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晖应了句“喜欢粉色就买粉色”,把手机放在一边。 元煦吃了两口薯片,每一下的咀嚼都很用力,最后极其不甘心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家出走吗?” “找保姆阿姨。”裴文晖搭腔道。 “找我阿姨是目的。”元煦愤愤地讲,“我离家出走的动机是因为沈妤之,她很过分,给我订的生日蛋糕居然是巧克力味的!” 裴文晖笑话他:“小孩子受了委屈是很喜欢搞离家出走这一出。” 元煦似乎把愤怒转移到薯片上,使劲又嚼了几口,一脸气鼓鼓的:“她每天都在镜头前扮慈母,却不记得我讨厌巧克力,讨厌那种又苦又甜的味道,她不关心我吃安眠药快死掉的时候有多惨,不在意我手指骨折过弹钢琴一点都不轻松!” 就是个委屈的小孩样儿,讲到后面都开始吸鼻子,眼圈也红了。 裴文晖多少有些尴尬,比较习惯元煦咋咋呼呼的小少爷气势,他不擅长安慰人,只能拿过一包薯片拆开递到元煦面前。 “玫瑰青柠?什么奇葩口味的薯片,我不吃。”元煦说是这么说,结果抬手接过薯片就吃。 “建议你跟家人好好沟通。”裴文晖再次好心提醒。 “沟通有用的话,我会在这里!”元煦生气归生气,下巴还是昂得老高,“我不会回去了!” “如果你那些钱可以花很多年的话……”裴文晖忙回自己的事,随口应一句。 按元煦现在花钱的速度,真撑不了多久的,他吃不了苦,一想到没钱还回不了家的生活,顿时一阵寒颤。 犹豫几秒,元煦拿回手机,给沈妤之回复一条:[妈,我们谈谈。] 消息一发出,页面上立刻弹出一个红色感叹号。 被拉黑了。 这一瞬间,元煦其实已经不是生气了,是错愕,不知所措的。脑袋中不断回闪生日宴以及生日之前的事,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过份了吗? 巧克力蛋糕他吃了,努力配合在镜头面前演乖宝宝,要上台表演就上台表演,要跟陌生人装亲切他也装了,然后离家几天得到的不是关心询问,哪怕教训质问也没有,直接拉黑了? “建议你先查查钱有没有被冻结。”还是裴文晖开口提醒,元煦才回过神。 元煦立刻下单买了相机,顺利扣款后,他才松一口气。 隔天立马去银行办了一张属于自己的卡,将所有的钱全部转进新卡里,元煦才放下心。 有二十来万,这些钱放寻常人家也算不小的存款,在元煦这里却足够让他产生焦虑,买块手表都不够。 没心情补觉了,回酒店房间对着这几天大买特买的衣服鞋子手表游戏机发呆,盘算着要不要退掉一部分。 最后困了,放弃头脑风暴,认为自己是难不倒的英雄汉,怕什么呢,先睡一觉再说。 依旧在凌晨醒来,然后下楼去便利店消磨时间。 无所事事,虚度光阴。 元煦收到快递送来相机的这天,刚巧裴文晖也带来了找着他阿姨的消息。 “港东,不远。”裴文晖将地址放给元煦,告诉他,“打车过去半小时就能到。” “打车半小时很贵吧,我要省钱了,你送我去吧。”元煦霸占在便利店柜台拆相机包裹,小心翼翼的,期待感全写在脸上。 这会儿裴文晖不忙,自从椅子每晚都被占用之后,他从仓库搜出了旧凳子,但挤不进柜台,只能坐在外面,每天面对元煦时都把无奈写在脸上。 “你可坐公交车,两块钱,出门左拐两百米有公交站台,详细路线我可以发给你。”裴文晖抬着脑袋在看电视,只偶尔瞥过去几眼看元煦笨手笨脚拆包裹的模样。 元煦说:“坐公交太累了,我吃不了四处奔波的苦,你送我去吧,我都付过钱了。” 是付钱了,付了六千块钱。对裴文晖而言,数目不小,顶上他在餐馆打工的一个月工资了。 想从元煦身上发横财是一回事,这些天裴文晖偶尔道德感膨胀,会反思一小会儿,是不是太坑人钱了? 所以裴文晖偶尔很好心地试探一两下元煦的自立能力。 比如叫元煦改掉喜欢给小费然后差使人办事的习惯,比如带他去粉店堂食,比如教育他拆开的零食吃不完可以留着下次吃。 比如现在。 元煦立马接说:“我人生地不熟的,万一丢了呢?你骑摩托带我去吧,付你二十块钱。” 元煦现在的小费都尽量控制在十位数之内,但讲话口气依然像是给了几百几千。 “你已经十八岁了,乖。”裴文晖是在笑话他,拿他当小孩,“小学生都会做的事,你也可以的。” 元煦无心跟裴文晖斗气,他心情好,拆包裹的快乐显然可以延续很久。取出相机就开始摸索,也不回话了,好像默认裴文晖一定会送他去。 调试两下,抬高相机,喊了两声已经转头在看电视的裴文晖,拍下第一张照片。 背光下,落地窗外的夜色仿佛流动的飞影,裴文晖的形象是照片中心点,皱起的眉头一高一低的,表情严肃,好像下一秒就会起身摔掉元煦的相机。 而后相机的第二三四张照片都是裴文晖。 有元煦离开便利店,从外面偷拍裴文晖闭目养神的样子。 有掐着时间去餐馆找快下班的裴文晖,拍的一张裴文晖将那根没抽的烟卷进纸巾,破旧小巷中,傍晚的余晖掉进遍布沥青的水池里。 还有去找阿姨的路上,夜灯刚亮,晚霞还未被完全淹没,元煦从摩托后座拍下一张裴文晖的侧脸。 ----
