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陈汝的儿子。就算没有血缘,照样被他当成宝贝的儿子。 在父亲怀中,这个小小的孩子可以自成一片天地,那是只属于他的广袤天下,在这里他称王称霸,陈汝俯首为臣,无人能敌。 春晚节目进行到一半,沙水苏打来视频。 她以往很少主动给霍枯打电话,一方面两人长时间没联系,另一方面她一直没履行过做母亲的职责,因此对孩子愧疚。 今年难得一次,霍枯挺直腰背,把手机立在自己和陈汝之间,一人露一半脸:“妈妈,新年好啊。” 沙水苏一头卷发动人:“乖仔新年好!今天有没有吃好饭?有没有吃饺子啊?” 霍枯点头:“我爸爸做了好多好吃的,还包了大葱肉的水饺,特别香,我吃了整整一大碗。” 沙水苏冲他竖大拇指,一边吃一只广式猪脚,“汝哥,新年好!新的一年顺顺利利财源旺旺,谢谢你照顾我儿子!” 陈汝笑着倒上一倍,隔空敬她:“来吧,自己人,不客气。” 两人有说有笑的在视频里碰了个杯,陈汝瞧见沙水苏那头打边炉,说:“你这新年只吃个涮火锅,不吃饺子?” “阿彪去买了,还没回来。”沙水苏摆手,“哎呀不要提了,过新年超市人多的很挤都挤不动,排队结账要好久诶,烦死了。” “哪里超市都一样,干嘛不提前买?”陈汝笑。 “提前买,我们想不到嘛。”沙水苏也笑,“你知道我大大咧咧,阿彪又是个男人喽,哪能心这么细?我们还是一看手机日历才发现今天大年三十,要不然都不知道。霍枯,妈妈等下给你压岁钱哦。” 霍枯摇摇头:“不用了,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压岁钱,你留着花吧。” “哎呀,长大了也是妈妈的儿子啊,哪能不收压岁钱呢。”沙水苏放下蘸料,问陈汝,“对了汝哥,前两天给你寄了一箱金紫荆糯米酒,你有没有收到?” 陈汝说:“我还真不知道。我和儿子前几天就来老家过年,你邮到新家了?” “是啊,我让阿彪专门打包好才给你发过去。就怕在路上让谁给偷走或者打了,用的还是水果箱子,好像是青皮大柑橘。” 父子俩对视一眼,霍枯想说什么,被陈汝按住了手。 “没事儿,我给邻居打个电话,要真送到家里,我让他帮忙签收。” 霍枯知道陈汝不想让沙水苏问生病的事,低下头,扣瓜子皮上面的黑纹。 两个大人讲话,他一个小朋友坐在旁边拨弄一颗黑瓜子。 抠的变成白色,才终于叹口气:“老爸,我饿了,我要再吃一碗饺子。” 他不想和沙水苏聊天,主要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母子俩从他很小就分开,沙水苏虽然和他有血缘关系,但在他看来就是一个比较亲近的陌生人,真的很不喜欢和别人相处。 陈汝在儿子屁股上拍了一下,让道,“饺子在冰箱下层,你自己拿出来煮。多煮几个,我也再吃一碗。” 他倒不是真饿,只是觉得儿子好不容易多吃一口饭。做父亲的不由自主胃口大开,也想多吃点,陪配霍枯。 沙水苏见儿子溜走,静默几秒,小声说:“汝哥,我昨天去看了看孕妇一家。他们真的好可怜,七八口挤在四十尺的小房子里,卧室到客厅不超过五步,真的感觉好惨。” 陈汝不难想象,“确实挺可怜。可话说回来,要不是他们闯红灯,不至于发生这么惨烈的车祸。” 沙水苏叹气,筷子在翻滚的牛杂里搅动:“我现在想想,真的觉得人有时候都是命。你看那天路上还没有特别多的车,也不是特别拥堵,但他们就非要闯红灯,当时妻子和丈夫还吵架——唉,就是可怜那个孩子马上就要出生,遇到这样一件事。” 陈汝静静听着,没作声。 “不瞒你说啊,我带了些礼物去看他们,那老太太是个可怜的,拉着我说了好多,大概是讲她女儿的婆家想要一个仔,因为老大是个女孩,所以夫妻俩对这一胎真是好看重噶。但说实话的,夫妻俩也因为这个孩子常常发生口角。老太太去算命,不知道因为什么,大师说这个孩子对他们俩不好,会克他们夫妇,你看现在真的灵验了。如果不是怀上这个孩子,那孕妇也许不会死。” 电视机播放大合唱,听的人头皮发麻,天灵盖发冷。 陈汝搓了搓手,叹气:“人命关天的事,谁说的准呢?兴许一切都是定数。” 霍枯煮好了饺子,一时间藏在厨房没出来。 刚出锅的肉馅饺子,又香又白。 热气上升,他看着那一大碗像小山一样的饺子,不知不觉出神,想起那个老太。 她看上去是认识自己的,穿的衣服像是属于伴侣或者家中其他男性。 一切都是那样古怪,他根本不明白怎么回事。 霍枯对自己小时候的记忆几乎没有。他只记得特别严厉的霍国征,纹身店震耳欲聋的摇滚乐,还有就是陈爸对他的谆谆教导,细心宠爱。 可要说具体哪些事情发,他真的不记得。 那个老太究竟来家里看什么?她又为什么要惊慌逃走? 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陈汝这样宽容大度的人,竟然第一次对一个老太太有那样恶劣的评价,态度还几乎翻脸—— “小霍枯,视频挂了。”陈汝见儿子半天不出来,知道他肯定在躲他妈,“你要藏到什么时候?” “哦,就来。”