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启程前,萧闻斋确定了一下每扇门窗都已经拉好了,才踩下了油门。 而这一次,他们没有再受到什么袭击或阻拦,但众人心口依然不约而同地高悬。 毕竟刚刚那件事,几乎是明着告诉众人,这夭儿村里的“东西”,并不欢迎他们的到来。 一般来说,有人开车,都会引起小孩儿们的注意。 但这一路开进村子里,陶知爻他们私下看,都没有看到村子里有任何孩童出没的痕迹,甚至连鸡鸣狗叫都没有,整个村庄里一片死气沉沉,连一丝生机也无。 若非偶尔还能看到几块零散分布着还未成熟的蔬菜瓜果的田地,众人几乎都要怀疑,这地方是个死村。 越往村镇的中心走,房屋便愈密集,而依然没有一丝变化的死寂,让那种压抑的环境气氛愈发明显。 萧闻斋将车停在了路边,傍晚的最后一丝残阳隐没在山体之下,夜色随之落了下来。 东方一弯残月,满天尽是墨色,没有一颗星子。 推开门的那一刻,众人居然没有听见一丝风声,而且现在近夏,在北市,有的蝉已经急不可耐地叫了起来,日夜不停的吵得人耳朵疼。 可在这夭儿村里,夜安静得吓人,倒让人莫名怀念起那刺耳的蝉鸣声来。 陶知爻走了两步,低下头。 他的鞋带松了。 陶知爻弯下腰开始系鞋带,系到一半的时候,感觉胡葵走到了自己身边,然后停了下来。 他也没多想,继续绑着绳结,直到抬起头时……陶知爻直接木在了原地。 他们此时正站在村子中心的一条大路上,毕竟是进出村子的主干道,地面上铺了一层水泥,虽然工艺是粗糙了点,但比石子泥土混成的土路要好多了。 道路两旁,是一座又一座高高矮矮的房屋,屋外有围墙,圈出一方院子,也挡住了墙内的房子主体。 但此时,四周围的一堵又一堵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了一排又一排的,黑漆漆的人头。 华夏民族独有的黑色瞳仁映着不知哪里来的白光,白得发冷。 那些脑袋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几十双眼睛飘在墙上的半空之中,死死地盯着道路中·央的众人。 陶知爻站在原地。 冷汗顺着脖颈爬了下来。 突然间,不知是烛火还是灯火的暖光从院子里映了出来。 一间、两间、三间…… 四周渐渐亮了起来,灯火驱散了粘稠的夜色,平添了一丝让人有了些许慰藉的人气儿。 离陶知爻他们最近的一颗人头,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脸部爬上了不少皱纹,看上去六十多岁,一双眼珠带着点昏黄。 其实这外表倒也正常,但有了一行人之中的行舟做对比,一时间,陶知爻他们莫名觉得这位老人衰老得实在是有些厉害。 那颗老人的头,在围墙上缓缓转动,看向陶知爻一行人。 凝视了片刻,脑袋消失在了墙头之下。 片刻后,不远处传来一阵生锈铁合页旋转发出的“吱呀”一声,距离众人最近的那座小院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拄着拐杖的身影,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 正是刚刚那个老人。 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原来是活人啊…… 陶知爻看着走近的老头儿,嘴角抽了抽。 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学会爬墙了呢。 老头儿拄着一根说不出木质的拐杖,朝几人走了过来,最终停在了众人身前不远的位置。 他缓缓地伸长了脖子,睁着一双浑黄的浊目,配上微微驼着拱起的背脊,倒十分像一只成了精正在观察人类的老乌龟似的。 “哦……” 良久,老头缓缓扫视……或者说扫描了一圈众人,发出一声微弱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声音。 “是,是客人啊。”他缓缓缩回了脖子,他转过身,拄着拐杖向前走,“跟我来吧。” 那动作虽然慢,但做得十分流畅,可却有矛盾地带着几分不协调的诡异。 众人对视一眼,那老头儿已经往前走了一截了,见没人跟上,回头拖长了声音,沙哑着嗓子又开口。 “很晚了,你们外来的客人不睡觉吗?这附近找不到别的住所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往陶知爻那边看了一点,在等他拿主意。 陶知爻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睛,而后点了点头,朝老人家笑道:“我们要住的,谢谢您老爷爷。” 老头盯着陶知爻看了一会儿,然后好像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他苍老布满褶皱的脸上,挤出来一个十分僵硬的笑容,朝陶知爻点了点头。 做完这一切,他才像是完成了什么程序一般,拄着拐杖回过身,一步一顿地,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前走去。 陶知爻向身后招了招手,示意众人跟上,自己则走在了最前面。 他身旁是萧闻斋,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心知肚明,对方和自己揣了一肚子同样的疑惑。 