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此的千年期间,鲛人灯上被施邢先祖施加的术法残印也在不停地吸引着四周的各种亡灵魂魄,又被鲛人自身的怨念所感染,可以说里面积攒的怨气要是一次性放出来,估计能把南岳庙所在的这座城市直接变为一座鬼城。 所以刚刚悟慎在气绝之前,都想要以自己的魂魄为代价,将鲛人灯里的怨灵放出来和陶知爻同归于尽。 不过那时的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所以召唤出来的怨灵也有限。 “所以,他们所说的「长生术」究竟是怎么样的?真的有这样的东西吗?”陶知爻问道。 施邢先祖的长生术,其实是封存魂魄使其无法转世的锁魂之术,而这锁魂之术最终被用在了鲛人的身上,也锁住了它无限的怨恨与煞气。 但施邢说,楚灵王曾找到了其他的“长生术”,鲛人曾经也被作为“长生术”的一部分,应该是知晓全貌的。 只不过,陶知爻问了,鲛人却不愿意回答那所谓的长生术,具体是什么。 陶知爻沉默了一会儿,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你想悟慎帮你做什么?报仇吗?” “嗯哼。”鲛人的声音懒洋洋的。 “物是人非。”陶知爻言简意赅地道。 事情已经过了上千年,他也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去劝鲛人放下心中的仇恨,但从客观的角度来说,鲛人的仇家都已经死去了。 鲛人轻轻笑了笑。 “也不全是,只不过是我自己过得不好,也不想看别人好。” 所以它蛊惑了有心魔的悟慎,反复给悟慎洗脑,告诉他“你金鳞并非池中物”,甚至连悟慎对那个有天赋的年轻僧人暗下杀手,也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 陶知爻听完,蹙了蹙眉。 “你也不用抵触,我们鲛人一族从来不是什么善良的存在。” 这话,它早就说过。 “那你选择我是为什么,我没有办法帮你报仇,也不会帮你害无辜的人。”陶知爻道。 孰料鲛人轻轻一笑,“不,你有。” 陶知爻一愣,下意识地道:“我有什么?” 思索片刻,他琢磨,莫非鲛人说的,是自己有帮他报仇的方法? “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四周的墨色开始缓缓散去,面前的沙画也缓缓塌落下来,鲛人的声音依旧保持着不远不近,带着令人忍不住防备的玩味,“所以,你也该做点什么。” 没等陶知爻开口问个清楚,施邢的声音就从后头传了过来。 “小陶!” 陶知爻回过头,就见施邢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幻境之中醒过来了,正往殿内跑,而梅旦梓则依旧还站在殿外的中庭上,浑浑噩噩双眼发直的样子,嘴边还带着傻呵呵的笑,不知道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施邢几乎是咻的一下就跑到了陶知爻两人前方,他抬手护着两人,盯着飘在半空中的鲛人。 “前辈,你要杀就杀我吧,是我祖上对不起您!” “但这不关小陶他们的事。” 鲛人晃着巨大的鱼尾,看着一脸英勇赴死表情的施邢,它先是好奇,怎么自己布下的幻境,这几个人都能接连逃出来,而后听完施邢说的话,略加思索了片刻。 “哦,你是那个巫觋老头的后代?” 施邢没说话,但眼里的光愈发坚毅。 陶知爻见施邢这样不要命地冲上来,也是有些意外和紧张。 他上前,正想开口和鲛人打个商量,殊不知后者直接发出一声轻笑。 “哎,那个老头子居然会有这么傻的后代……啧,也不知道是家门不幸还是什么。” 施邢听鲛人说自己傻,也是瞪大眼睛,下意识反驳了一句。 “我,我哪里傻!” 只是施邢虽然声音大,但脸上的表情配上磕巴的语气…… “噗,更傻了。”鲛人毫不留情地发出嘲笑。 施邢咬紧牙关,但又不好生气,毕竟,自己的祖上对不起这位鲛人神仙。 陶知爻看鲛人的反应也不算敌视,略微放心了下来,心说莫非鲛人和施邢的先祖还有旧情? 果不其然,就听它道:“行了,你先祖确实将我封存在此灯中不假,但炼制鲛人油的过程中,他也暗中施法让我少受了些苦楚……哎,你先祖还算聪明的,怎么后代这么呆。” 施邢听它说先祖还曾帮过鲛人,也是愣住,一时都忘了反驳自己不呆这件事。 “你先祖可曾留下什么秘法给你?”鲛人道。 施邢下意识地点点头,“有啊,前辈怎么知道?” 鲛人的语气里带上了点不耐烦和嫌弃,“笨啊,放我出来,快点!” 施邢慢了不知道多少拍,才反应过来,“先祖留下的秘法,是解开锁魂术的吗?” 鲛人:“……嗯!” 施邢忙不迭地开始翻包,陶知爻见他从随身的背囊里拿出来一个小瓶子,开始往地上倒药粉,似乎是在画一个很大的圆。 