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相处下来,他和裴文晖互相填补了许多彼此内心深处很渴求的东西。 是早晨匆匆忙忙的碎叨,夜里归家时打开房门的一盏灯,是同一屋檐下悄然多出的烟火气。 元煦靠他那一知半解的拿捏心得反复咂摸,没咂摸出话来。 装睡失败的裴文晖再次睁开了眼,语气不太好地说:“睡不睡,不睡就出去。” “睡。”元煦翻身回去,侧躺在一旁。 “关灯。”裴文晖语气很冲,但也没再去管元煦要躺哪,只是往床沿缩了缩身子。 元煦没关灯,反而凑更近地搭话:“裴文晖,你有点点不对劲,你是不是……” “关灯。睡觉。”裴文晖下命令式地说。 元煦探身过去关灯,躺回来后顺势拉了一角裴文晖身上的被子给自己盖,。 不过没拉紧,被子让裴文晖抽了回去,元煦懒得下地去捡自己的小被子,所以不罢休抢别人的。 一来二去,争床的拉锯战刚熄火,又演变成抢被子。 这次依然是裴文晖先放手,因为扯被子劲儿已经把两人扯到没有距离。 裴文晖索性松手,把被子丢元煦身上,自己则再次往床沿缩。 元煦心满意足盖好被子,问裴文晖:“你不盖吗?不冷吗?空调冷气挺足的啊?” 裴文晖没应声,闭眼试图入睡。 “你在脸红,是热的吗?”元煦又说。 靠得太近,讲话时的吐气轻轻拂过裴文晖耳朵,大概吧,元煦明显看到裴文晖耳朵动了动。 裴文晖要保持入睡状态,此刻连神经都是绷紧的,身体动也不动。 元煦说:“你很困吗?着急睡吗?” 尽管没得到回应,元煦还是喋喋不休,问起裴文晖的闹心事儿,尝试开解,装出一副老道的口吻分析:“是不是陈老板总让你去应酬,你不高兴?不高兴就不去了,跟那群老男人喝酒,他们会给你钱吗?他们是很厉害的人物吗?” 裴文晖憋着一口闷气,没开口,但已经受不了地睁眼看回元煦。 昏暗光线中依稀能辨清彼此神色,裴文晖的无语被元煦读出成生活所迫的无奈。 更来劲了,元煦说:“你以后不想去应酬就别去了,要学会拒绝不合理的工作安排,是不是因为欠陈老板钱,不好拒绝他?” 元煦一边摸索出手机,然后打开手机上的银行卡余额提示信息给裴文晖看,说:“这些够吗?不够我还有手表可以卖,你先把钱还给陈老板。” 说着就要动手转钱,不过想起金额太大,可能会限额,元煦又问起裴文晖有几张银行卡。 看着元煦满脸认真,裴文晖那一口闷气实实在在地呼了出来,抬手拿走元煦的手机扔在床头,他说:“我以为你每天赖我这里蹭吃蹭喝蹭住,是钱快花没了。” “别说蹭,多伤感情。”元煦两只手都在头顶上摸索,摸不到手机丢哪,转而说,“房租水电吃住你算一算多少钱,明天三倍付你。” 口气可够豪迈的。 人确实也有资本豪迈,刚刚那余额着实吓到裴文晖,定睛确认了两遍才相信小数点位置。 “这么不缺钱花的人,请问你赖我这里的乐趣是什么?”裴文晖直视道。 元煦半开玩笑地讲:“图你好看。” 裴文晖倒是没流露出以往的不耐烦,依旧严肃一脸,说:“我不是……” ‘同性恋’这三个字太很难以启齿,裴文晖顿了顿,改成委婉说辞:“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别再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元煦压根就没觉得裴文晖是同性恋,至少以前不会是,以后嘛……估计那么好掰,所以他思维没转过弯儿,问裴文晖:“什么那种人,我应该以为你是哪种人?” 绕了一圈的弯儿,元煦理所应当认为:“图我钱的人?攀高枝儿的势力眼?” 元煦理解不到位,但他很快露出了然于心的得意样儿,说:“知道知道,你清高,我又没多少钱,你如果想要图,给你啊。” 裴文晖冷哼一声,话已经被调了头只能顺着说:“你那些余额,完全足够普通人支付至少三年的衣食住行,你知不知道出门在外不轻易露财的道理,真被人骗了钱看你还笑得出来?” “讲话这么冲干嘛。”元煦平躺回去,不看裴文晖了,嘟哝道,“要不是看你每天大把大把抽烟,我才不管你。” 裴文晖也转开脸,视线停留在天花板上一道从窗外投射进来的光,那道光将屋子划出一条明暗交界的分割线。 “我用不着你管。”裴文晖说。 元煦开始气咧咧:“我肯定比陈老板好说话,至少我不会三天两头差使你去应酬!要给你钱还不要,你有病。” “陈哥不是差使我做事,他是在给我介绍资源。”裴文晖解释起来。 道理元煦倒是懂,但他不理解:“那你害动不动愁眉苦脸,叹气,抽烟?实在不行你就请假休息啊,赚钱什么时候都能赚,干嘛那么拼?” 裴文晖跳过第一个问题,回答起后面的话,语气里渐渐生出一些无奈的笑意:“跟你这种能随手甩出几十万还不当回事的人,能解释得清楚人活着为什么要赚钱吗?” “解释不清楚的。”元煦说,“我才不会让自己活到需要为赚钱烦恼的地步。” 裴文晖还是冷哼。 元煦说:“瞧不起人?” “哪敢,你随手甩出的余额我一整年都赚不到。”裴文晖说。 “阴阳怪气。”元煦翻了回来,面朝裴文晖,又说,“说真的,你还欠陈老板多少钱,我先替你还上,就当赔偿前几天糖画化掉坏了你的半缸米。” 