片刻,手还盖在脖子上,又咬着后槽牙摸了摸。 好像真破了皮。 不过连珩这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最初那一会儿发泄完了,就只剩下源源不断的后怕。 余景这几天都没外出,连珩跟他一起,像个无业游民似的,也在家守着。 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大眼瞪小眼,瞪得余景开始烦了,并起三指把能发的毒誓都从脑袋里翻出来发了个遍,连珩依旧无动于衷。 其实余景能理解连珩的后怕,但他又明白这样耽误下去也的确没有必要。 去死是需要勇气的,中途打断是会害怕的。 他回到B市后这么一天一天拖下去,其实也就没那么想死了。 虽然前几天还挺迷茫,不知道该做什么,整天在房间里发呆。 但后来余景给自己找了点事做,也是之前没做完的事情——清点自己的财产。 他的名下有房产、有储蓄、有祁炎公司的股份。 两人共同生活这么多年,财产跟藤蔓似的互相纠缠在一起,都得花时间一一清理变现。 甚至于在余景租的房子里,还留着祁炎买给他的那个红木小盒,他当时怎么都狠不下心丢掉,干脆就放在那里,想等着自己死了,自然会有人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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