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有辆出租车停在街对面,是才走没一会儿的元煦折了回来。 元煦明显是冲裴文晖来的,一下车往裴文晖这边跑过来,站定后不等裴文晖阻拦,先说道:“我只留了一点机票钱,其它全取出来准备给我阿姨。没钱了,所以要回家,回家之后顶多看我妈几天脸色就行……” 眼看对街的女孩走近,裴文晖拉了下元煦,退步拐进旁边巷子。 一边问元煦:“不是说要跟你妈斗到底,没钱了就回家?” 元煦没注意到裴文晖的视线,可能是觉得心虚,并不敢抬头看人,蔫蔫地说:“我回家了就能有钱,你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还是可以找我。” ----
第十二章 那个女孩没有发现巷子口的裴文晖和元煦,径直越过,走到餐馆门口停放的一排自行车摩托车前。 巷子口的位置可以看得很清楚,女孩一动不动,停裴文晖的摩托车前。 裴文晖只是观望,并不着急现身,况且元煦话还没有讲完。 元煦说要回家了,回家就能有钱,有钱之后如果裴文晖有需要帮助也可以找他。 裴文晖挺惊讶的,因为在一刻并没有从元煦脸上看出嘲讽揶揄的神采。 反之,元煦似乎很有诚意的邀请裴文晖继续与他产生交集,口气像个讲义气的大哥。 元煦又说:“我指的是介绍工作之类的事,大城里毕竟赚钱的机会更多,如果你哪天想去大城市发展,有事可以找我。” “嗯,谢谢。”裴文晖客气回应。 元煦手上提了一个大礼品袋,里面有几个包装完整的小型毛绒玩具,同时还有一捆捆刚从银行取出的现钞。 随意一撇,至少十几万。 裴文晖手里提的他这几月省吃俭用、拼拼凑凑出来的六万,瞬间失色。 “以后有机会再联系。”裴文晖是这么说的,心底却不认为会有再联系的机会。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起初对元煦的那股‘仇富’心理早消了,在裴文晖看来,元煦没心眼,咋咋呼呼的讲话不过脑,而非高傲和炫富。 是矜贵了点没错,但谁叫人家出生就是小少爷呢。 小少爷平时想什么讲什么,完全不会掩藏,这会儿难得一见的欲言又止。 裴文晖问他:“你要说什么?” 元煦缓缓转向目光,可一对上裴文晖的视线,就一下,立马有些慌张似的挪走。 “算了,”元煦说,“早日脱贫,有缘再见。” 说完再次头也不回的离开,走到街边示意刚刚出租车调头。 这几天元煦没闲着,心理上、身体上都忙。 白天常去阿姨家,元煦本来还以为自己会很讨厌真正的小孩儿,特别是刚出生的那种,皱皱巴巴的,哭哭啼啼的,不好看也不能逗。 结果很意外,元煦现在完全掌握跟刚出生两个月的小娃娃聊天的技能。 小娃娃小名都是元煦定的,叫柚子。元煦说她脸圆脑袋尖长得很像柚子。 杨卉曦不同意,觉得太随便,认为元煦在攻击她女儿的外貌。阿姨则认为小名简单点最好,容易让人记住。 因此争论不休,直到元煦凑到小娃娃跟前喊了声“柚子”,意外得到小娃娃的注视。 昨天去省会医院,元煦也跟着去了。柚子出生42天的听力筛查依旧没通过,详细检查后确诊是先天性内耳畸形。 等孩子长一些,动个手术,再做好听力复健就行。阿姨最乐观,一直这么安慰着。 但她们家最大的麻烦是,杨卉曦和丈夫的离婚协议沟通不下来,可能需要走法律程序。 为了方便以后的治疗,以及避开婆家的骚扰,阿姨已经在联系中介找省会城市的房子,准备搬家。 元煦没任何犹豫,只留几天生活费和机票钱,剩的二十几万直接转给阿姨。 但阿姨不收,杨卉曦也拒绝,没办法,只好取现,打算跟玩具打包一起,偷偷放阿姨家。 元煦买的明天早上回家的机票,没钱了,肯定是要回家的。以前元煦离家出走也这样,不过这次好歹算争气了一点,撑了大半个月。 至于心理上的忙…… 连着好几天都失眠,夜里总想去便利店,越想越不能安睡。 好几次,元煦坐在房间的窗前,倚着破璃窗看楼下对街的便利店。 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观望什么。 就像……那天从安全帽里发现一根长发,元煦也不知道为什么那瞬间产生失落和气愤可以延续这么久。 夜里睡不着,睁眼会陷入迷惘。 不知道在观望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会失落和气愤,不知道除了回家还能有什么方向。 元煦很迷茫,他问过阿姨要不要回家这个问题。 “为了不去读国外的音乐学校,故意考砸了报名考试,现在你妈妈要给你安排国内的学校,给你找了那么多厉害的老师补课,你也不乐意,自己一个人跑出来。” 说这些的时候阿姨在厨房忙碌,做元煦最喜欢的醋肉。 元煦在一旁,偷偷泡了柚子的奶粉在喝。 阿姨问他:“那你反抗完了之后,想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奶粉不太好喝,奶味太重,元煦往里又加了好多开水,一边仔细想了个遍,然后摇头回答阿姨。 阿姨建议他:“不如回家先适应看看你妈妈安排的路,没准儿你会喜欢……” “我不喜欢!”