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天和最后一天,我们会在门口摆上两只整羊,所有进出的仆人都可以切下一块肉,我的母亲早就带着我们做了一堆袖子,我们会把它们分给穷人,这样他们在新的一年也能穿得体面一些……” “那你今年做了多少个呢,小丽兹?”朱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笑着说。 威廉一瞬间觉得有些窘迫,他希望公主能松开他的胳膊,但她似乎在看到朱诺的那一刻就缠得更紧了。威廉并不怕约翰或者霍华德·斯泰林森之流撞破他和公主走在一起,像他这样的大贵族的穷亲戚,突然被推到台前,显然是为了凭借alpha性别求娶一个富有的omega继承人,这种事在他们的家族中时常发生,大家都对此心知肚明,约翰不介意和威廉做朋友,斯泰林森若想借此嘲讽威廉也底气不足。尽管如此,威廉仍不想让朱诺撞见他在贵族女孩面前献殷勤。哪怕在朱诺这样的贵族少爷眼里,他很可能就是个出身低微又贪图荣华富贵的alpha,但他还是想尽量在朱诺面前保持一点体面。 朱诺这个问题揭了她的短,但伊丽莎白公主没有生气,她撒娇似的说:“反正比朱利安做的多,他的针线活可太糟糕了。” “哈哈,他早就放弃了针线活,他在很多年前就承认自己不是那块料了。”朱诺替他的哥哥解释道。他又用欢快的声音问道:“你们是要去园林吗?或许你们想去看看他们刚抓的松鼠,他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抓住,一个个都狼狈得跟野人一样。” 伊丽莎白公主嫌弃地说:“他们为什么要抓松鼠?” 朱诺说:“因为猎一只不够有挑战性。这个季节本来就没有什么猎物,射一只少一只,不如抓一只活的来得更有趣。” 威廉问他说:“您不继续和他们一起打猎了吗?” 朱诺说:“天气太冷了,我不能在外面呆太久。”他说完抬起头,向上方挥了挥手,然后像个淘气的孩子一样对威廉和伊丽莎白说:“我哥哥在阁楼里瞪着我呢,我得赶紧上去了,他看到我一身雪水又该唠叨了。” 威廉悄悄向上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一个娉婷的身影站在宫殿的窗边,朱诺已经进屋了,他的脸上没有瞪视的表情,反而在嘴角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这个笑容让威廉不由得感到一丝心虚,朱利安或许早就站在那里了,他全程目睹了他任由伊丽莎白公主挽着,又说了一些无聊的话逗这个小女孩笑。他们的目光有一刹那的交汇,威廉只觉得头皮发麻,所幸下一秒朱利安就转身离开了。 伊丽莎白也跟着向上看去,只看到了一个空荡荡的窗框,她撅起嘴对威廉说:“朱利安只比朱诺大了不到一个小时,却像他的监护人一样。” 这天晚上王宫中举办了化装舞会,威廉对此毫无准备,在他来之前没人提醒他还有这个环节,好在他对此并不是很热衷,即使提前知道了也只会穿身普通的衣服去,他想着如果他实在是不受欢迎,大不了直接回房间休息。他的朋友们怀着极大的热情,竟然凑齐了所有的圆桌骑士,约翰扮演兰斯洛特,理查德则是甘尼斯的鲍斯。他们换上了华丽的服装,腰间别着装饰过的佩剑,脸上还戴着插着彩色羽毛的面具,站成一排可谓是十分得威风。威廉一个人穿着平常的衣服站在他们中间,显得不起眼且格格不入,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也可以说是格外得引人注目。 人躲在面具后面时总会变得更为大胆,今晚的氛围比这个冬天里任何一场舞会都要热烈,即使两个人来自互不对付的家族,在化装舞会上也能结成舞伴。