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那些不甘那些委屈那些埋怨,已经淡化,甚至今天顾时寒几次示弱中消弭了。 可事实是没有。 过去的东西纵容现在看不到了,但是存在,纵然具体事件模糊了,情绪还是清晰的,一旦被提及或问题重现,就是汹汹地卷土重来。 “你以为你是哥哥,就能当救世主了吗?” “不,你做不到。你是哥哥,只是单纯因为你早出生一年罢了。” 他终于是将自己压抑的心底说了出来,以一种最为暴力残忍的方式,杀敌三千,自损八百。 顾时寒这才知,自己落在弟弟眼里,原来是自以为是、无能、可笑的,只会将事情弄成一团糟。
第12章 下章有章节名 顾令寒凝视着顾时寒的睡颜,后者睡得并不安稳,微皱的眉头流露他的忧虑,眼眶下未退的红晕证明适才所听到细声的抽噎是真实的。 顾时寒在无言中失落地爬上上铺,然后暗自哭泣过。 顾令寒不知道这是发于他的伤害还是源于他自己的后悔,一如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一点儿都不快乐。 他彻彻底底地扬眉吐气了,脑海更多的却是白白的茫然,无措。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只是情绪上来,便选择了最直接粗暴的表达方式。 明明自己说的半分不假,过后却毫无底气。 他一直明白,要求别人完美无瑕,本身就是一个无理的要求。哥哥的身份并不代表对方必须要了解他的一切并负责,正是如此他从未主动在顾时寒面前抱怨过,且一直觉得该休学的人是自己。 因为他的哥哥比他优秀,比他更有前途,所以他配得上最好的东西。 初中开始,他便意识到这一点,先是羡慕甚至嫉妒,然后是深深佩服。他暗自尝试过向哥哥发起挑战,努力学习,可别说超越,铩羽得连靠拢都做不到,他一点点地被哥哥拉开差距。 他拿不到像顾时寒那样优异的成绩,做不到,所以佩服。 而正是这份佩服,让他意识到彼此的不同,从而渐行渐远。 纵然有很多技艺远胜顾时寒,也未让顾令寒骄傲起来。好比篮球比赛中,长得帅身材好都不是决胜点,球技才是。 在双方都在意的地方,才能算是真正的较量。 自那以后,他花在学习上的精力便少了许多,开始跟着父亲学习骑摩托修摩托,卸货搬货,还去学了街舞等等技能。 初始时,父亲和哥哥都很担心,后者甚至提出要给他辅导功课,被他拒绝了好几次。 当时,顾时寒也是这么皱着眉,嘟着嘴不高兴:“我跟你讲,你可别后悔啊!书读不好,将来看你怎么办!” 哦,原来那时候他就有了皱眉头的习惯。当时自己怎么回的来着? 那时候好像还没现在这么冷淡寡言,似乎是嬉皮笑脸地说:“这不还有你嘛?将来就指望你养我了。” 后来差距越来越大,他觉得为了不耽误顾时寒,还是少与他说话的好,尤其是在对方初三的那一年。 结果,就定性成了现在这样。 童言无忌,一语成谶。 他成绩不优秀,但也不差劲。生性淡泊的父亲再三找他谈话都得到“想要多学点实用技术”的答案后,便也不管他了,只是告诫他做任何选择都要冷静认真,然后坚持。 自此,顾时寒更是拿他没办法,数落他自暴自弃,还放话:“将来我才不管你呢。” 回忆渐渐淡去,对话存于昨日。 顾令寒的目光从顾时寒隽秀的脸庞滑至刀雕般的锁骨,再落到盖在对方身上印着哆啦A梦图案的被子,不由脑补出他那骨架明显的干柴身子,沉吟:“自己都管不好,还想顾着我。是不是傻?” 做个骗子不好吗?像他一样。 不仅欺骗而且还欺瞒,他没告诉顾时寒的是,他喜欢男的。 当初会与他拉开距离,不仅仅是因为两人相继到来的初三,还因为他发现了自己性取向——他是同性恋。 他深知自己的不同,不会娶妻,不可能有孩子,注定会让所有人失望,甚至招来唾弃。通过网络,他知晓同性恋在这个社会是多么举步维艰,不少人还偏执地认为同性恋会对自己见色起意,堪比不能见光的蝙蝠, 既然如此,不如现在直接将希望破碎。 他不配。 有几次半夜醒来,月色尽敛,房间展露不为人知的阴暗沉郁的一面。 漆暗的陌生环境在寂静中散发着隐蔽安全的信号,粘稠墨色在他身边缠绵,白天的清醒自制已然沉睡,斑斓的生理欲望在撩拨下蠢蠢欲动。 魔鬼的声音低沉嘶哑地呼唤着,蛊惑他去欢愉、放纵、堕落、沉沦,像是羽毛在肌肤底下轻抚,微麻的电流小蛇般在胸腹流窜,他的抓挠止不住,肢体的摩擦还反效果地助纣为虐。 魔鬼说:“反正殊途同归,都会被唾弃厌恶的,何不选择一个自己刺激快乐的过程呢?” 他曾经把持不住,然后产生了罪恶,悖逆常论之下,似乎连需求都成了罪孽。破戒以后,魔鬼的声音在嚣笑中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的声音。 初三的顾令寒身心颤栗,他至今能清楚记得自己发抖的样子,明明不冷,可他就是犹如癫痫般瑟瑟发抖。 他觉得自己脏了。那天晚上他辗转难眠,发泄后的贤者时间里,他反复思考着也质问着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同性恋这种事情会落到他头上?