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怎么能被人打断呢? 直到被捆在十字架上的人被燎人的烟火熏出了泪,泪水灼热地滚落,落进谢凌伸出的掌心。这时,谢凌才真切地听到了许朝云的哀求: “谢凌,我害怕。” 呼吸一窒。 顷刻间,浇灭大火的雨水瞬间落下,滋起一声挠骨似的响。 浓烟滚滚而起,谢凌面无表情地跨过那些残骸,走到许朝云身前。 浓烟染上了那张艳丽的脸,精心设计的发丝垮塌了,湿漉漉地贴在许朝云脸旁。突然,纯白的人扬起一双惶惑的眼,像是雨夜灌木丛中一只被人丢下的小狗,哀哀地用眼神向路过的行人恳求。 有没有人说过,许朝云很会骗人,尤其是用他的眼神。 果不其然,谢凌伸手碰了碰他,没有再说话。他倒没想太多,只是突然觉得这样的许朝云也很适合作画。 许朝云,是一名天生的演员。 水与火之间,被人遗弃的小狗坐在焦木残骸里,在谢凌的画纸上徐徐浮现。 雨夜过去,明月高悬,月色照进平铺世界的每一寸缝隙。 昏迷过去的许朝云被谢凌抱回他的那栋小楼,亲手剥开了那层湿漉漉的白色衣衫。 树的光影在温暖的房间外摇曳,谢凌的手指流连于许朝云沾了雨水而变得微冷的颊面。 他想暖暖这儿。 指腹摩挲过许朝云眼下那颗微凸的小痣,以前,谢凌总会对这里感到不满,认为它破坏了许朝云整个人的美感。 可现在,谢凌凑近它,在它的顶端或是末端,留下一个牙印。有些时刻,留下些许残缺,或许也能称的上一句不一样的完美。 窗外一声闷雷惊醒了屋子里的人,谢凌猛然起身,心慌意乱间,他帮许朝云盖上了纯白的羽绒被,随即匆匆离开,门都没关。 闷雷继续作响,躺在床上的人平静地睁开双眼,感受到冰凉的身体正从了无生机的被子里汲取暖意。 有什么东西,两相颠倒了。 那么谢凌,你准备好了吗? 幽蓝的蝶影在玻璃温室里悠悠盘旋,最后落于一片被人遗忘在温室的白瓷盘中央。 像是主动邀人品尝。
后来的谢凌不得不承认,他越是探索,就越是爱,而越是爱,他就越是探索,仿佛一个莫比乌斯环,无穷无尽,唯有探索永恒。 可,凭什么?
窗外的新月挂上多情的眼梢,倒衬得那双无情无爱的眼愈发冰冷,也愈发与此世无缘。 许朝云再一次被请上神坛。 而这一次,神坛上不止他一个。
谢凌似乎很急切,急切地想要确定些什么。 他对许朝云步步紧逼。 …… 痛! 许朝云仰首,吸下一口冰凉的空气。 太痛了…… 许朝云的瞳孔放大到极限,无数噪点在他的眼前接连呈现。然后,在无机质的透明间,许朝云在自己身上发现了一点令人癫狂的欢愉。 眩晕在他脑袋里充当得生的氧气,日光在他抖颤的睫羽间变得模糊不清,面前的人没了具体的形,只留下千篇一律的人皮在他掌心微微漾出热意。 迷蒙中,忽然想到爱和死如此相近。 不,或许不该这么说。 爱应该比死更冷。 许朝云盯着那人无机质的冰冷暴烈,猩红到俗气的唇微微张合,吐出一口热气。 男人却眼热地攫取那抹丰润,湛蓝的瞳目似鹰般贪婪地望向那对空茫茫的琉璃棕,摧木又折松。 渐渐的,在肆意侵占间,他品出了一点薄荷的味道。 如火尖一抹蓝,冷感非常,又最灼热最滚烫。 然后,火上浇油般。 烧的人,烂熟了。
谢凌曾经承诺自己不会对许朝云做什么的。 他失了诺。 这是他的最大败笔。 ----
第26章 自食灵魂的男人
许朝云是把早已开刃的艳刀。没有人知道是谁给他开的刃,就像没有人知道他是在何时爱过人,好像只是一眨眼,他便不生涩了,便半熟了,便熟透了,便快要烂了。 啊,除了最后这一步。这一步谢凌深有体会,这是他做的,他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可是宣告到一半,他又有点舍不得。 那就下次再说吧。 许朝云或许还可以再完美点,再符合他心意一点,谢凌想,手中塑造的动作不停。 反正他还在他的掌心里。 可谢凌好像忘了,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独占欲越来越强时,谁又能保证他的其它感情不会随之一道倾注进去呢? 而,尽管早有被艳刀反噬的准备,谢凌还是被许朝云刺伤了。 谢凌曾在时光的罅隙里窥见许朝云的冷艳刀锋,然后狂热虔诚地奔赴他。可直到正式交锋,谢凌才惊觉,自己早在无知觉时刻,溃不成军。 不过那是必然的,赤着人皮贴近刀锋享受的“人”,总该尝尝自己鲜血的滋味才是。
