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走到戴珣萎靡于地的身前,蹲下,伸手抚过他的头顶。 “我叫,袁梧衣。以后记得要听话。” 这次组织的损失惨重,最严重的是华玉生左膀右臂魏锋的惨死。足足三十一枪,打到最后一枪才要了他的命。 作为其惨死的罪魁祸首戴珣被判了一百鞭以示惩戒。 鞭子下去,戴珣没了半条命,不过他不在乎。 休养的时候多少有些无聊,戴珣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干点什么。就跳舞吧,不用动脑,随身体律动就好,脚会自己迈出下一步,戴珣只需要张开双臂,怀中的裙摆会自己绽放。 “咔!” 带着怒气的声音把许朝云唤回现实,他收起张开的手臂,转头向郑木宜看去。 郑木宜一手拿着喇叭,一手在虚空中慢慢地规划着什么。他闭着眼,头偏向一边,眉头紧皱着,最后松开,然后睁开眼,将他的感受缓缓吐出。 “戴珣不是这样的。许朝云,他没有壳了,现在的戴珣没有自己的壳了。” 许朝云怔怔地望向他,似是不懂。 郑木宜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你知道没有壳的人是怎么活的吗?许朝云,别用你的面具面对我,我拒绝接受。我要一个真实的人,一个赤身的戴珣,收起你那套和徐远琮一样的’把戏’。好了,现在你可以回去了,跳舞,脱衣服,随便你怎么样,我只要你找回戴珣的状态!” ----
第22章 幽灼火作墙里春,当疯当疯
二十一次被喊“咔”后,许朝云被郑木宜勒令回去找回戴珣的状态。 许朝云飘似的回到酒店,反锁了门,躬身委地,栖息进那堆他淘来的民国旧物里。仿佛要让自己也变成一件老旧的商品。 破旧的煤油灯幽幽燃起,火苗跃动着,如同应和着什么一般,迟钝而和缓,又像是要撕开一切的昏暗。 好像要去挽救谁。 可在这个房间里,没有人需要被拯救。 或许是被围困在旧物里的老魂灵?许朝云转了转他那一双僵涩的眼珠子,扫过一件又一件或是精巧或是残破的物件,它们都称不上是古董,所以没有人会为了它们费心,许朝云也是,得来不费力,后面哪怕全丢了也不会可惜。 从一些不珍贵的东西里面能参透点什么呢? 许朝云想。 他又不是苦守藏经阁的扫地僧。 他也没那慧根。 他和徐远琮一个样啊!许朝云嘲讽地笑笑,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手一伸摸到墙上熟悉的开关,“啪”一声,灯开了。 满堂光辉明亮。 许朝云杵在原地静默片刻,让眼睛适应了一会儿过于明亮的房间,然后随手拿起衣架上的一件外套,出门了。 初春的天还有点冷,但晚风已经不刺骨了。 许朝云在街头无意义地游荡。 有代拍,有狗仔,他看到了,但是他不在意。 贩售吧,衡量出一个价格吧,许朝云甚至转头对他们藏身的灌木丛笑了笑,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只是他今天太无聊。 不过这也没什么,许朝云本就是个无聊的人。 走到一家火锅店门口,许朝云顺手搜了搜大众点评,评价不是太好,但也不算太差。就这吧,许朝云决定在这家店里解决掉他的晚饭。 他转身进店,点菜之际克制了一把,毕竟还要上镜,只点了个最基础的番茄锅。 菜只吃到一半,许朝云却惊觉他已经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长久以来的饮食控制让他的胃口常年保持在一个恒定的量。 暗叹一声,错估了自己胃口的许朝云起身,准备去趟洗手间,再回来将剩下的菜都打包。 或许今晚可以放纵一下,吃点宵夜?他苦中作乐地想。也可能是被看到他吃夜宵的徐琳臭骂一顿。 夜间二十点三十二分,在火锅店外蹲守了两个多小时的狗仔终于坐不住了,内心无比怀疑许朝云已经跑路。一名狗仔大胆地进到火锅店说明来意,却被告知许朝云早已离桌的消息。 心中说不失望是假的,狗仔出了店和同行招呼了声,几人一道离开了。 那两名被穆幼庭派来保护人的保镖却直觉不好,忙给还在片场拍戏的穆幼庭打了电话。 “许朝云失踪了?” 梦里的故事,就要发生了? 听着手机里那端传来的汇报声,穆幼庭的心口开始狂跳,眼前灯光闪闪,众人面颊鲜红,光的倒影自眼角开始,占据他视线的每一寸,亮丽到模糊。 后来的穆幼庭也暗自奇怪为何自己反应会这么大,大到仿佛他和许朝云之间也有过一段过去。 可他搜遍了记忆,记忆也只告诉他: 没有。
夜晚的绿湖庄园格外喧嚣,只因它常年在外的主人难得降临此地,仆人、保镖都纷纷闻声而动,似鱼一般在这座白色牢笼里游走。 湖水汤汤,周遭的绿坪和有序齐整的长青树都被最外围的白石卍字阑干虚虚地围着,初春的花床尚且稀疏,只人为地开着一些主人钟爱的花,权当应个景。 是一场墙里的春天。 车的光影交错地落进幽暗的画室,巨幅画布呈在中央,即将迎来它唯一的客人。 如果那人愿意,他也可以成为它的主人。 如果他愿意…… ----
第23章 孤索春,针刺蝶
可惜很明显,许朝云不愿意。
