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办公室终究不能搞得太过火,两人在沙发上纠缠了片刻,擦枪走火之前停了下来。 江杳呼吸有些粗重,勾着段逐弦的脖子直喘气。 段逐弦拨开垂落在江杳眼前的发丝,低声道:“等下有个人要过来,姓路,叫路悬深。” 江杳眉梢微挑,他听说过,是做房地产的那个路家最年轻的继承人。 “既然你还约了人,那我先走了。” 江杳干脆利落地从段逐弦身上退开,整理了一下衣衫,正欲转身的时候,被段逐弦握住手腕。 “留下来,帮我做个参谋。” 江杳惊讶:“段总还有需要参谋的时候?” 段逐弦:“嗯,这方面你比我在行。” 江杳闻言,立刻来了兴趣,他还从没见段逐弦向他低过头。 约摸十五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段逐弦打开门的时候,江杳站在他身后看过去。 门外的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那副精英派头较之段逐弦不遑多让,只是比段逐弦多了几分正经,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当然不排除他看段逐弦越看越禽兽的原因。 江杳莫名这人觉得熟悉,他眯了眯眼,迅速回忆起什么。 中午在应急通道里和应晚私会的那个男人,原来是路悬深。 越过段逐弦的肩膀,路悬深看向江杳,顿了顿:“方便进来吗?” “方便……”江杳木着一张脸道,顺便扣上衬衣最顶端的扣子,默默遮住锁骨上的吻痕。 * 段逐弦和路悬深交谈的时候,江杳在旁边听了半天,搞明白了事情原委。 路悬深打算成立一家建筑设计公司,想拉段逐弦入伙,今天是来游说的。 “段总说他认识一个专业人士,最终入股与否,还要听那个人的建议。”路悬深说着,目光落在江杳脸上。 江杳略微睁大眼,看向段逐弦,指了指自己,得到段逐弦略微颔首的回应,一时有些语塞。 虽说他对建筑设计兴趣浓厚,时常被人夸有天赋,也修了相关专业,但从没有实操经验,画的稿子全都停留在二维阶段,说白了是个纸上谈兵的外行。 他难得感到没那么自信,但又不想在段逐弦面前掉链子,还是硬着头皮接下路悬深的话。 一个小时后,天色渐晚,江杳和路悬深交流得正尽兴,段逐弦提议共进晚餐。 用餐结束,路悬深和江杳加了联系方式,先行离开。 吃饭的地方正巧位于江杳和段逐弦高中母校附近,外面雨已经停了,两人不约而同,都起了闲逛消食的意思。 沿着校外的人行道并肩而行,空气中弥散着雨后的清新。 段逐弦问江杳:“关于路悬深的邀请,你意下如何?” “他们路家本身就是做房地产起家的,这方面的门路和资源自然不在话下,而且他手上的智囊团里,个个都是建筑界叫的上号的专家,可以说是万事俱备了。不过我就是随便分析一下,最终决定还是要看你自己。” 江杳看着前方斟酌道,头一次在段逐弦面前把话说得这么含蓄收敛。 段逐弦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一起加入。” 江杳闻言,蓦地看向段逐弦,眼中恰好倒映出路灯的光芒。 这一刻,说不心动是假的。 按照他父母给他规划的人生路线,他应该成为一个成功的生意人,他不想让父母对他失望,也的确在商界按部就班地前进。 反正都是做生意,与其在他不感兴趣的领域摸索,还不如和他喜欢的东西挂上钩。 但经过一番挣扎,他低头绕过一个水洼,摆摆手道:“还是算了,万一赔了,我也得遭殃。” 他家刚度过困难期,现在的资产还不够他挥霍。 段逐弦道:“赔了算我的,与你无关。” 江杳白了他一眼:“怎么就与我无关了?赔进去的是夫夫共同财产,我至少得损失一半。” 段逐弦听罢笑了。 对江杳斤斤计较的话很受用。 “我相信你的眼光,不会让我的钱打水漂,同样的,你也可以尝试相信我对你的判断力,足够保护好你那一半资产。” 这会儿学生都还没下自习,学校外流淌着静谧,迈过一个转角,进入一段更安静的小路,段逐弦的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听在江杳耳里,却如同秋雨滴落湖面,莫名鼓动着他的心跳。 但他面上却故作不屑,轻描淡写地问段逐弦:“段总哪儿来的自信?” 段逐弦道:“我读过你修双学位时期发表的关于大厦排水系统的论文,前段时间我把文章发给Hailey看,她给的评价是瑕不掩瑜,可圈可点,潜力无限。” 江杳眼中迸出惊讶:“Hailey?是Hailey Wu吗?那个被称为‘建筑界动产’的传奇华人女性?” 段逐弦“嗯”了一声:“我外公与她是故交。” 江杳震惊了一会儿,才忽然察觉到不对,眯着眼睛看向段逐弦:“你偷偷调查我。” “了解另一半的爱好,这不算偷。” 段逐弦一脸坦荡,“另一半”三字说得官方,嗓音却落下柔和的余声。 江杳揉了揉鼻子,错开视线,总觉得段逐弦这会儿看着特别像个人,他都有点不习惯了。 沉默地走了几步,段逐弦问:“怎么会对建筑感兴趣?” 