他拉着萧闻斋往后推开些许,给施邢让出足够的空位。 就见施邢往地面上到了一圈灰白色的粉末,陶知爻盯着看了一会儿,微微皱眉。 萧闻斋见他表情有异,拉着陶知爻的手微微用力,手指捏了捏陶知爻的掌心。 陶知爻眨眨眼,视线飘忽了片刻,转过头,就见萧闻斋朝自己递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危险的样子。 陶知爻这般想着,将手抽了出来。 萧闻斋虽然心中略有些失落,但还是放开了手,毕竟他总不可能抓着陶知爻的手不放吧。 陶知爻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巴。 他刚刚在幻境里,倒是表现得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但现在面对萧闻斋真人,却莫名其妙有一种不知道怎么面对的感觉。 所以,萧闻斋那一瞬的失落表情,陶知爻也没看见,他微微侧过一些,用手挡着半边脸,边观察施邢,边压低声音说道。 “那个应该是人骨粉。” 萧闻斋顺着陶知爻的视线,看到了那洒在地面上的薄薄一层的灰白色粉末。 施邢基本上已经绕着面前的神龛,用那粉末画了一个十分大的圆形了,而圆形正中·央的神龛之上,就是那盏鲛人灯。 “人骨粉?”萧闻斋想了想,那不就是骨灰? “不一样的。”陶知爻摇了摇头,骨灰是用火烧后剩下的,而人骨粉是用人骨直接磨出来的。 一般来说,骨灰就是普通的骨灰,摆放在家里祭祀,聊表思念之用。 而人骨粉则会被一些偏门的方士用于邪术……不过,想到施邢祖上将大凶大恶之人炼成尸傀,以及巫觋的身份,倒也不算奇怪。 即使是邪术,用在好人手中,倒也不坏。 施邢以人骨粉画好圈,将瓶子收好,陶知爻就见他又开始翻包,接连从包里拿出了五样东西,等距离放在了那圆圈上。 最顶端是一枚铜铃,看着也有些年头了,其他四件则以这铜铃为开头,顺时针排了下去。 第二处,施邢分在指尖上刺了一滴血,让血滴落在地面上。 第三处是一张冥钞。 第四处,他放了一块鸟类的骨头。 最后一处,他从门外折了一把干枯的草木,用火点燃后,将草木灰洒在了地上。 陶知爻仔细看着他的行为,大概能感知到什么,却又不是十分确定。 施邢的表情,此刻也变得前所未有地凝肃起来,他看了一眼飘在空中的鲛人,后者好似早有预料一般,十分熟稔地往那怪异的阵中心飞了过去,消失在鲛人灯燃烧的烛芯里。 下一刻,施邢双臂伸展,双眼瞪得溜圆,而后开始跳起了一种十分奇怪的舞蹈。 那种舞蹈,并不属于任何一种已知的舞种,配合上施邢口中逐渐发出的,根本听不懂的吱哇乱叫的文字,更是显得十分诡异。 旁观的陶知爻两人对视一眼,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三个字。 跳大神。 是的,施邢现在就是在跳大神。 当然,此跳大神并非彼跳大神,施邢可不是什么半道子出家,装模作样鬼叫一番往地上一趟,然后发羊癫疯似地抽搐两下,再坐起来掐着嗓子说些胡话然后骗钱的江湖骗子。 他是真的有家传的。 虽然动作略显生疏,但施邢的步法明显有着节拍,口中念的古老语言也明显是有韵律的,连动作也在诡异中带着几分让人难以看透的古老神秘感。 朱雀庙内,一阵风起。 可风却并非从身后吹来,陶知爻低下头,看到地面上向上飞起的尘土。 那风是从施邢布的那个阵中刮起的。 风起,云聚,朱雀庙外的天空立刻就黯淡了下来,陶知爻注意到,施邢布的那个阵的五个阵眼——也就是他放了东西的那五处地方——隐隐约约有着些许变化。 铜铃摇晃,发出悠远古老的声音,铃身上覆盖着淡淡的暗金。 血滴悬浮,隐带幽蓝。 冥钞自折,折成一枚纸元宝,散发着墨绿。 鸟骨飘荡,像是一只真的鸟儿在欢腾,甚至还隐约能听见清脆的啼鸣,骨头周围散发着淡淡的赤色。 最后的草木灰则很难辨认,但却能看到棕黄的色泽。 下一刻,人骨粉画出来的圈也亮了起来,纯黑与暖白交替流转,像是整个阵法旋转起来了一样。 陶知爻双目瞪大,终于明白过来。 施邢在五处阵眼里摆的东西,遵从的是五行。铜铃属金、血液属水、冥钞属木、鸟骨属火、灰烬为土。 四周流转的黑白色则为太极两仪相,代表着阴阳调和,世间万物生于阴阳,遵五行,这一阵法虽然用的东西粗糙,布置的也匆忙着急,但却完整而精巧,必然出自大能之手。 而就在陶知爻思索的当下,四周的风已经渐渐大了起来,那五处阵眼之物逐渐化作尘埃弥散,而正中的鲛人灯则光芒大作。 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了一般!
第99章 一阵光亮闪过。 陶知爻他们都闭上了眼睛, 等再次睁开时,就见一个淡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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