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杳未语。 前四个字是他这些年来对段逐弦的不满,段逐弦肯定也这样看他,后四个字是他站在段逐弦角度,自行添加的,八九不离十。 驶过一个红绿灯,段逐弦淡淡道:“有你在,高中生活很精彩。” 江杳掀起眼皮扫了段逐弦一眼:“你受虐狂?” “不是。”段逐弦道。 听在江杳耳里,没来由正经 江杳微怔,脑中浮现出高中那段时期,段逐弦得知他喜欢沈棠后,逐渐变得冷漠傲慢的姿态,的确没有半点被虐的样子。 倒是他,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狼狈地想要靠近,又狼狈地被拒千里,受伤害的是他才对! 段逐弦说的,江杳一个字也没信。 段逐弦也知道江杳不信。 因为除了“喜欢”,别无他解。 怕对方下一秒就知道,又怕对方永远都不知道。 这大概是他有条不紊的人生轨迹里唯一的变数和纠结。 车开到半路,江杳胃里突然翻涌起来,伴随着阵阵绞痛。 段逐弦注意到他放在腹部的手和略苍白的脸色,问:“胃不舒服吗?” 江杳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段逐弦立刻放缓车速。 江杳问:“你干嘛?” 段逐弦道:“我现在调头,带你去最近的医院。” “我不去!”江杳斩钉截铁,“可能是吃了没熟的鱼,回去吃点胃药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没熟为什么不吐掉?” 段逐弦问他,声音染上几分沉肃,但又好像压着情绪,没太严厉。 “吃都吃了,哪儿那么多废话?” 江杳粗声粗气说,有点心虚地看向窗外,留下一个后脑勺对着驾驶座。 段逐弦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思虑再三,还是继续顺着回家的方向提速。 江杳不是傻子,更不会轻易委屈自己,勉强吃半生不熟的鱼,只是为了哄他外公开心。 一路风驰电掣回家,段逐弦把江杳扶到客厅沙发上坐下,立刻去找胃药。 江杳其实已经没那么不舒服了,但段逐弦好像挺急的,他觉得新奇,便没说什么,坐等段逐弦为他服务。 管家今晚也在,江杳走过去跟他打了个招呼,听到他在跟家装公司发语音,说花园里新换的灯接触不良。 江杳顺势问了一嘴:“我记得刚来的时候,花园黑咕隆咚的,怎么后来突然装了这么多灯?” “是段先生特地嘱咐的。”管家道,“您搬过来那天,段先生说花园和室内都太暗了,要多添几盏灯。” 江杳一愣,蓦地想起初来那晚,他夜盲症发作,手机恰好没电,停在院门口不敢迈步,段逐弦去而复返,说回来取东西,但只从车里拿了一个没用的抱枕…… 段逐弦端着冲好的药返回客厅的时候,江杳已经坐回到沙发上。 虚弱的胃被温热的液体淌过,连同四肢百骸一起暖了起来。 “谢了。”江杳把空杯子递还给段逐弦。 段逐弦道:“你先回卧室休息。” 说完转身往餐厅水池边走。 “段逐弦。” 坐在沙发上,江杳冲他背影喊了一声。 段逐弦脚下一顿,立刻大步返回来,目光落在江杳的腹部:“怎么了?” 江杳轻咳了一声:“算了,没什么。” 段逐弦问:“是不是胃又疼了?” 看到段逐弦眼中藏不住的紧张,江杳心间微动,故意撒了个小谎:“有点儿。” 段逐弦面色一沉,一把抓起江杳的手腕:“去医院。” “放手。”江杳甩开桎梏,力气大得倒不像是个胃痛的人。 他勾着唇向后靠,手臂往沙发上一搭,恢复平素散漫的模样。 “行了行了,我胃没事,我就是想说,你这张嘴要没那么刻薄,做事儿也没那么绝,兴许我俩关系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江杳仰起头看段逐弦,矜贵地绷出一条下颌线,却并不嚣张,亦不显挑衅。 段逐弦垂眸看了三秒,没忍住,伸手挠了一下。 “草,你逗猫呢?” 江杳瞪大眼睛,炸毛了一瞬,继续硬邦邦地说:“但是,你今天突然做人的样子,我记下了,不管你怎么想,又或者打了什么歪主意,我都当作是你在主动向我示好。” 段逐弦眉梢缓缓挑起,欲要开口,被江杳蛮横打断:“我是病号,不许反驳我!” 话音落下,两人一上一下沉默对视了几秒,直到江杳气势汹汹的目光出现几分别扭和闪躲。 段逐弦道:“我可以说话了么?” 江杳:“说。” 段逐弦略微弯腰,追逐江杳别开的视线:“所以,我们算是和好了?” 江杳眉头一拧:“你想得美,才做了一次人就想翻案?” 段逐弦唇角勾起弧度,朝江杳伸出手:“你是病号,我抱你上楼休息。” 江杳躲开:“不需要。” 他一个大男人,四肢健全,要什么搂搂抱抱?再说管家还在不远处打理屋子呢。也就段逐弦臭不要脸。 下一秒,段逐弦手伸到江杳后背膝窝,不由分说把人横抱起来。 “草……你干嘛?快放我下来!” 江杳猝不及防,又怕惊动管家,只能压低嗓音质问,连挣扎的幅度都不敢太大。 “再接再厉,继续做人。” 段逐弦慢条斯理道,上楼的脚步又快又稳。 越过段逐弦的肩膀,正巧能看到管家几欲看过来的身影。 眼不净为净,江杳紧张得要命,干脆把脸埋进段逐弦胸口,只露出一枚红透的耳尖。