霍枯应了一声,打了个调料,把饺子一起端出去,“你身体不好,就别吃太辣的了,我只给你放了一点点香辣椒,没什么辣味。” 陈汝咧嘴,抄起来筷子,“行啊,尝尝我儿子的手艺,看着饺子煮的下不下功夫。” 他一句话,把霍枯逗笑:“饺子是您包的,馅也是您调的,连皮儿都是您擀的。哪来我的手艺?” “可别小瞧这煮饺子,瞧着是小事,真要煮好啊,得下功夫呢。”陈汝吃一颗进嘴里,竖大拇指,“真不错。恰到好处,又鲜亮又柔软。——怪不得,人人都说好吃不如饺子,还真有这道理。” “所以说,古人还是有智慧的。” 霍枯拿着小碗开心地吃,时不时给陈汝夹一个,这年过得其乐融融,再好不过。 《狗庄》截止到昨天几场路演全部结束,现在就等着大年期间正式上映。 霍枯和周浦开的头非常不错,但后边几场没有他俩在,人们的热情就明显减少许多。 吃完饺子,陈汝看小品,霍枯翻手机,跟导演发拜年短信。 他还是很有礼貌的。合作过的导演挨个编辑短信,每一条斟酌再三,丝毫没有差错才发送。 全忙活过来,霍枯切小号找到《狗庄》超话,学前经纪人做营销,编辑安利微博:“《狗庄》真的超级好看!演员团队扎实用心,每个都是实力派,导演拍摄角度清晰……看电影全程都聚精回神,根本感觉不到一丝多余镜头!整个故事特别奋发向上,看完之后我在电影院哭光了一包纸巾。” 想想不对,又歪着脑袋重新添上上一句,“看完之后我在电影院哭光了一包纸巾(褒义,特别喜欢、真挚的)!” 微博发送出去,他刷新了一下,发现阅读量瞬间从零变成了3,帖子发布成功。 然后霍枯搓搓脸,偷偷拍了一张陈汝被小品逗笑的侧脸照投放进自己微博。 [我爱的人啊,愿你永远伴我身边,无疾不老。] ——我永远爱你,我的老耳东。 敬祝新年快乐,而你也永远爱我。 他比信徒更诚挚。
第60章 60“创伤” 渔岛村相当于这世上的另一个桃花源。 与外边隔绝,来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回家,根本没人会来旅游。 霍枯过了一个非常清闲的年,没有任何人打扰,也没有狗仔随身跟拍。 他难得放松几天,本来说是初八和陈汝一起回家,结果才初二陈汝就被叫回研究所,说是实验体出现问题,让他一定回去看看。 睡眠舱本来就是一个成功率只有40%的项目。 陈汝早就思考过失败的可能性,但这情况出现的太突然,他必须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才能决定整个项目要不要进行下去。 霍枯一个人留在渔岛村倒是没什么,他现在毕竟不是小孩子。 只是这样的模式让他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小时候。那时,陈爸也是经常自己去上班,把他放在家里。 旧事卷土重来,霍枯一大早学着陈汝生火。 他看父亲做是那样简单,本以为自己同样轻而易举。真正上手,才发现世上所有轻而易举的事只是对父亲而言,他根本做不来。 烧着的报纸不是很快就燃尽,就是碰到木头后根本点不着,更别提往上压煤球。 这边没取暖工具,霍枯实在冷的受不了,穿好衣裳,想去附近转转,看有没有小太阳。 过年这几天出奇的冷,靠墙跟坐着的老太太老大爷没了,大家都在院子里干活,偶尔听见动静,会抬头看一看。 还有些自来熟的会叫住霍枯问几句,和他事业无关,就是亲戚长辈,问问他找女朋友没有,将来会不会回家过日子。 霍枯一一答过,很有耐心。 往前走了几十米,好不容易瞧见一个小超市,里边却没有小太阳。 只有一个是老板去年在用的,今年落了些灰,家里又买了电暖扇,就搁置掉。 霍枯要给钱,老板说什么不要,“你拿去用就是!大家邻里相亲,真给钱就见外了。你不嫌弃就拿回家使,反正能用,还挺暖和,就是不是新的,得再擦擦干净。” 做生意不容易,何况他不差这两个钱。 霍枯执意要给,结果老板还生气了:“你要是给钱,我就不给你了!我自家用的东西闲着也是闲着,你就拿去用呗;再说了,俺家孩子小时候老生病,还是你爸给治好的呢,你给钱不是打我脸么?” 霍枯争不过,笑着说谢谢,提着东西回去。 渔岛村的人善良淳朴,他很感激,他们没有问东问西,没有为难他。 只是这地方他不熟悉,左转右转,差点找不到家。 不知怎么,走着走着,他进入一条小胡同。 这边很破,跟刚才的繁荣天差地别。 两侧的平房长满了绿色苔藓和杂草,有几栋已经被打上蓝色危房标志,看上去摇摇欲坠。 霍枯拎着小太阳往前走,来到某一处,突然听见里头咕咚一声。 他转头,那天的蓝衣老太正坐在院子里劈柴,大概是干活时间长,又老眼昏花,一下子落上石墩,把自己直接震飞在地。 霍枯看她半天没爬起来,犹豫后,推门进去,把老太太从地上拉起来,背进屋里。 她的房子很破,进屋一股刺鼻的霉味。
60 首页 上一页 51 52 53 54 55 5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