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抱歉。” 威廉脱口而出道。他的理智还在运转,但他的内心只怕比朱利安还要混乱。在意识到有人拿朱诺的性命来威胁朱利安时,他脑海中最先想到的是如果他当时强硬一点就好了,在这无聊透顶的王位争夺战开始之前,带着他的女儿还有他怀孕的妻子住到旷野中的庄园上去,那是他妻子的产业,但现在他才是这一切包括他妻子的主人,若是他的妻子还想掺和到王位的争夺中去,他就会像国王对伊丽莎白公主那样,把他关在房间里,切断他与外界的通信。威廉几乎被自己一念之间的想法吓到了,他判断不出哪些是合理的想法,哪些是他内心阴面结出的毒瘤。 “朱利安,听、听我说,即使你在开战之初就去白月庄园,不插手任何事情,以你在陛下那里的影响力,他们也依、依旧有可能带走朱诺,并以此要挟你做出一些不利于陛下的事情。” 这是朱利安最想听到的回答,也是不掺有任何安慰性质的事实。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即使朱利安在老国王死后就跟着威廉隐居也没有用。他拥有的大片土地,他在英法贵族中千丝万缕的关系网,以及他与国王亲密无间的兄弟情谊,这些都不是他潦草嫁了个医生又一胎接一胎地生着孩子就能让人忽视的。 朱利安渐渐平复了下来,在威廉的搀扶下从地上站起来,坐回到沙发上。他又拿起朱诺的信细细看了一遍,同威廉分析说:“朱诺应该暂时还安全。这封信并不是在他人的监视下所写,如果是,就不会是这个内容,朱诺也会想办法给我留下暗示,而我也一定会发现。况且穆雷先生(此人是雷吉纳德忠诚的下属)也没有来信通知我说朱诺出事了,我不信斯泰林森家或者我哥哥有能力绕过他把朱诺带走。” 他理清了思绪,便没有那么慌张了。过了午后去追查信件的人回来了,告诉朱利安是一个给宫廷送蔬菜的小贩把那两封信交到侍卫手中的,而那小贩又是在进城之前被一个陌生人拦住,仅花了两个先令就让他捎上了这两封足以引来一阵风雨的信,当时天还未亮,小贩拿了钱也没顾上记下那人的长相,线索到这里就断了。负责送这封信的邮差是在朱利安的人在驿站里找上他时,才发现贵人的信件不见了。 “看来他们目前还没有强行挟持朱诺的计划,也就只敢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了。”朱利安听完后冷笑着说。 尽管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但朱利安还是有些心神不宁。他把被威胁的事如实告诉了国王,爱德华没有多做什么表示,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看来我们得尽早结束这一切”。朱利安了解这个表弟,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会尽可能保证朱诺的安全,但如果出现万不得已的情况,他不会把朱诺的安危放在胜利之前,也不会允许朱利安这么做。 朱利安本计划在王宫住上两天便回家,但他当晚便发了高烧,不得不在宫中滞留一段时间。他全身发烫,却又感到很冷,必须要威廉赤裸着上身紧贴着他才能好受一些。威廉从他身后抱着他,每隔一会儿替他拭去额头上密密的细汗,沉默地听着他昏昏沉沉地说着一些胡话。 “汉弗莱,如果朱诺真的因为我陷入危险,你会责怪我吗?” 还用等到那时吗?他每一次背着他出门,又不告诉他去向,他都责怪他。权力的游戏中,即使是赢家也很少有安然无恙的。他劝告过他,但他却从来不听,只会在他到家之后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给他看。威廉觉得自己不免有些可笑——他保护他的omega的方式,仅仅只能是规劝。 “你别为了他责怪我。我好难受。” 威廉摸了摸他汗湿的睡衣,问:“需要换身衣服吗?” “是这里难受。”朱利安把他的手按在心口,“那次在威谢尔家,我假扮他骗梅贝儿到国王面前发疯,你对我发了很大的火。你让我不要用朱诺的脸做这种事,可是他的脸不就是我的脸吗,明明是一样的,为什么他的你就这么珍惜,连用他的连做坏事都不允许。反正我一直是顶着这张和他一样的脸,做你厌恶的、肮脏的事情。” 朱利安断断续续地说完,过于激动的情绪使他头痛欲裂,后脑死死地抵在威廉的胸膛上。威廉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中犹如被刀割了一样,不断地亲吻着他的颅顶,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他们所在的房间是两人第一次交谈的地方,陈设与当初并无二致,只是那时威廉还不被允许进入卧室里。 他不禁又回想起那天的情形,洛蒂带着他进来,朱利安披散着长发坐在沙发上。他彼时只和朱诺有过一面之缘,靠着头发长度判断出坐在这里的是双胞胎中的哥哥。然后面前的美人生动了起来,举手投足之间是一种矜贵的轻佻,从那一刻起,威廉便确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双胞胎弄混,他确实也一次都不曾弄混过,哪怕朱利安以绝佳的演技假扮着朱诺。 这个omega在传闻中媚主、弑夫,手腕狠辣,似乎哪一条都与眼前这个会颔首夸赞他英俊的人儿对不上。他开始好奇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传闻,又或许传闻并没有冤枉他,那他便会开始好奇是什么造就了这样的他。 那时他的理智还在驱使着他针锋相对地与omega调情,但他的灵魂却化作了一只蜂鸟,飞过名为朱诺的花朵时,他绕着它扇动着翅膀,只希望成为它的画面的一部分,但飞过名为朱利安的花朵时,他却一定把丑陋的喙探入它的花蕊,尝尝它的花蜜是什么样的味道。 朱利安还在呢喃着一些令他烦躁的话,他听见他委屈巴巴地说:“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我也会死掉的,因为我们是双胞胎,那时候,你能不能也一并思念我呢?” 威廉一瞬间失去了耐性,他不顾朱利安还在难受之中,拧住他的嘴,语气不善地说:“我该怎么一、一并思念你呢?你真、真以为你和他一样吗?你如果这样轻易地死了,我一定为想法设法复活你,直、直至教会把我判作巫师烧死。” 朱利安似乎是被他这句话吓到了,渐渐在他怀中安分地睡去,威廉脑中也是一片混沌,糊里糊涂地抱着妻子睡着了。 ---- 威廉清醒过来要是记得自己说的这段话,大概会尬晕过去哈哈。 但我设想中他就是一个理智到会不断内省、解剖自己的人,在这个过程中偶尔没来得及把心中危险的东西扼杀掉也很正常吧2333.