威廉等同伴一个个进入舞池后,便退到大厅的一角,静静地看着跳舞的人群。 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了他最期待的变装。那人穿着一身朴素的白裙,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只在腰上别了一个牛角,他的头上罩着一层长长的白纱——天知道他从哪里弄来那么大一块白纱,白纱用雕有新月的银冠固定着,一直垂到脚踝。与他手挽手的那位则穿着一条藏红花色的裙子,裙摆上镂空绣着各式各样的花朵,裙子的袖子是一层金色的轻纱,丰腴的胳膊在其中若隐若现。他的头发是淡金色的,像朝霞一样披散下来,只在头顶戴了一个黄金制成的发箍。 他们显然在扮演月之女神塞勒涅和她的姐姐黎明女神厄俄斯。那位塞勒涅走到威廉的面前,提起白纱屈膝向他行礼,邀请他共舞一曲。威廉回了个礼,牵着他的手走入舞池,在人群边缘跳了起来。 “塞勒涅”舞技娴熟,却一直不说话,威廉看他忍得辛苦,主动开口说:“朱诺,你今晚很美。” 他的舞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认错了,汉弗莱。” 威廉笑了笑,没有反驳他,过了一会儿朱诺忍自己不住了,问他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和朱利安之间有一些微妙的差别,威廉能注意到,却很难用语言表述出来。他说:“你们的差别其实很、很明显。” 朱诺对此很不服气:“只要我不开口,很少有人能发现我在假扮哥哥。” 威廉问:“你们经常这样假扮对方吗?” “长大了之后很少了,主要怪我。哥哥装我装得很像,我一开口就露陷了。” 他的语气里当真有几分懊恼,这让威廉觉得有些可爱。他顺着朱诺的话看向朱利安,他正和理查德跳着舞,绣着金线的藏红花色的裙子格外夺目。 或许是他看得有些久了,朱诺问他:“你想和哥哥跳会儿舞吗?”
第4章 “你想和哥哥跳会儿舞吗?”朱诺问威廉。 威廉收回目光说:“抱歉。我只是想看看理查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跟他跳舞的是你哥哥。” 朱诺说:“他可能到结束了都发现不了。哥哥难得能这么放松地跳一次舞,你去陪他跳跳吧,但不要说是我让你来的。” 朱诺同他跳完这支舞,便提着裙子上楼了。按他的话说披着那么一大块白纱跳舞一点都不方便,而且他正在假扮朱利安,朱利安每次舞会都会提前离开,他如果留得再久一点,就要露陷了。 朱诺走后威廉又回到大厅一角,看着舞池中那个红色的身影,纠结要不要去完成朱诺的请求。他听人说了一些双胞胎家里的事,莱斯特伯爵夫人去世后,双胞胎作为王族宝贵的omega,被接到宫中教养,之后又作为大公主的陪嫁在法国呆了两年,在法国期间他们的兄长乔治结了婚,虽然并未正式袭爵,但接管了领地大部分的事务,双胞胎回国之后时常和兄嫂发生冲突,莱斯特伯爵便提出让朱利安接替他宫室长的职位(这个职位此前是由朱利安推荐的人代理的,莱斯特伯爵好几个月过问一次),双胞胎便从此离开领地长居在王都。 朱利安无疑是双胞胎中较为早熟的那一个,无论是在生理还是心理上,威廉有一瞬间有些可怜这个必须要假扮弟弟才能放肆跳舞的omega,但他回想起朱利安说他像个马夫,还有那若有若无的嘲弄的眼神,便又不是很想去了,哪怕这是朱诺的请求。 他正兀自纠结着,朱利安却随着人群转到了他面前。他突然感到一丝不对劲,猛地把朱利安拉到身前说:“你是不是没有戴鼠尾草?” 朱利安被他吓到了,瞪了他几秒,说:“放开我。” 