裴文晖还准备冷哼,说他的半缸米不值那个钱,自己更不值,但那口气还没哼完,元煦就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脚踢了过来。 “少阴阳怪气。”元煦踢了裴文晖两脚才作罢,有些不耐烦地说,“我不是钱没地方花非要给你,我只是……刚好看你整天抽烟抽烟,一副烦得要死的样子,我大发慈悲而已,毕竟我钱确实花不完。” 所以元煦怎么也不会想到,裴文晖整天抽烟,一副烦得要死的样子并非愁钱或者工作闹心,而是实在排解不掉越来越复杂的心绪。 裴文晖最后肯定没拿元煦的钱,那么一大笔金额,真要突然转给陈老板,恐怕陈老板也会以为他去干什么非法勾当。 不过收了元煦分摊房租的钱,现在元煦住得太自在,整个屋子完全受他摆布,长假第一天他就风风火火的找人过来换窗帘换灯。 下午,匆匆忙忙赶到市集跟乐队朋友们汇合,顾不上排练,先在人堆里找裴文晖。 这期市集的主题结合了中秋国庆的节日气氛,花灯布满街道,典雅古朴的中国元素落在每一处摊位间。 依旧拒绝油烟,所以裴文晖的麻辣拌摊子不能摆过来。 布展风格以文创为主,从服饰周边到手工糕点再到一些极具本地特色的小吃调饮,裴文晖在选摊很有自己的独到见解,根据主题定位,与城中村里堆满五湖四海小吃的一条街完全不同,而更多是突出创意市集的概念。 “裴文晖。” 元煦招着手一边喊,挤开人群后,很意外地看到裴文晖闻声转过头来时露出笑容。 他放慢脚步,往后看了一眼,疑惑裴文晖冲谁笑。 走近,跟裴文晖站一起说话的几人目光都挪到元煦身上。 是这边步行街街道的管理方,正聊各自对市集的建议,一看到元煦,立马打量起来,说他确实长得很像沈妤之。 “沈妤之都否认了她有儿子流落在外。”元煦不喜欢被人从头到脚打量,口气不大好。 大家都是识趣的人,见元煦把不高兴挂脸上,也就没继续开玩笑,转回跟裴文晖谈事。 元煦不乐意听他们一群人讲官方话,却没有要走开的意思,直接拉着脸色看裴文晖。 按理,这种时候裴文晖该干嘛干嘛根本不会理会元煦,元煦现在也只是存心闹一闹。 出乎意料的是,裴文晖三两句结束对话,转头问元煦:“吃了吗?” 裴文晖脸上没什么不耐烦的神色,更不似平常的严肃。 “你还会关心我吃没吃?”元煦抬眼端详,“要图我钱了?” 说完,脑门就让裴文晖推了一下。元煦皱眉瞪过去,哼哼唧唧地扭头走开,准备自己去找吃的。 ----
第四十一章 元煦奔着小吃摊位过去,每到一个摊位必买点东西,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转回头问裴文晖:“你难道是在陪我逛摊子?” “我难道不是在给你当挂件。”裴文晖口气冰冷,脸上无光,两手提满元煦尝了几口就不要的小吃。 也就这么一小段距离,足够看出来元煦是个没有任何金钱观念的人。 见啥买啥,否管自己能不能吃得下,点就对了,口头禅是“好便宜”、“这么便宜吗”、“没算错吗”。 没过过那种需要看余额下单的生活,元煦平常买衣服鞋子喜欢的款式可以把所有颜色都买遍,买回来一看不喜欢也不在意,他图的是买东西的乐图。 小吃便宜,买完吃不了吃不习惯更无所谓,尝个新鲜劲儿就够了。 眼看东西全塞裴文晖的手,元煦讪笑起来,挖了一勺手上的芋泥递到裴文晖面前,说:“这个最好吃,你试试?” 裴文晖撇开脸,侃然正色道:“你买东西就不能稍微克制一点?” “不能。”元煦摇头,“傻子才克制自我,聪明人都在尽全力满足自我。” 很擅长克制自我的裴文晖,抬了抬手里的东西,提醒元煦:“那请你满足完了,记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 元煦才不接,那些小吃太多汤汤水水,洒衣服上怎么办,待会儿还要演出呢。 他可理直气壮了,笑着拒绝,再转身去旁边摊子要新的一次性勺子,重新挖了一勺芋泥给裴文晖,说:“这没有我的口水。” 然后撒娇似的黏着要裴文晖尝一口。 裴文晖没吃,拉开与元煦的距离,左右看看周围人。 没人投来目光,裴文晖却很不自在,冷眼回避并严肃告诉元煦:“等演出结束后,我会盯着你把这些东西吃完。” 元煦没当真,再吃了一口芋泥就把剩下的全塞给裴文晖,拔腿跑开。 有关‘聪明人都在尽全力满足自我’这件事,对元煦而言包括但不限于买买买,接近裴文晖、以消遣解闷为由赖在裴文晖身边的种种行为,完全是遵循‘满足自我’的原则。 以至于沉浸其中时,元煦对自己的了解不是很到位,哪里只是‘满足自我’,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种大概是‘开屏’的信息。 反正裴文晖接收到的是‘开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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