第51章 黑文沃斯城外的官道上,一辆运着木材的马车正缓缓地向城门驶去,运这批货物的小厮托马斯心情极好,因为他的收货人——即这个教区的牧师十分慷慨,每次收货时都会留他吃一顿便饭,然后再额外塞给他一些面包和杂粮。 他旁边坐着他一时兴起捎上的一位游医。这人在半道上拦住他,塞给他一些钱,求他带他一程。那些钱雇正经车马肯定不够,但托马斯心情正好,也想效仿牧师做一些好事,便让他免费上车了。 游医身材高大,虽然衣服和行囊很破旧,但都收拾的整整齐齐,他戴着一顶宽沿帽子,不靠近看不清五官,但托马斯觉得他的面相并不像坏人。 最重要的是,这游医是个哑巴。托马斯觉得很有必要帮他一把。 “我这批木料是运去建教堂的。有个有钱的寡妇,名字好像是叫、叫安妮·汉弗莱,给教区捐了一大笔钱,要在市郊建个尖顶的大教堂。我带着你去见比德斯牧师,请他给你介绍些生意,他知道城里哪些人生病了需要看医生,那群建教堂的工匠也时不时有受伤的,你身上一股药味儿,应该也会做药吧,你可以卖一些给他们。” 游医呜呜啊啊地发出一些喉音,又从口袋中掏出炭笔想要写点什么。 “甭写了,甭写了,我不识字,你听我说就行。”托马斯说,“给穷人看病也就只能混口饭吃,饿不死,你想过得体面,甚至想留下,还是得去贵族家当差。你既然识字,想必有些本领,要是懂点接生,可以让比德斯牧师介绍你去斯泰林森夫人那里试试,那位夫人也是个顶好的大善人。” 哑巴游医听完后跟他比划了半天,托马斯费劲弄懂了,拍着游医的肩说:“没想到你这个哑巴也对漂亮寡妇感兴趣嘛!说实话我也没见过那个安妮·汉弗莱夫人,听说是南边的有钱人,不知道为啥要跑到我们这里捐一座教堂。我一个同乡远远地瞧见过她,说是很年轻很漂亮,一般这种寡妇突然给教会捐钱,八成是看上了哪个教士,但她又不常来这边,听说只在教堂刚开工的时候来过两次。” 托马斯一路唱着独角戏,不一会儿马车便到了城里,他先去老教堂里找比德斯牧师交付货物,拿了应得的报酬和送的干粮,再把东西运到不远处的工地去。托马斯像在路上说的那样,把哑巴游医引荐给了牧师,又为他说了许多句好话,听到牧师承诺会暂时收留他再为他介绍些生意才放心离去。 载着木材的马车走远了,比德斯向那游医行了个礼说:“汉弗莱先生,我们去办公室里聊吧。” 比德斯牧师不久前收到通知,他主人的丈夫会乔装来到这里,替他照看身体欠佳的弟弟。他听说主人自作主张嫁的这个人从小在教会学校上学,完成学业后又在修道院附属的医院中工作,对他感到颇为亲切。他一边引路一边开玩笑对威廉说:“汉弗莱先生,我简直要怀疑您真的做过流浪医生了,我第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您就是我在等的人。” “扮游医还是第一次,不过扮、扮哑巴确实有些心得。”威廉谦虚道。 比德斯是朱利安家佃户的儿子,在莱斯特伯爵的资助下念了大学成为一名牧师,朱诺与雷吉纳德订婚后,朱利安便把他运作到了这个教区,如今他在这里的名望很高,工作算得上是有声有色。他告诉威廉说眼下这地方虽然有戒严,但是因为离叛军的老巢还有些距离,查得并不是很严。他建议威廉先在城中逗留几天给市民看看诊,坐实了游医的身份后他再把他介绍到朱诺的府上去。 威廉上次到朱诺的府上是坐着马车直接停在了主宅门口,哪知道第二次来竟要如此大费周章,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自从收到恐吓信后,朱利安行事低调了许多,他不再出门,也不在家里接待客人,除了和朱诺还保持着惯常的通讯,与其他贵族的联络也减少了。威廉感到有些惊奇,因为朱利安不像是会被区区一封信吓到的人。他把心中的想法如实对朱利安说了,换来了妻子一阵嗔怪。 “我的月份也大了好吗,就是山里的母野猪到了快生崽的时候,也会找了舒服的地方呆着,而不是下山四处乱撞。况且我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 “那封信写得正合我意。本来我活着就是为了做个好哥哥,嫁给你之后又多了一条做你的好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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