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苦笑,他已经能想象到朱利安听到这句话后不快而戏谑的神情了,他拉住朱利安说:“我们一会儿还是像说好的那样,在你的房间见、见面。” “知道了。”朱利安说完便扭头和约翰一道走了。 伊丽莎白的侍女在房间里听到三人交谈的声音,主动走出来迎威廉进去,伊丽莎白心情不好,连带着她也要受气,这位公爵小姐早盼着有人能来治治小公主了。 伊丽莎白披头散发地躺在床上,听见威廉也进来没有起身,躺在原处问他说:“他们这次派你来了?” “他们是谁。”威廉说。 “我哥哥,不,是国王陛下。还有我母亲。” “我就、就不能是作为费查伦家的外甥来的吗。” “你把我当白痴吗?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和塞西莉的家族不亲近吗?你娶了我亲爱的堂哥朱利安,傻子都知道是谁让你来的。” 下人给威廉搬来了一个板凳,他在床边两米远处坐下,不急不徐地开口说:“朱利安本想自己来跟您聊聊,我听说之后,跟、跟他说让我来吧。” 伊丽莎白闻言从床上坐了起来,用手整理了一下头发,说:“如果是他来,我绝对不会给他开门。” “他又怎么得罪您了呢?” “他、他……没有直接得罪我。他只是一直以来都站在哥哥那一边,然后——他明明从来不做什么善事,却总是有好报。” 威廉眼神中难掩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他对穷人缺乏同情,每年圣诞节我们在王宫门口分发面包和衣物时,他从来都不屑一顾,我们整下午整下午地为穷人缝制衣物,他每次都借口说自己不擅长针线,花钱找宫里的婆子替他做。他从来不无偿地帮助别人,只要接受了他的恩情,就必须加倍偿还。最重要的是,他明明一点也不温柔可人,而且我敢说他绝对利用他的美貌去达成过一些目的,即使这样、即使这样,你还愿意跟他结婚!” “伊丽莎白,你、你有所不知,朱利安收取的田租比许多贵族都要少,并且在他的领地上,从来没有巧立名目收税的事情发生。” “这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吗?” 威廉正思考着有没有必要跟这个王室的小omega解释税收这样庸俗而无趣的事情,又听见伊丽莎白冷笑着说道:“你现在也会维护他了,那会儿你明明更欣赏朱诺。谁成为你的妻子,你就爱护谁。” 威廉无意跟她解释,直接把话题转到正事上问:“你今、今天总是在提婚姻的事,是陛下要对你的婚姻做出安排了吗?” “暂时还没有……”伊丽莎白说,“但是他对我的安排无非就是那两个——要么嫁给beta,要么是去国外联姻。” “伊丽莎白,你是公主,嫁、嫁给外国的国王或者王子是常规选择……” “我当然知道!”伊丽莎白抢白道,“但是外国有那么多不是吗?嫁去一些国家能真正做个王后,嫁去另一些却只能独守空房,看着丈夫寻花问柳。我……我也不想嫁给年纪足以当我父亲的。” “朱利安去阿奎丹那年,你多大?” 那年伊丽莎白十一岁,王族里尚有比她年长的未婚omega,联姻的任务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她的感触便不是很深,至于朱利安在阿奎丹的遭遇以及纠缠他的流言蜚语,她都是长大之后才听说的。 伊丽莎白想到这件事,意识到她之前对于朱利安的评价或许是有失偏颇的,便低着头不做声了。于是威廉又对她说:“据我观察,陛下很爱护你,一定会给你找个好夫家。” 爱德华性格内敛,但是一向关心着她们姐妹几个,这点伊丽莎白心中是清楚的,但那是他的哥哥爱德华,至于国王爱德华六世,有人告诉她会不一样。 “你知道吗,我父亲有个alpha弟弟,他娶了beta妻子,跟我们血缘比较近的几个alpha叔叔都娶的是beta妻子。”伊丽莎白说到这里,连日的委屈一齐倾泻出来,声音里竟带上了哭腔,“朱诺嫁给了alpha,朱利安嫁给了alpha,还有一位普兰塔吉奈家的omega,你不认识,叫克莱伦斯,他也嫁给了alpha,我想嫁给一个alpha,为什么就不行呢?” “你为什么笃定陛下一定会把你嫁给beta呢。” “我父亲是个alpha尚且如此,更何况爱德华是beta。坐在王座上的人肯定不想看见他的兄弟姐妹生出AO子嗣而他自己却生不出来。” “伊丽莎白,你不、不应该这样想你的哥哥。我跟陛下直接接触不多,但我认为他并非是眼里只、只有王位的君王。当然,我说的这番话您也无需尽信,对于身边亲近的人,应该更多地相信自、自己的判断。” 伊丽莎白听完后垂头坐在床上,仿佛若有所思。她其实根本不是一个任性的姑娘,有时甚至会为了装大人而委屈自己作为妙龄少女合理的欲望,她想要的无非是被当作成年人对待罢了。 威廉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咳嗽两声说:“能能、能请你的侍女为我倒杯水吗,我说那、那么长一段话可不容易。” 小公主扑哧一声笑了,吩咐侍女去为威廉准备茶点,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威廉便起身告辞了。伊丽莎白把他送到门口,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最后还是开口说道:“有件事或许你是最合适的商议的人选,但你跟朱利安结了婚,我就不能跟你说了。” 威廉听到这句话心里有些担忧,但也只微笑说:“看、看来结了婚之后确实很多事都不一样了。” “你怎么看斯泰林森家呢,塞西莉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他们转变了看法,不再像从前那样一提到他们就嘲笑他们是裙底的贵族了。” “他们家族中有出色的人,但现在毫无疑问是在谋反。” “确实。