第34章 “我自己动。” 新的一周,“乐动音乐”项目组例行晨会。 会议室里正进行着激烈地讨论。 关于“乐动”推广人的最终选定,一派支持冯总监提出的单飞爱豆吴芜,一派看好江杳推荐的新锐歌手应晚。 应晚二十出头的年纪,从几年前做网络直播开始,就在菱北本地小有名气,去年通过一个音乐综艺正式出现在公众视野,今年又和在综艺里结识的选手组成了乐队,是各大音乐节炙手可热的香饽饽,虽然粉丝数比不上爱豆出身的人气偶像,但粉丝粘性相当高。 冯总监推推眼镜:“应晚人气远远没有吴芜能打。” 江杳道:“吴芜黑粉多,路人缘不行,也没什么像样的作品,而且代言费很高。” “路人缘都是虚的,流量至上的时代,能以最快的速度抓住公众眼球者才是俊杰!” 冯总监是个出了名的倔脾气,本就有点看不上空降来项目组当老大的江杳,这会儿讨论一上午都没结果,还被老董家的小公子驳斥,他有点着急上火,嘴角都起了个泡。 “但‘乐动’的定位并不是快销产品。”江杳依旧保持着淡定神情,拿起遥控点开一个ppt,“各位看一下,这是由江利新开发的AI和专业策划团队共同分析后,对应晚和吴芜做出的风险预测,以及商业价值评估……” 江杳搬出杀手锏,半小时后,摇摆不定的组员们纷纷坚定倒戈向江杳这边。 离开会议室,江杳解开衣领透了口气,一旁的商务负责人翻着手里的文件,迟疑道:“从收集的资料来看,应晚这人似乎挺难搞的。” 江杳问:“难搞指哪方面?” “性格。”负责人说,“可能有才华的人都有点恃才傲物。” 江杳点了下头。 对此他早有耳闻,就连粉丝对应晚的评价,都是“脸和性格各长各的”。 思忖片刻,江杳对负责人说:“资料给我吧,我亲自去谈。” * 第二天上午,阴云密布,半空雨意绵绵,江杳驱车来到一栋大厦。 这座建筑物里几乎都是艺人网红孵化公司,密密麻麻排列,像蜂巢一样,而应晚签约的瑞果娱乐,是其中名不见经传的一家。 由于是一次简单会面,敲定双方合作意向即可,江杳只带了助理。 跟随经纪人进入办公室,角落的沙发上躺了一个清瘦修长的身影,看不清脸,但从气质来看就是应晚无疑。 娱乐圈里能有这个级别外形的,要么出道当爱豆了,要么做演员去影视界捞金了。 唯独应晚拒绝好几个剧本邀约,踏踏实实搞乐队,足以体现他对音乐的追求,很符合乐动的理念。 走到会客区,江杳看了眼应晚,问经纪人:“不一起吗?” 经纪人给他倒了杯茶,道:“咱们先聊。” 江杳没有异议,直接坐下。 像应晚这种资历尚浅的艺人,基本都是签了不对等合同,任由娱乐公司控制压榨的,不能做主也很正常。 江杳当面重述了合作意向,适时抛出一些诱人条件,等待经纪人答复。 经纪人看向几米外:“Ivan,你觉得怎么样?” 沙发上的人动了动,挪开挡在脸部的手,露出一张过目难忘的脸,五官呈现出忽略性别的漂亮,皮肤在阴云天也白得发光,像一颗清透的珠宝,让人忍不住地遐想,这会是怎样一个温柔的男人。 下一秒,他缓缓开口:“个人名义的商务,我拒绝。” 声音不大,但清清冷冷,不容余地。 温润珠宝瞬间化作沾满霜雪的刃。 江杳正喝茶,差点呛住。 他搁下茶杯,挑眉问:“应先生不满意乐动开出的条件?这些都可以再商量。” 事实上,他提的那些好处,以及后续的红利,已经超过了应晚在圈里的咖位。 应晚坐起身,隔着几米的距离平视着江杳,淡淡道:“如果改为团体入驻,我可以考虑一下。” 说话间,神色依旧没什么波澜,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像高纬度雪原的风,捉摸不透,距离感十足,但也并不傲慢。 脸和性格各长各的。 江杳终于对这个形容有了直观感受。 应晚所说的团体是他所在的乐队IDEAL,比起整个乐队,应晚个人知名度显然更广,为了预算考虑,只签应晚性价比最高。 江杳指尖交叠着点了点,把问题抛回给经纪人:“徐先生怎么看。” 经纪人无奈地笑笑:“抱歉江总,代言的事还得Ivan自己愿意才行。” 江杳有些意外,看来应晚并非像他想的那样受制于公司,相反很有话语权。 思忖片刻,江杳继续加码好处。 事实上,根据调查,应晚还没有接到过比乐动更大的商务合作。何况乐动背靠江利科技,江利在自媒体市场也有一席之地,要是一般的小艺人,早就狠狠抱大腿了,哪有闲工夫管那些虚无缥缈的团队情谊。 但应晚丝毫不为所动,声线淡而清晰:“我的态度很明确,想要我,就答应我的条件,剩下的江总请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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