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卉曦回头问发什么,阿姨已经笑到不行,说元煦真的变化不少。后面表演开始,她还拿手机给元煦拍了很长一段视频,思索一番,将视频分段发给沈妤之。 大概是在市集快结束时,柚子困了,她们跟元煦打了招呼准备先回去,阿姨手机铃声一震,先是收到一条银行卡入账短信提醒,接着沈妤之在微信回复:[这段时间麻烦你费心看着他。] 已经走出了市集,而且元煦他们乐队的表演还没结束,阿姨看着信息愣在原地,不明白这位前雇主的意思。 杨卉曦凑近看了看,说:“直接问她啊,什么意思。” 由于收到的金额太多,阿姨一时手忙脚乱,要把钱先退回去又不知道怎么操作,要回信息结果删删打打组织不出完整的话。 今天出门没推婴儿车,杨卉曦在一旁看着都着急,柚子没地方放,左右看了看想找地方先坐下,由她来发信息。 没找到能坐下的地方,先看到裴文晖的身影,杨卉曦赶紧招手。 “阿晖!” 裴文晖才走近,就被杨卉曦塞过来孩子。柚子睡得很香完,但他没多少抱这么小娃娃的经历,全身紧绷,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调整姿势。 “怎么了?”裴文晖问向杨卉曦,又看了看阿姨。 杨卉曦拿过手机劝她妈打电话过去,口气并不好,说着:“问问她怎么回事,一会儿恐吓威胁,说我们坑骗她儿子,一会儿又拿钱打发,要我们给她看儿子……” “占着有权钱有势,她还不把外人当人了!” 讲得激动,手机都还没拿稳就一边在按语音通话,结果手滑,话没讲完低头一看,通话不仅已经被接起,而且还是视频。 也不知道刚刚的话被沈妤之听了多少,杨卉曦手心发烫,赶忙把手机丢回给她妈。 沈妤之讲话慢斯条理,哪怕面对的是不清晰的手机镜头,也始终保持几分娇媚几分端庄,客客气气地问候好久不见,又说:“这么晚打扰到你了吧,我没有别的意思,希望你不要误会。” 看起来是客气,实际上完全无视掉视频通话里的其他人。 杨卉曦躲得快,而裴文晖抱着小娃娃行动不方便,他站在阿姨后方,完全入镜,甚至也明确注意自己被到沈妤之打量了几眼。 从简短的对话里,裴文晖大致听明白了,这家人不是真的对元煦不管不顾,也并非要教训元煦的离家出走行为,而是遇到些事,过段时间处理完了会过来接走元煦。 杨卉曦对此保留意见,她说:“八卦新闻说她和元煦爸爸正在闹离婚分割家产,不会是真的吧?” 不管是真是假,阿姨没有讲前雇主家事的习惯,不让杨卉曦多说,回头询问裴文晖怎么退回刚刚收到的钱。 她还嘱咐裴文晖先不要对元煦说这些,省得他操心。 市集结束后,裴文晖回绝了几个摊主的酒局,开车送完阿盖他们,送元煦。 元煦忙着呢。 用赚的第一份钱给自己的礼物是项链,市集上很热门的手工珍珠项链。 很显然,项链是女款,元煦纯粹不能抵抗漂亮玩意儿。 扒拉下副驾前面的镜子,不停比划着,在等绿灯时转头叫裴文晖看,很识趣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学起裴文晖严厉的口吻说:“正常男人谁碰这种东西,有病去吃药。” 裴文晖压根没表态,虽然心里也有那么一小部分在鄙夷元煦没有正常男人该有的样子,但大部分心思是憋着不让自己跟着元煦开心的模样笑起来。 老刻板印象了,裴文晖对性别固化的观念本来挺严重的,现在逐渐要被元煦磨平,很不能适应,憋住不笑是最后的防守。 元煦自己在那儿嘎嘎地笑,珍珠其实有点假,架不住他喜欢,比划半天,又想故意恶心裴文晖,一个劲儿地问:“好看吗好看吗……” 他凑近到裴文晖身侧,又说:“瞧你眉头都拧成麻花了,要不要这么嫌弃啊,喜欢是件很纯粹的事,没有条条框框的,我可以穿粉色衣服也可以戴珍珠项链,只要我开心我喜欢就行。” 绿灯亮了,裴文晖却稍微迟疑几秒才驱车上路,余光几次瞥过元煦神气扬扬的劲儿,很难不受影响。 “少皱眉,会倒霉。”元煦不再摆弄项链,侧身一直看裴文晖,一只手蠢蠢欲动想伸过去按平裴文晖的眉头。 裴文晖被看得不自在,只想专注开车,所以试图转移话题,开口道:“你不会真打算在这里念完整个学期?” “再说吧。”元煦说,“反正我现在很开心。” “有没有想过家里人不找你,可能是他们出了事。”裴文晖说,“你试过主动联系他们吗?” “我刷到过八卦新闻,听说他们在闹离婚分家产。”