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寒意在这个时候稍见端倪,林知穿着一件灰色长款风衣,看广场上的行人拿着饵食在喂白鸽。徐颂年把他微信删了,林知最开始是愤怒的,可愤怒之后又是无知的惆怅,被时间抚平忧伤,直至再也泛不起波澜。 赵京来也不来找林知了,他们彻底决裂,两千万的欠条谁都没提。林知依旧过他富二代的挥霍生活,聚集了一批新的狐朋狗友。 秋天到了,冬天就不远了。新年钟声响起的那刻,林知在别墅里面跟父母团圆。烟花炸响,短暂的美丽之后是无尽的黑暗。他给林廷峰倒酒的时候,看到了一缕白发,才知什么都宠着他的父母已经老了,而他还跟从前一样肆无忌惮。 毕业典礼那天,林知一身学士服在台上接受校长的拨穗,脸上的笑容被定格在毕业照中。 “林知。”有人喊他。 林知回头,看见了一个穿裙子的女生。 宁疏扎着高马尾,背着光对林知笑:“晚上我喊了几个朋友,给你庆祝毕业,来不来?” “当然来。” 宁疏就是林知曾经救过的学妹,男女朋友做不成普通朋友还是可以。就像宁疏说的,林知臭屁得不行,认定每一个靠近的异性都对他有所企图,自信到甚至发展为男性也居心叵测。 宁疏成了林知唯一的异性朋友,每逢周末,有时间都会聚聚。 林知毕业后还是去自己家的公司,毕竟就他那半桶水的专业水平,去其他公司也没人要。朝九晚五,工作清闲,林知就这么过了一年。 直到第二年全国经济下行,林氏集团业绩下滑严重,全年营业收入不足上年的一半,而公司养了上千号人。集团做出裁员的决策,直接砍掉百分之四十的员工,试图挽救现金流的入不敷出。 林知二十五岁的时候,宋澄开始催婚,林知被催的烦了就答应相亲。他们这种家庭讲究门当户对,然而林知臭名在外,林家集团的股票也在下跌,林廷峰从姚州市首富的位置下来,换成了赵家。从前看得上的相亲对象看不上林知了,林知巴不得不结婚,为此沾沾自喜了半个月,直到知晓真实原因才恨不得穿越回去甩自己一巴掌,让他瞎高兴。 林知一直没有进入公司的核心,因此感受最深的就是身边同事有几个离开了,他再也不能跑车名表随便买。 资金链断裂的第一步是大幅度裁员,第二步则是郊区建了一半的工地面临烂尾。林廷峰在这个项目投了十亿,临到头居然打了水漂。为此,别墅氛围整日郁郁寡欢。 林知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便不在他爸他妈面前招人烦,降低存在感,争取当个乖乖崽。 徐颂年离开的第四年,林氏集团经营状况进一步恶化,林廷峰和几位持股占比较大的股东以个人资产作为抵押,向银行贷款,试图挽大厦将倾。 第五年,林集团公布上一年度的财务报表,公司不仅连续亏损三年,还被相关部门查出生产出来的产品不符合质量规范,罚金是小事,但因此带来的负面舆论却进一步将集团推入深渊。 徐颂年很多年前反应的管理问题,终于在这天暴雷了。 证监会决定对林氏终止股票上市交易。 秋天又到了,林知离开了别墅。 ---- 知知:“老公跑路又回来怎么办?洗涮干净把自己送上床。” 钮祜禄.徐:“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滚。” 知知:“嘤嘤嘤。”
第26章 落魄 公交车驶向站台,司机一脚刹车,乘客因为惯性被迫向前,弄醒后排窝着睡觉的青年。 他穿着一身蓝色卫衣,外面套着牛仔衣,套上帽子,顶着小雨往医院走。周围都是打伞的行人,只有林知一个人格格不入,先去窗口缴了费才往病房走。 宋澄眼睛红彤彤的,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摸了摸眼泪站起来:“知知。” “妈妈。”林知将饭放在桌子上,取下帽子。 公司破产,林廷峰被人催债,几个月前突发脑溢血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命虽然抢救过来的,但磕到脑袋变成植物人,医生说苏醒的概率不高。 住院的这几个月开销很大,林知为了凑钱东奔西跑,甚至跑到酒吧卖酒才勉强凑齐医药费,维持正常的生活开销。 林知不是没想过找个正经公司上班,先不说一个月几千块钱的工资,单就林知近乎为零的工作经验,就没有哪家公司愿意要他。林知在招聘网站上投了几十家,被骗进写字楼打电话,干了一周就被裁,那狗日的公司还想昧他工资,气的林知直接去劳动局仲裁。再有就是大雨天去面试,白白等了一个小时被对方放鸽子。 林知已经放弃去上班的想法,卖酒虽然来钱快,但伤身体。而且酒吧的人形形色色,自己长得又帅,被富婆看上揩油还好,林知最恶心那种喜欢玩男人的变态。上次就卖了几天,就遇上一个肥头大耳的老男人,两颗眼珠子跟蛤蟆似的盯着林知,推销的时候更是摸到了林知的腰。 林知顿时火冒三丈,.欲.言.又.止.跟对方吵起来,差点动手。 那变态怎么骂来着?林知慢慢想着。哦,他说: “出来卖还想立牌坊的婊子。” 林知没了跟人打架的底气,最后是经理出面调停,两人道歉才勉强安抚住客户。 “知知,你爸爸明天就可以办出院手续了。” “嗯,我知道,我明天早点过来接你们。” 