夭儿村的情况如此特殊,若非是行舟提前告知,他们恐怕都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情况。 但这老大爷明显是在村子里住了多年的本地人,从他的角度来说,不可能不知晓自己的村子这几年来的水深火热,以及孩童早夭的背后,可能受到了什么“诅咒”。 可面对着自己这一行夜半来访的村外人,这老人家居然没有问过一句“你们从哪里来”和“你们来我们村子是要做什么吗”,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把他们往村子里带,一派的好客模样。 再联想下刚开车进村时,他们受到的“偷袭”……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地都打起了十二分警惕。 跟着老大爷一路往前走了几分钟,他们拐进了一条巷子。 “就是这儿了。”苍老沙哑的嗓音从前方传来,一如方才的带着几分喘不上气的样子。 昏暗的路灯并没有把四周照得很亮,陶知爻往前走了几步,一块挂在墙上的木牌,才缓缓从黑暗之中浮现了出来。 木牌看不出材质,像是手工削的,四周一圈不是很整齐,面上还有一条一条竖着的粗糙不平的纹路。 上面歪歪扭扭地用黑色墨水写着三个并不如何工整的字:招待所。 老头儿拄着拐杖站在门旁,看着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的众人。 “就是这里了。”他说道,“里面有几间房,你们应该能住下,将就一晚吧。” 见众人站着不动,老人的眼睛难得地睁大了一眼。 “还有什么事吗?” “哦没有。”陶知爻笑着上前,然后假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老爷爷,我们也是开了一天的车来的,都还没吃饭呢。” “咱们村子里有小饭馆吗,或者小卖部,您给我指个方向,我自己去买就好。” 之所以说自己去买,陶知爻其实是想借这个机会摸清这夭儿村的情况。 夜幕降临,正是各种妖魔鬼怪,山精邪祟喜欢出没的时候,如果这夭儿村真有什么秘密,现在反倒是找线索最好的时机。 可陶知爻没想到,他的话才一出口,就被老头儿拒绝了。 “没有。”老头的语气从未有过的利索,就像生怕陶知爻走了似的。 而后他才好似反应过来了一般,语气稍微放平缓了些,“我们村子,都是做街坊生意,这个时间你也买不到了。” “我回家给你们拿点吃的吧。”老头儿不等陶知爻他们说话,就率先开口道,“而且你们是不是也要洗澡了,我去找人给你们烧水。” 说完,他不容置喙一般抬了抬拐杖尖,“进去吧。” 虽然感觉十分诡异,但陶知爻他们现在还在明处,“敌人”却在暗处,保险起见,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好。 “好,辛苦您。”陶知爻朝老头儿点了点头,从招待所的大门走了进去。 进门的那一刻,陶知爻的目光落在了门旁挂着的木牌上,随即,他的眉头就微微蹙起来了。 萧闻斋和他就隔了半步,陶知爻的每一点细微的反映都他都会注意到。 顺着陶知爻的视线望去,萧闻斋的表情也稍稍凝固了一下。 那木牌上用黑色墨水写的“招待所”三个字,在此时的灯光角度下,似乎在那木牌牌面的木棱之间,微微沁着一点深红。 但红的又不是十分明显,被黑色包裹着,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 本身木牌不平整,写字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或许是墨还没干就挂起来了,那字体本身就有些变形,墨迹往下流的感觉。 而这点多余的红,更让人莫名觉得那字不像是干涸的墨。 像是干涸的血! 两人不作声,陶知爻表情十分自然地转回了头,和萧闻斋还有身后的几人一起进了院子。 说是招待所,但其实就是一栋普普通通的平房,约摸四五间房间在院子里一字排开,门口的院子里用木棍和长绳吊了一片晒衣服被子的地方。 哐! 身后传来重重的关门声,众人下意识地回头,就见院子的们被人关上了。 面点刘抱着面人娃娃,先去给每间屋子开门窗通风,这招待所看上去也是许久没有人来了,四处都灰扑扑的。 当然,现在的情况,他们也没得挑。 院子的角落里堆积着不少柴火,虽然现在大部分地方都通了天然气和水电,但是不少地方的人还是习惯吃柴火烧出来的饭菜。 而墙头上还围了一圈铁丝网,老旧的建筑物一般都会用这种方式防盗,在上个世纪的时候,招待所里住的人非富即贵,是有过一段经常被偷东西的日子的,有这个倒也不奇怪。 但……陶知爻看着,怎么觉得哪儿不太对呢? 不过他还没想明白,就听面点刘在喊他。 循着声音到了最尽头的那间房,陶知爻往房间里探头一看,也是“呀”了一声。 他们一路沿着门廊底下的过道走来,每间房间里的情况都看了一眼。 卧室就和酒店房间一样,基本上是“量产”的,内里布置大同小异,无非也就是有的是大床房,有的是双床房,摆上一张书桌和木凳,也就没有别的了,而且大晚上能有这样的地方住,也还算不错了。 但这最后一间房,却与其他的房间不同。 其他的房间虽然比较旧,但除了明显能看出很久没人住过了之外,还算得上是整洁,就以墙壁来说,不大平整,应该是手工拿刷子粉刷的,白色泛着点灰,但干净,没有太多污渍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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