稀疏的花床间一只纯白的蝴蝶翩跹而过,隐约间还能窥见几抹不明显的蓝意,听说是新的品种,主家吩咐人专门从国外运过来的,可惜在路上死了几只,到了这座庄园,有几只也不适应这儿的气候,病死了,最后便只剩下了这么一个独苗苗,被人专门地看着管着,只偶尔放它出来飞一飞。 孤蝶飞单花,倒衬得这场人造的春天愈发萧瑟了。 或许是时候还未到吧。等在一旁伺候的仆人暗自嘀咕着,眼睛倒是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只蝶,唯恐它不见。
许朝云睁开眼,入目是雪白的复古式穹顶,有点眼熟,可让他想,他却想不起来。 从彩色玻璃花窗里投射进的光略有些刺眼,许朝云想要抬手遮挡,却发现他浑身上下似乎都失了气力,再不受他控制了。 意识到情况的糟糕,许朝云深吸一口气,开始打量起四周。 两个黑色监控器过分直白地挂在雪白的墙面上,似乎并不怕自己的暴露会引来什么杀身之祸。 明目张胆。 许朝云心里隐隐冒出几分迟钝的不安。 门开了,几名年长的女仆鱼贯而入,操控木偶一般伺候起许朝云的起居。 奇怪,太奇怪了。 许朝云张嘴问这是哪她们是谁又是哪个人把他带到这儿来,却无一人应答,他艰难地熬过半个小时,最终被人放在轮椅上,推出了房间。这时,许朝云才意识到他刚住的地方原来是一幢独栋的小楼。 而现在,他正被推向最中间那幢。危险的警报在许朝云脑中嗡嗡作响,他却全身无力,只能任人摆布。 任人摆布的真人娃娃是脆弱而又美丽的。打谢凌见到许朝云第一眼,他就想这么干了,而现在,他实现了这个小小的目标。 “许先生,欢迎来到我的庄园做客!” 谢凌笑着迎向坐在轮椅上的娃娃,眼底满是欢欣与激动。 可惜自许朝云意识到自己是被绑架的那一瞬起,他就开始愤怒,茫然褪去后,凛冽的冷意开始散发,他整个人如一把锋利冷艳的艳刀,刺向谢凌的双眼。 “我想,没有人会喜欢以这种方式进到别人家中’做客’!这位先生!”暗含警告的话语并没有让眼前的男人出现半分异色,许朝云的心不断地往下沉。 谢凌见许朝云明显忘了自己,眼神晦暗了一瞬,又在瞬间恢复了湛蓝色的光辉。人都在他手心里了,他应该宽容一些才是。 “很抱歉,下次我会让他们注意的。”不过他希望没有下次。 许朝云也希望,不过他现在更希望从这个奇怪的被别人完全掌控的地方离开。 但谢凌,他明显不会给许朝云这个机会。 只见谢凌挥退了仆人,然后走到许朝云身后,亲自给他推轮椅。 轮子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骨碌碌地滚,滑向廊道的最深处。日的光晕逐渐稀缺,灯的光辉逐渐充斥进每一寸可被霸占的缝隙。 许朝云明显地感受到周围的每一寸“自然”都在被谢凌悄无声息地驯化,而驯化的最后一个目标,很明显,就是轮椅上的他。 轮椅停在一扇浮雕大门前。 “这是哪?”许朝云警惕的话音未落,大门便自动打开,一幅蒙了白布的巨型画卷出现在他眼前。 许朝云心脏狂跳,刚想开口拒绝,抑或是制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白布在机器的操控下如倾泻的流水一般滑落在地,露出其下常人不可窥伺的隐秘。 是恶魔的隐秘。 人类一旦窥伺,就要付出代价。 而今恶魔把隐秘从自己的身体里血淋淋地剖出,奉在一个男人面前,那也自有他所求。 满眼是红——巨幅的画布里,身长玉立的谈玉卿一袭红衣猎猎,一手乾坤转,赤脚踏河山。可饰演过他的许朝云知道,天下人都知道,后来的谈玉卿再没穿过红衣,因他厌血,就如同憎恶后来双手沾满鲜血的自己一般。 原来,谢凌是在求谈玉卿啊。 许朝云对这一呈现在他面前的事实感到可笑。 “我又不是谈玉卿。” “你不说我都要忘了他了。” “我只是一个无聊的扮演者,一个浮夸的明星。” 许朝云自嘲地说着,双眼却眷恋地看向那副画。 他,自然也是喜欢谈玉卿的。 想当演员的人,大概没有一个是不喜欢自己所独立接过的那些角色的。他们在夜里疯狂揣摩,在白天肆意沉浸,昼夜都在清醒与迷醉间颠倒,重生。愿痴愿狂,只为承受另一种人生。 谢凌笑着看向许朝云,满意地看到了那双含情的眼,没拆穿,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 如果是真的有风度就好了,许朝云收回看画的目光,转眼冷觑他,一边在心底暗讽。 “我可以让你是。”谢凌踱步至许朝云身前,优雅地俯下半个身,在他耳畔轻声道,“S市绿藤疗养院,听说你的母亲住在那儿。许先生,我想,我应该没有打听错吧?” 许朝云猛然捏紧拳头,深棕色的眸对上那双疯狂又冷漠的眼,张开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许朝云,我不想让你像谈玉卿那样孤独萧索,真的。” “我只需要你乖乖听话,听话就好。”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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