第十章 小地方要找个人并不难,裴文晖没费什么功夫,托了几个朋友打听到元煦的保姆阿姨。 那六千块钱确实是横财,所以送到目的地后,裴文晖没再收取二十块钱的路费,并且好人做到底,送元煦进老单元小区。 房子很老,楼道灯光昏黄,角落还有好几只不幸丧生的蟑螂。 元煦需要抓紧裴文晖的衣角,眯着眼睛才能踏进去,一路上楼都在碎碎念叨“救命救命”。 是真的很讨厌这种狭窄又肮脏的环境,多看几眼都会起鸡皮疙瘩。 所以就算被裴文晖骂傻冒也不在乎了。 “傻冒,到了。”上到六楼,裴文晖停了脚步,回身看元煦。 元煦缩回手,昂起下巴恢复平时拿鼻孔看人的姿态,过去要敲门,但找不到门铃。 门边有安装过门铃的痕迹,估计是坏了之后没有重装,元煦抬手顿在空气里,一下不知道要干嘛。 裴文晖很无奈地握住元煦的手腕,拿他的手重重拍了两三下门。 元煦嗷嗷叫唤,嫌弃门上贴满的广告条细菌多,手僵着不敢动。 等门开了,元煦也没报上来意,先问来开门的人:“能不能借个地方让我洗手,谢谢。” 对方有些诧异,望着元煦的脸一时感到熟悉,来不及拒绝,元煦已经冲进屋,找到厨房水龙头洗手。 而留下的裴文晖只能跟主人家面面相觑,万分尴尬。 “他找费罗娟,请问你是费罗娟的女儿杨卉曦?”好在裴文晖记得名字。 杨卉曦怔怔地点头,来回看看元煦有看看裴文晖:“你们是?” “我是元煦。”里屋的元煦晾着洗完的手,边问道,“有擦手纸吗?” 裴文晖退出几步,很想表示自己只是路过的。 多亏了杨卉曦听到“元煦”这个名字,立马反应过来,没让场面尴尬太久。 “怎么会找到这里的?” 杨卉曦还在哺乳期,穿着在夏季里稍显厚重的睡衣,脸颊十分红润,笑起来有个很深的酒窝,年纪并不大的样子。 她管元煦叫“元元”,又问:“你是来找我妈吗?她去超市买东西,很快回来的。” 但毕竟是从未正式认识的人,场面一度手忙脚乱,杨卉曦要招呼入座,但客厅沙发上堆积很多婴儿用品。 想倒水,找不到水壶。 想给她妈打电话,又发现她妈根本没带手机出门。 最后元煦和裴文晖落坐的双人沙发,是他俩一起收拾开的空地。 杨卉曦还在找水壶找杯子。 元煦碰了碰裴文晖的胳膊,低声询问:“我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刚出生的孩子是不是应该准备红包?” “难道你没有准备?”随着元煦的视线,裴文晖看到茶几上一叠红包袋子。 元煦问:“你身上有多少现金?” “六个硬币。”裴文晖说。 元煦理智气壮:“我自己也还是孩子,可以不用给别人红包吧?” 裴文晖收回视线,“哼”笑一声,语调里意味不明。 可能是在笑话有人恬不知耻声称自己是个孩子。 “要不现在就走,趁我还没见到她第一面!”元煦‘咻’地一下从沙发弹起来,顺手拽起裴文晖的胳膊。 可不巧,杨卉曦刚好从卧室里找出水壶,正一手抱着娃,一手拿水壶出来。 元煦一个激灵,赶紧扭过头,闭上眼睛,接着就听见裴文晖一声“傻冒”轻飘飘从头顶传过来。 裴文晖甩开元煦的手,去帮杨卉曦拿走水壶,客气道:“你不用麻烦,我们临时有事需要先走,改天提前联系好再过来。” 说着,裴文晖过去从元煦的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杨卉曦留号码。 留了号码,杨卉曦还想留人,话都没问清楚,人已经匆匆忙忙离开。 下了单元楼,元煦又拽上裴文晖的胳膊。 “不对啊,我可以加发微信红包,跑什么呢?”元煦后知后觉。 “说你傻你还真的没脑子?”裴文晖抬高胳膊,荡了两下甩开元煦的手,往摩托车停放的地方过去,只拿背影冷声说,“对她而言,我跟你都是陌生人,贸然出现,屋子里还只有一个小婴儿,怎么都会令她不自在,甚至产生不安。” “怎么会?我看起来像坏人?”元煦追在后头,等裴文晖骑上摩托车时,他也不上,拦在车前,“啧啧啧”地打量裴文晖,评价,“哦,你像坏人。” 裴文晖不做反驳,油门一轰,元煦吓得慌忙后退。 等上了车座,元煦拿裴文晖的后背出气,拍打好几下才作罢。 他们的相处肯定谈不上和谐,没有产生友情这条交集,至少彼此之间都没承认过。 裴文晖只是想从元煦身上捞财。 而元煦只是看裴文晖长得对味(但性格不对味)又很好差使,才一个劲儿缠着他。 反正对外,他们从没承认过两人有友谊方面的可发展性。 这天元煦没见着阿姨,回去路上一直喊饿,必须要吃本地最有名的美食。 裴文晖距离回便利店值班还有时间,索性送元煦去了当地有名的夜市。 其实没那么好心,纯粹戏耍心理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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