元煦囔囔起来,“每次弹钢琴手指都很痛!” 在客厅的杨卉曦插话道:“真的吗?你那些比赛视频很厉害啊,完全看不出来。” “以前学马术受的伤,骨头都摔出来了。”元煦放下他搅奶粉的工作,抬手朝杨卉曦比划,“医生说我已经康复,疼痛感是心理问题,每次喊痛,我妈都认为我在找借口,气死了!” 说着说着一脸怒意,阿姨赶紧给他递来一双筷子,让他先尝尝炒锅里的肉。 “不气不气……”不管元煦多大的年纪,每每这种时候,阿姨都会不厌其烦地哄他。 阿姨的年纪比沈妤之还小一岁,但沈妤之的脸是花了很多精力和金钱在维护的,不仅显年轻,风韵也依旧,看上去阿姨更像长了一个辈分。 比起沈妤之,阿姨更像元煦的妈妈,不论是用心程度,还是引导方式。 阿姨告诉元煦:“不管怎么样都是要回家的,既然暂时还不清楚自己以后要做什么,可以去试试妈妈的安排,家里条件好,资源多,等上大学认识的人更多了之后,总会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到时候再换也来得及。” 元煦没想太多将来怎么着,就目前而言,心底已经积压了许多摸不透的事。 他站在街边,等出租车停到面前了也迟迟不上。 总觉得还有事情没跟裴文晖讲完,犹犹豫豫,磨磨蹭蹭,还没等元煦下足决心,对街迎面走来一群人。 各个面露凶煞,从元煦身旁走过。元煦好奇地回身,然后发现这群人是冲裴文晖去的。 裴文晖好像认识他们,明显叹了一口气,却很谈定,站定在原地,哪怕接下去这群人的动作是扑上前拳打脚踢,他也不做反抗。 元煦连发愣的功夫都没有,赶忙冲过去阻止,可他身单力薄根本拔不开人群,喊了几声要报警也无用。 周边商铺估计是听到声响了,纷纷出来看热闹,其中也有陈记燕鲍翅的员工,元煦赶紧招手,向他们求救。 元煦已经吓得话都说不明白,只能大喊“裴文晖裴文晖。” 好在餐馆同事立刻听出来,一边往里喊人,一边冲过来帮忙,没多久就把打架人群挡开。 元煦最先跑到裴文晖的身边,没见过这种场面,又惊又急,眼泪都快急出来。 想搀扶裴文晖,也害怕裴文晖身上有骨折,怕碰到了不好,元煦手都在发颤。 “傻冒。”最后还是裴文晖先开口,语气很轻松,“没见过打架?” 元煦见裴文晖自己要站起来,赶紧搀扶住他,说了句“你是被殴,哪里是打架”,又掏着手机一边说:“我应该先报警还是先叫救护车?你能不能撑得住?” 好像撑不住,元煦能感觉到裴文晖站起来后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了过来。 裴文晖是真的没剩什么力气,伸手要阻止元煦打电话,但夺不出手机,只能很弱地碰在元煦的手腕上。 “是认识的人。”裴文晖说,“我没什么事,报警叫救护车都不用。” “认识的人?”元煦有些惊诧。 刚刚没注意,以为这群人是地痞流氓耍无赖,可仔细瞧瞧,元煦发现他们衣着发型更像学生。 他们每个人都是满眼愤恨,死盯着裴文晖。 打架行为似乎还不是第一次,餐馆同事都认得他们,骂了几句,说他们没完没了。 有个同事说:“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有本事自己下地狱去打阿晖父母。” “对不起对不起。”先前那个女孩向裴文晖道歉。 她并没有参与打架,元煦刚刚就看到她站在餐馆门口了,是一路人? 裴文晖没有多做回应,跟同事说了句“算了”,转身要走。 元煦不想罢休,但被裴文晖握着手腕,又看到裴文晖一副虚弱样儿,只好顺势搀扶。 ----
第十三章 打架的事情最后不了了之,元煦从餐馆同事的口中得知,那群人是当年酒驾事故里其中一个伤者的同学。 伤者当年是高三生,遭遇车祸后一度处在生死边缘,好不容易抢救回来一条命,后又因为无法接受右腿截肢而产生严重的应激症状。 身体虽康复,心理却始终无法面对生活,他人缘很好,同窗好友高中毕业后奔赴各地求学,每次假期都不忘回来见面探望鼓劲。 大概是见不得昔日天之骄子一般的好友变成落寞,想来想去,只能把气撒到裴文晖身上。 “为什么不反抗!”元煦最不能理解,“难道你就不是受害人了吗!” 在餐馆后门通道的员工休息区,同事拿店里简易的医药箱要给裴文晖的清理伤口。 几个同事和元煦一道愤怒,裴文晖却始终一言不发,衣服脏了,一些外露的伤口还沾了泥沙,他拒绝了同事的帮忙,自己拿着棉片擦拭。 “最近大家放暑假回来,看到林樾情况很不好,所以才会这么生气。”有个女孩站在门边,声音哽咽。 她看着裴文晖,重复了几声“对不起”。 旁观的餐馆同事生气归生气,却也无奈,不知道该把火往哪儿撒。 有个厨房师傅稍年长,和事佬一般的口吻讲道:“事情已经过去两年了,该赔的钱一分没少,阿晖现在的日子不比他好过,消停消停吧。” “还有,别以为阿晖次次不计较,你们就能无法无天,”小爱语气着急,有些不耐烦,“这半年来你没少往阿晖那辆摩托车扎轮胎吧,歇歇吧,那破车真经不起再多修几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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