江杳抬手接了一片湿漉漉的落叶,把玩片刻,道:“万丈高楼平地起,我喜欢那种从无到有的过程。小的时候,我看那些纵横交错的钢筋水泥,时常会觉得建筑是有生命的,设计师很强大,他们通过大脑孕育出一个隐晦的生命,而这个生命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让设计师的一小部分灵魂得以存续、继生。” 说到最后,江杳声音放得有些低,在潮湿凉爽的秋风中,脸颊没来由泛起一点燥热。 这是他第一次和人正儿八经谈起自己的理想,对象居然是他十年的死对头。 段逐弦道:“既然这么喜欢,毕业之后,怎么没从事相关行业?” 江杳闻言,脸上的生动褪去大半,没所谓地扔掉手里的叶子:“我爸说这叫不务正业,想想也是,明明可以坐在原始资本上用钱生钱,偏偏要去灰头土脸地搞建设。” 段逐弦挑挑眉:“放弃自主,对父母言听计从,这不像我认识的你。” 江杳愣了愣,笑道:“段总,你知道你现在特别像什么吗?” “嗯?” “像学校里,带坏别人家孩子的坏学生,通常家长都会让自家小孩离这种人远点。” 江杳说着,做了个远离的动作,刚拉出一米的距离,就被扣住手腕,猛地一拽,他狠狠撞向段逐弦的胸口。 就这样贴着走了几步,江杳垂眸,视线落到段逐弦依旧没有放开的手上。 江杳忍不住嘲讽:“你小学生啊?还要手牵手一起玩?” 段逐弦淡淡道:“抓紧,免得被你爸妈拆散。” 对面恰好走来个人,江杳赶紧甩开段逐弦的手:“幼稚死了。” 他一脸矜贵地把手插兜里,“你说的事,我再考虑一下,我得先把手上‘乐动’的项目做完。” 他这人一向有始有终。 段逐弦道:“不急,主动权在我们,让路悬深等等也无妨。” 从稍暗的人行道走近一个灯火通明的巷口,江杳突然顿住脚步,脸色也变得怪异了起来。 他突然意识到,他们刚才所走的路线,就是当初还没决裂那会儿,他们经常在放学后一起走的那条,因为人足够少,不会被其他人发现他们这对有名的宿敌竟然私联甚密。 今晚没有人提议,只是无意识为之。 而眼前的小巷,就是当年他和段逐弦决裂的地方。 透过记忆去看这条小巷,只有刀子似的雪片,和像盐一样铺在雪地上的月霜,以及段逐弦头也不回的冷硬背影。 从那天之后,他没敢再来过一次。 段逐弦问:“怎么了?” 看段逐弦平静的神情,八成是早就忘记这里发生过什么了,他要是刻意调头,好像显得他多在乎一样。 江杳下巴一抬,声音有些冷淡道:“没怎么。” 说完率先往巷子里走去。 不远处,一家小店大门敞开,油彩涂抹的花墙上,悬挂写着“呓语”二字的木牌,木牌边缘嵌了一圈黄色星星灯,散发出暖融融的光芒。 就是在这附近,段逐弦否认了想和他做朋友的意图。 触到段逐弦看向他的眼神,江杳意识到自己盯着这家花店看了太长时间,便故作不经意道:“这里新开了家花店。” 段逐弦道:“不是新店,开了十年了。” 听到“十年”这个数字,江杳心脏忽然震颤了一下。 原来是花店。 他一直以为是杂货店,而且还是和他当时的心情一样昏暗杂乱、看了只会更心烦的那种旧店铺。 江杳怔怔望着那个小木牌,有些无法形容他此刻的感觉。 段逐弦注视着江杳表情一再变换却又极力掩饰的侧脸,被散落在脚边的花瓣再度勾起那个冬夜的记忆。 当时正逢情人节,江杳大概是专门掐着这个时间,准备给沈棠告白。 他没收江杳的情书后,江杳追上来质问他的脚步很重、很急,把地上凋敝的花朵踩得一片泥泞,浑浊地陷进雪里。 花落进人类领域,就成了心意的载体,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那时他走后,又折返回来,江杳已经不在了,他站在这家花店门口良久,直到准备打烊才走进去,水桶里只剩下最后一束蓝色鸢尾花。 店员没收他钱,包装好笑着赠送给他:“恭喜帅哥,没有错过爱神最后一支箭。” 没有错过么? 他当时这样问自己,觉得怀里这束花异常讽刺。 但此时此刻,他目光落在身边人的脸上。 或许真的没有错过。 无论是以何种方式,为了何种目的,至少江杳回到了他身边,甚至他每天一睁眼,就能见到江杳熟睡的容颜。 段逐弦道:“那天你在这里打了我一拳。” 江杳眸光一颤,又立马敛起眉眼,不以为意道:“是吗?我不记得了。” 快要同花店擦身而过的时候,江杳道:“站着别动,等我十分钟。” 说完也没等段逐弦回答,径直往花店走去。 花店店面不大,仿佛一朵不起眼的小花,静静开在街角,等待人们光临。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束蓝色鸢尾花。 “去晚了,只剩最后一束了。” 段逐弦神色微动,问:“怎么突然想买花了?” 江杳道:“提升一下生活品质,项目组那些小姑娘讲,插花有助于陶冶情操。” 他乱说的。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临时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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