威廉放开了他,但仍挡在他身前不许他离开,他身上的信香味道和朱诺一模一样,却比朱诺要浓很多,威廉一时半会儿只能想到他没有佩戴遮盖信香的鼠尾草这一种解释。 “你正在假扮朱诺,也请、请你维护一下他的名誉。未婚omega不该不佩戴鼠尾草出现在社交场合。” omega对上alpha天生处于弱势,但朱利安却并不示弱,他冷冷地看着威廉,从裙摆的暗兜里取出一个小香囊朝威廉砸了过去。一股刺鼻的鼠尾草香味扑面而来,威廉这才稍稍恢复了些理智,他回想起自己刚才的表现不禁大窘,急急地拉住朱利安的手道歉说:“对、对对不起,我刚刚……” “闭嘴吧,结巴。”朱利安甩开他的手,径直上楼了。 发生了这么一出事,威廉也无心继续跳舞了,他又回到大厅的角落,默默地等着理查德和约翰闹完一同离场。 刚刚那句话并非是出自他的本意,他几乎是半流浪着去了意大利,众生百态见得多了,心中并没有太多纲常文章。他只是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信香,然后一种他长期以来刻意压制的、alpha对omega的冲动不可抑制地发作,这种原始的冲动令他感到羞耻,他几乎是慌不择言地说下了那番话。 约翰和理查德对这个插曲并不知情,回房间时他们将威廉夹在中间,坏笑着问他说:“我们看见你今天跟朱利安跳舞了。你可真有两下子。” 这群被双胞胎戏弄了的人到底在乐什么,威廉无语地想。 理查德说:“我以为他不愿意和我们跳舞呢,更别提变装了。” 约翰说:“八成是朱诺要求的,他想凑一对女神出来。不过omega总归是喜欢打扮的。” “他原来不和你们跳舞吗?”威廉问。 “我们也不愿意和他跳咧。”约翰说,“鼠尾草的味道贴近了真难闻,双胞胎总是带很多那玩意儿。” 这句话让威廉有些尴尬,因为他也时时佩戴着鼠尾草香囊。他问那两人说:“带很多……是因为他们的信香很浓吗?” 理查德忍不住笑了:“你一个alpha来问我们beta这种问题干什么,我们压根闻不到信香呀。” 约翰说:“我也是道听途说——霍华德有一次邀请他们跳舞后回来吹嘘的,他说他们俩的信香一模一样,没有特别像哪种花或者水果,他说如果是alpha的话,离的近了一下就能闻到。” “他没有提哪一位更、更香一些?” “我忘了,应该没有吧。”约翰调侃说,“没想到你小子还在意这些。” 威廉自那晚后一直避免碰上朱利安,但心里又隐隐想跟他解释清楚,这样纠结的结果就是在圣诞宴的最后几天,他发现他总能在人群中迅速地看见朱利安。 他经常出现在爱德华王子身边,这位王子是王后唯一活到成年的男嗣,王后在怀他的时候日日夜夜地祈祷,但他在出生时依旧是个羸弱的早产儿。王子现在长到了十八岁,看上去依然很文弱,他的脸色苍白,身材也略有些单薄,他的衣饰总是非常简洁,仿佛太多的珠宝会压弯了他的腰一样。他大概是个谦逊而低调的人,威廉偶然听见过他和几位主教聊天,王子的声音轻柔而舒缓,对那几位平民出身的主教相当客气。 某一天他远远地看着朱利安和爱德华王子低声交谈,理查德站到他身旁锐评道:“朱利安和爱德华简直像教堂里的一对石像一样合得来,他们都是很闷的人。” 与爱德华王子相比,那位私生子罗伯特·菲茨罗伊就要高调许多了。威廉经常能看到他和一群年轻人聚在一起,而他毫无疑问是其中的核心。他长得酷似国王,有着同样黑而硬的头发和暗棕色的眼睛,身材也和国王一样——在alpha中不算高,但是四肢都粗壮有力。他们豪爽的谈笑声刺激到了许多人,其中就包括威廉的姨父拉特兰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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