当穆幼庭终于同谢家交涉完,带人闯进绿湖庄园,迎面而见的就是这样的许朝云。 猩红,灼热,带着点毁灭的气息。 只比梦里,好上一点点。 穆幼庭的心脏差点在那个瞬间失速。 “住手,你要杀了他吗?!” 谢家的保镖第一时间冲上前,制止了许朝云的下一步动作。 “咳……”躺倒在地的人咳了一声,依着脚步声判断出了来人的动作。 他轻笑了一声,张口,嘶哑的声线响起:“放开他。” “二少爷……”谢家的保镖头头有些犹豫。 “我说,放开他!”谢凌像是怒了,挣扎着起身,只是曾经那双湛蓝的眼,现在正汩汩流下鲜红的血——谢凌的双眼刚刚被许朝云刺瞎了。 谢家保镖无奈地松开了对许朝云的钳制。 许朝云转了转被捏得不适的手腕,轻笑了声,随后继续往前走。 谢凌站在原地,垂着首安静地等待,嘴角若有似无擒起一抹笑,仿佛在期待许朝云赠予他最后一击。 旁边的保镖随时准备出手,可有一道黑色的人影先行越过他们,径直向许朝云扑去。 穆幼庭死死抱住许朝云,不允许他再上前一步,再报复一步。 “怎么,你也要阻拦我?” 许朝云侧着头轻声问他,薄红的眼尾漾满了春情。 “不……”穆幼庭抖着声音回答着,“我帮你,我是来帮你的。信我,相信我……”话语间,他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似要破土而出。 谢凌却循着声音的源头找到了许朝云的所在,他上前几步,一把抓住许朝云的手臂。 “别碰我!”许朝云应激似的要甩开那只手,手中尖锐的画笔在空气中乱划,无意中割开了谢凌的手腕。 就在刚刚,这支笔也刺瞎了谢凌的双眼。 穆幼庭眼疾手快地掰开谢凌拽住许朝云的手。 那只手鲜红而滚烫,自里到外都染上了红艳艳的血。 是谢凌的血,被许朝云嫌恶地抹去。 谢凌的那双令人作呕的眼被许朝云刺瞎了,用他那支曾在许朝云身上作画的笔。肌肉松弛剂在谢凌的日益遗忘下逐渐在奔腾的血液间消解,然后化作一个个复仇的印记深深烙在许朝云的左右心房。 而今,他新鲜的血,他腐朽的血,一起混合,一起狂热,弥漫出猩红的铁锈味……像是被破坏到最深处时许朝云在自己身上闻到的气味,无端端令人上瘾。 抖着手,穆幼庭夺下他紧握在手中的尖锐画笔,一把扔远。 “许朝云,你不能杀他……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自己……”穆幼庭小声地劝解着,身上的温度隔着薄薄的一层衣透过来,驱散了许朝云身上的猩红滚烫。 许朝云侧头,眼眶微红,依赖般在穆幼庭的怀里靠了靠,一双悲哀的略带质问的眼无声地注视着面前这个突然出现在他世界里的男人,这人没有救下他,现在却想来阻止他。 穆幼庭被看得有些恍惚起来。 含情的美貌从来都是把最好的刀。许朝云一直都知道。 他看得穆幼庭松了手,然后如一只玉石俱焚的蝴蝶,飞向了他的敌人。 “不要!”穆幼庭伸出手,却没有救下那只孤傲的蝶。一如旧日。 鲜血溅到蝴蝶的翅膀上,把它染得沉重。 一张如玉的脸,冷情的眼下,猩红的唇角带上笑,一如往昔,完美甜蜜。 “咚——”像千万个被信仰的子弹击中的人一样,谢凌倒在地上,苍白的脸上俱是满足。 恍惚间,许朝云竟从他的身上看到了魏锋的影子。一个摇头,许朝云将这个念头甩出脑袋。 谢凌第二次倒地,制造这一切的工具是许朝云口袋里的第二把刀,那是他从谢凌那偷来的画笔——一支纹身针,与第一支一样,尖锐锋利。 许朝云被谢家的保镖制住,不得不单膝跪在地上等待审判,女佣在别墅里来回穿梭寻找医药箱,还有人在焦急地拨打家庭医生的电话。没人敢打120,也没有人敢打110,这仿佛是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每个人都默契地把这个丑闻压在这座豪华的庄园里。 许朝云看到谢凌的身体还在抽搐,而他呢?他仍在笑。 现在明白了吗?这就是豢养一把刀的代价。许朝云在心里慢慢地陈述道,做最后的宣言。 许朝云从不怕报复失败,也不怕报复成功,午夜梦回,若是让他醒来看到瞎了眼的谢凌,也只会觉得这一切都如他的预期,不枉他在牢笼里日日夜夜煎熬颤抖。 想想他都为此付出了些什么。 他用他的眼泪哀求、用他的唇瓣示爱,乞求凶手将他食用,然后在被食用后也开始享受自食,不断割裂也不断新生,因为太过诚心,以至于自己成为自己的父母、自己的朋友,最后也自生于自己的枝头——从今往后谁都无法再伤害他。 他曾经用他自己填满了谢凌贪食的黑洞。 现在他要离开了,这仅仅只是他收取的些许利息。仅此而已。 “你应该知道的……” 许朝云低声说了些什么,红唇微动,没人能听得清。 ----
第27章 夺走一只蝴蝶的计划
谢凌还是没死,家庭医生来得很及时,成功止住了血。 许朝云早有预料般叹了口气,像是在可惜。 好吧,是明目张胆地可惜。 谢凌的堂哥谢亦珘头疼地看了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谢凌,然后转身走到被绳子绑着手的许朝云面前,说: “我们聊聊?” 许朝云饶有兴味地看着谢亦珘,没有犹豫地应下了这个邀约:“好啊。”
23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