宋澄看着林知的样子满是心疼,伸手抱着林知:“都怪妈妈不好,没有给你好的生活。” 林知也眼眶泛酸:“你们对我很好了,现在是我照顾你们的时候了。” 林知越是这么说,宋澄越是疼惜,母子俩互相安慰。 宋澄在医院照顾林廷峰,家里的事便落在林知头上,他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愣是学会做饭,虽然进步的空间还很大。 林家的别墅早被卖了,林知现在租房住,两室一厅,一个月一千五的房租,地段不算好,旁边有公交站没地铁。 晚上洗完澡,林知看着卡里的余额发愁。他加了几个兼职群,逛了一圈发现这几天没有发布用工信息,上周发的还挂在上面,工资少得可怜。 权衡再三,林知还是给酒吧的老板发了信息: “哥,我还可以来你这里上班吗?” 这间酒吧是林家还没落魄的时候,林知常去的。林家破产后,林知找他介绍工作,对方也没有因此看不起。 “我是不敢用你了,就因为你上次发脾气,我损失了一个大顾客。” “我不会再冲动了,保证。” “那行吧,我这里缺个跳舞的,什么时候有空过来。” “明天。” 酒吧晚上营业,林知七点到,还有两个小时才开始跳。他坐在后边的员工休息区,跟老板一块抽烟。 “你小子就这张脸长得好。” “我知道。” “我有个朋友,新开了一家高档会所,专门招待那些有钱人。你要是去他那里肯定挣得更多,在我这里跳一个月的舞都没一晚的提成多。” 林知说:“我不干卖屁股的事。” 老板笑他:“想什么呢,人家是正经地方,当然了有些人素质不好,可能会被占点便宜,但只要不是你自愿的,没人能强迫你。” “真有这么好的事?” “工作嘛,都那样。” “我考虑考虑。” 林知一晚上跳三场,九点开始。他身形修长动作灵活有力,脸上涂了闪粉,在闪瞎人眼的灯光舞动。舞台不大,林知能感受到众多视线黏在自己身上,贪婪、欲念、欣赏、占有。 林知讨厌这些目光,为了生计又不得不做。靠近台子边缘的时候,林知感觉脚踝被人摸了一下,结束后往卫生间跑,抽了几张湿巾狠狠擦拭刚才被摸的地方,恶心的他隔夜饭都要吐了。 变态。林知骂了一句,抬头的时候看到了镜子里的脸。 还是那么帅气。 林知怔怔的看着,回忆起从前随心所欲的生活,悲从中来,猛然低下头吸了下鼻子。 他在酒吧跳了一个月的舞,每天上下班如丧考妣,坐在公交车上的时候都在想,天上怎么不掉钱彩票怎么不中。自从林家破产,从前的朋友退避三舍,也只剩下宁疏一如从前,没嫌弃林知寒酸。 天气越来越冷,林知跳完舞一身汗,回家之前换了身衣服。走后门出去的时候却被一个男人拦住了路。 舞池的吵闹传到这里已经很微弱了,昏暗的灯光吊在头顶,林知神色不善:“你想干什么?” “宝贝,我盯了你好几天了。”男人张嘴污言秽语,“像你这么好看的,一定是缺钱才会来跳舞。你跟我,我给你钱花。” “想当我金主,先撒泡尿照照镜子。” 男人见林知敬酒不吃吃罚酒,借着酒气扑过来。他行动缓慢,林知很容易躲避,看着男人如死猪般倒在地上。 林知一脚踢上去:“死胖子,还敢调戏你爷爷。” 林知没把这件插曲放在心上,不料第二天老板来找他,说他被一个男性顾客投诉了。林知问是哪个,听老板的形容后顿时跟踩了狗屎似的,忍不住骂:“扒了皮的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贱都贱不死他。” 老板也只林知纯属无妄之灾,但服务行业就是这样,且不说林知昨晚踹了对方一脚,要是真较劲起来,林知讨不到好。 “既然你缺钱,有没有想过找一个?”老板思索再三,终于开口:“你爸躺在床上不能动,家里还要生活,又有债主催债,普通打工撑不起这个开销。” 林知愣在原地。 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男的女的都行。” 要在从前,谁敢说这话,林知一定打烂他的嘴。可如今虎落平阳,那些被生活摧残的怨念、苦恨通通都跑了出来,林知有一刻动了心。 很快,他又想到床上伺候人的窝囊,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林知,你是一个男人,不能吃软饭!”林知告诫自己,顶着毛毛细雨快步走向公交站。 日子虽然拮据,但林知也没有太委屈自己,房子虽然租得偏僻,但环境干净,是一个老小区。路灯坏了,地砖松动,林知一脚踩下去溅了满裤腿的水。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冰冷的脏水流在脚踝上,心中又堵又闷。 小区没有电梯,林知走到四楼,借着闪烁的灯光看清大门上红色油漆写着“欠债还钱”四个大字。 林知麻木的掏出钥匙开门,闻到饭菜的香味才好受些。 “妈妈。” “知知回来了,妈妈给你留了饭菜,快吃。” “好,很晚了,你去睡觉吧。” 等宋澄回了屋,林知从电饭煲里面盛饭,独自一个人填饱饥饿的肚子。将碗洗了,林知去卫生间洗澡,然后回房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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