自己怎么就这么恶心?极端时候,他甚至想剁掉自己的手。 第二天白昼,一切都消弭不见,仿佛昨晚的所有都不过是黄粱一梦,之后几天的黄昏夜晚,并未再犯的他松了口气,如获大赦,因为事情结束了。 一个认知直到半个月后,粉碎成尘屑。明亮阳光可以扼杀邪恶的枝叶,但治标不治本,身体里蛰伏的孽根会不断从黑暗汲取毒素,积累卷土重来的力量。 顾令寒的灵魂似乎一分为二,一半污黑一半圣白,双方展开誓死决斗,战局在昼夜间来回拉锯,克制理性的一方自然赢多输少,可污秽的一方并不需要胜利,它只要不失败不消弭,就足以彰显正义方的无能,如果侥幸反扑,更是可以直接定义另一方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战局出现转折的关键,是顾令寒某一次“知法犯法”的时候,脑海中一闪而过顾时寒的身影。 只一刹那,他如遭晴天霹雳,且脑海里滚滚天雷久久不散,以前他只是单纯被欲望所制,并没有臆想对方,可以找寻各种理由麻痹自己,可现在他将罪恶代入到自己哥哥身上,自知天理难容,天诛地灭。 正是如此,顾令寒才真正杀死了魔鬼,连根拔起了罂粟花,但烙印上“罪人”的标记在心壁。 邪正俱是他,他通过不断贬低自己并打落成泥的极端方式,给一切画上了一个句号。 故而,顾令寒承受不起顾时寒牺牲自我为他做铺路的行为。 可一切,他不能说,他还没有足够的阅历和心胸淡然理智地直面亲人的歧视,如果现在顾时寒向流露出或鄙夷或害怕的情绪,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发疯到失去理智。 顾令寒神情云谲波诡,时而阴郁时而凶狠时而冷漠时而又在情绪变换中抖落一丝脆弱与恐慌,最后通通掩埋在冷淡疏离之下。 他屏息伸手想抚平顾时寒的眉梢,手指在护栏之间一滞,默默地收回。 他喜欢自己的哥哥吗? 不知道,不清楚。 他不敢不愿细想,披上外套决定前往医院探望父亲。 而顾时寒做了一个梦,梦里重现了小时候的模糊片段,又杂糅着未来。 秋高气爽的天气,瓦屋参差连片的乡村,门前是乘凉的老人和嬉闹的孩子,巷道有臂挂着菜篮的妇人,挑着扁担的、骑着三轮车的流动商户,在吆喝叫卖声、琐碎家常唠嗑和稚童不羁笑声的一片混杂中,在袅袅炊烟的氤氲下,竟然显得静谧祥和。 那天下午,伯父在山上打落一只野鸟,当即让奶奶炖煮野味粥。爷爷奶奶和伯父一家都有份,顾令寒也有一碗,邻居家的独生子也分到了一碗,而顾时寒没有。 他坐在家门前的榕树下,榕树枝叶茂盛生机莹然,那垂落的须条似乎将他遮蔽住了,纵然他眼巴巴地望着矮屋里的人们,都没有人注意到他。 咫尺天涯,格格不入,用在这里再适合不过。 他看着童年的自己眼眶通红地在地上,盈满泪水却倔强地咬牙不肯出声,因为一直用易拉罐装倒沙子,所以身上满满泥渍。 一直到父亲从田地回来,将他抱入房中,也将那份烦恼冲刷而过。而爷爷奶奶们仿佛也忘记那件事,平淡自然地让父亲先去烧水洗澡换下脏衣服,然后帮他也洗澡,他们好收检衣服带去河边清洗。 至于令寒,一直是奶奶帮忙洗澡的。 这些以前他罕少在意的细节在梦里明晰如镜,一帧一帧的像是一部被放缓拉长的电影,幼年的自己趁着洗澡的私处时间,奶声奶气地向父亲告状:“奶奶他们偏心!他们下午都不理我!” 小孩子并非什么都不懂,他们大多灵性聪慧,情绪敏感,只是心思单纯,情绪来的迅速,去也匆匆。 而十多年后,顾时寒通过一个梦,再次看见父亲脸上浮现的无奈与苦涩时,终于明白:那些区别对待,不单是祖辈给予幺孙的更多关爱,而是他们不喜欢他。 为什么呢? 一分神,梦境天旋地转,眨眼间长大的顾令寒站在他面前,睥睨着他,面露嘲讽,嗤笑:“你不会真以为你当我哥吧?你……” 话语淹没在噼里啪啦作响的电话铃声里,顾时寒醒了,来不及看号码赶紧接听,顾令寒的声音在话筒响起,语气焦急:“哥,你赶紧来医院一趟,出事了。” ---- 作者:为什么喜欢上哥哥 顾令寒:感觉对了,就那么喜欢上了 把持不住=自W 罪恶=精Y 这章是好久前就写好的,回头发现,写得好隐晦哈哈哈哈哈……当然,也代表着弟弟的心理 想象着哥哥进行自渎,这个事实让弟弟深感自己有罪
第13章 彼此的意义 出事了?是父亲的病情还是医院的欠款问题? 电话里顾令寒含糊其辞,不知具体的顾时寒一路上胡思乱想,路边的绿化灌木,前几天在阳光下明亮莹绿得美好悦人,如今只能看见暗绿失了光泽的散落碎叶,在角落萎靡,心烦意乱。 迈入医院的上一瞬,顾时寒远眺一眼天空,远方有黑压压的雨云在逼近,透过目光穿越虚空陡然沉在他心间,他忽然想到一句诗:黑云压城城欲摧。 破云的金鳞甲光在哪? 顾令寒在敞亮的大厅等候多时,见人来立即上前,了当说:“哥,父亲转病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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