那抛开政治不谈,你觉得他们家的年轻一辈中,有不错的人吗?” “雷吉纳德……”威廉提到这个名字声音便低了下去,不愿再多说,“只说能力,应该是有的。” “谢谢你,威廉,你快去朱里那里吧,他怀着身孕,你一定很牵挂他。” 威廉从伊丽莎白的房间里出来,凭着印象朝朱利安的房间走去,他太久不来王宫了,看着那一扇扇相似的木门,竟认不出哪个是朱利安的房间。 他正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听见朱利安在他身后不悦地喊他:“你在斯威逊夫人的房门前偷偷摸摸地干什么呢?” 威廉一回头,看见朱利安和洛蒂站在不远处的一扇门前,朱利安佯怒的眉眼下嘴角微微上扬,身后的洛蒂更是直接捂嘴笑了。威廉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他跟着朱利安回到房间里,回忆起旧事说:“我记得我们第一次交谈,也是在这个房间里,你说我在走廊上打转的样子像个马、马夫。” “是吗,我不记得了。我确实有可能这么说过,你刚刚乱转的样子也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马夫。” “没关系,我都记得。我记得你那天穿着一件暗红色的长袍,那时你头、头发还很长,披在身后,在发尾用同色的丝束了起来——很漂亮,就是说出的话不是很友好。” 朱利安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晰,顿时有些脸热,替自己辩解道:“我明明夸了你很英俊。” “看来还是记得的。”威廉笑着说道。 两人在王宫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洛蒂送早饭进来的时候顺带送来了两封信,说是一早上有人塞到侍卫的手里,侍卫又转交给了她。 朱利安觉得有些奇怪,他拿起信封一看,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一封信上印的是他和朱诺两人专用的火漆,朱诺寄给他的信件不知道怎么落到了邮差以外的人的手里,另外一封没有封上,朱利安把信纸取出来,里面只写着两行字: 做个好妻子。 也做个好哥哥。 ---- 威廉还记得朱利安那天穿的什么衣服,但作者是翻回第二章 才知道的。
第50章 朱利安把朱诺的信打开,面无表情地读着,朱诺告诉他雷吉纳德的家人提出要把他接往家中照顾,但朱诺和他们相处得并不亲密,住过去肯定不自在,便以月份大了不方便长途奔波拒绝了。哥哥乔治也破天荒地写来一封信说要照顾他,他自从母亲死后、双胞胎被接到宫廷中教养,便没怎么扮演过好哥哥的角色,朱诺简直莫名其妙,直接以同样的理由拒绝了。朱诺说自从私生子起兵造反,他时常感到自己的处境有些尴尬,但他想雷吉纳德活着的时候就不怎么认同家族的野心,如今他死了,他一个寡妇也没必要再维持什么面子上的和谐,让哥哥在行事时不要因为他嫁到了斯泰林森家而束手束脚。 朱利安把信递给威廉说:“他倒是想得周全,但他从来不会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我怎么会担心我的行动导致他和斯泰林森家撕破了脸,我担心的是他的安全啊!” “我促成了陛下和法军的联盟,导致叛军在战场上受挫,他们会不会对朱诺做什么来报复?或者他们控制住朱诺,用他来要挟我,我又该怎么办?我从他们坚持让朱诺回到雷吉纳德的封地待产的那一刻起就在担心,现在这一切真的发生了,我当初就不该同意他离开我身边。” 朱利安的声音越来越冰凉,周身的慌张逐渐被绝望替代,仿佛成了一个随时都会碎掉的玻璃人。威廉同样心乱如麻,他将朱利安搂在怀中,握紧他的手说:“先去调查一下劫走信件的人吧。” 朱利安稍稍回过神来,立刻安排人去追查信件的来源,又派人即刻赶往朱诺那里查看情况。等下人们都离开了,他从沙发上缓缓站起,撑着桌角剧烈地干呕了起来。他想将这股不适感压下去,却咳得愈发厉害,似乎再不停下就要把脏器都咳出来了。他的另一只手无力地托着肚子,浑圆的孕肚坠坠地发痛,但是在席卷全身的不适感的包围下,这点疼痛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威廉紧贴着他的后背,护着他慢慢坐到地上,朱利安感受到他胸膛的温暖,片刻前为了保护自己而凝结起的坚冰开始融化,几滴泪落到了威廉护在他胸前的手臂上。 “汉弗莱,如果我听你的话,我们和梅丽一起去白月庄园住下,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朱利安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自我怀疑,“我只是一个omega,本来就不应该去做那些事,我应该呆在家里,好好生养你的孩子,做个好妻子。” 威廉心下一紧,捏住他的下颚说:“我的妻子好不好,只、只有我能给出判断。” “疼。”朱利安扭头去瞪威廉,看见他深林般绿色的眼睛半是严厉半是担忧地望着自己,突然清醒了过来——他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敌人给他下的圈套,但若是没遇见眼前这个人,他绝不会一遇到危险就想逃入名为“家”的地方,他埋怨威廉道,“你一定折磨过我了,我原来不像这样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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