元煦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们闹他们的,最好一直闹,都别来烦我。” 裴文晖分辨不出来元煦是真无所谓,还是在逞强。 “不管,才不管。”元煦坐正回去,瘪了脸,开始皱眉。 那看来是逞强。 由于一直在观察元煦的神色,裴文晖开错了路,没往元煦住的酒店走,直接开到城中村外的停车场。 元煦开门要下车,看了一眼外面,又坐回去,也不说话,斜眼看裴文晖。 “我白天买的菜还剩一点,要不要吃面。”裴文晖语气平和。 “是有点饿,将就吃几口,吃完我就走。”元煦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没憋住,下车就蹦了起来。 上楼进屋,元煦立马往浴室跑,洗完手就要抹身体乳,嚷嚷着他买不到这个味,这几天浑身不得劲。 裴文晖说:“需不需要先帮你收拾东西,你打算什么时候搬?” 是吧,是要搬走的吧。 裴文晖顺其自然问出口,元煦拧眉撇嘴说,低头委屈。 “你打算什么时候搬都可以,我先煮面。”裴文晖赶紧避开,转身去露台厨房。 元煦跟着过去坐到一旁,摆出他赚的第一份钱买到的最后一份礼物,给裴文晖的,一个陶瓷杯。 不像在送人,更像在讨人情。 元煦说:“我赚到第一笔钱都会想着给你买礼物,你还天天赶我!不欢迎我!” 裴文晖端过筐子朝元煦这边站过来,择着菜,抬眼对上元煦的凝视,复述了一遍:“少皱眉,会倒霉。” 面前放了一个杯子,裴文晖在市集上见过,那个摊位主打白青色釉面瓷器,东西很精细,也不便宜。 裴文晖要拒绝,但为了避免加重元煦不高兴的情绪,想了想,说:“杯子放这里,给你平时喝水用吧。” “我不缺杯子。”元煦嘟嘟哝哝地,“没有我抢你的床,你肯定很自在吧,我吃完面就走,绝对不多待!不打扰你!” “很晚了,你明天要上课,今晚睡这里,吃完面早点休息。”裴文晖回身过去开火热锅,语气漫不经心。 元煦眉眼瞬间舒展,还要装:“行吧,我将就一晚。” 将就一晚,就会有两晚三晚四晚。 裴文晖总是半推半就,再自我劝导,等元煦待腻了就会走的。 可问题是,元煦待不腻,裴文晖的屋子和生活也早被填满。 ----
第四十四章 元煦深刻认识到自己应该是有受虐倾向的,回到小破出租屋住,还别提,真舒坦了很多。 酒店公寓好是好,但没劲儿。前些天在市集每天都搞到很晚,回去从下车到进大楼进房门的一路,没有人影只有婆娑树影在大片大片的玻璃窗反光里摇啊摇,瘆得慌。 进了屋,躺上两米大床,很舒服。可心里和房子空荡荡的,没有人能给他煮一碗热腾腾的面,也没有可以发发牢骚的人,没劲儿。 “一米二的小床挤是挤了点,但冬天都快来了,挤一挤更暖和。” 某天夜里元煦盖上被子,心满意足地跟裴文晖这么说。 裴文晖扯了扯被子,翻身侧躺,背对元煦,不予理会。 是挤一张床的。前几晚元煦还会让一让,没跟裴文晖抢床,洗完澡就自己在地上铺被子。 当然了,一脸委屈必不可少,一边嘟哝:“网上说睡地板会得风湿病。” 裴文晖说:“这里是七楼不是一楼。” “好吧,希望我明天起来不会腰酸背痛。”元煦无可奈何地叹气。 裴文晖不做声,关灯躺上后努力入睡。 然而元煦不时地装模作样叹一声气,根本无法让人安睡。 忍无可忍,裴文晖说了一句:“我没逼你睡地板。” 元煦似乎就在等这一句话,迅速搬上被子枕头,躺到床上,开心地扭起身子。 那天之后开始变得顺理成章,不抢床了,也没人睡地板,一到晚上各睡一侧。 两人睡觉都踏实,没什么影响睡眠质量的毛病,一切都很和谐。 和谐过了头,这晚元煦开始规划入冬,已经挑了好几款想买的被子。 觉得两人挤一挤暖和,还担心起冬天被子厚,这么小的床,一人一床被子会不会放不下,想干脆换张新床。 占着隔天是周末不用上课,元煦熬着夜絮絮叨叨,完全不准备睡觉。 “南方的气候没那么早入冬,至少再过两个月。”裴文晖背对着,“你觉得你还能在这里待两个月?” 元煦说:“我有分摊你的房租水电,别再想赶我。” 他正挑着床上用品,口气随意,不在意裴文晖的冷言冷语。 “我的意思是,你还要待多久?你要复读要考大学,明明在家里的学习资源会好很多,回家才是明智选择。”裴文晖说。 回家不开心,不自由,不能放飞自我,不能穿自己喜欢的衣服,元煦都不乐意再说了,闷头浏览手机,没应声。 裴文晖等不到回应,翻过身,见元煦摸黑玩手机,抬手先往元煦脑门上一拍,说:“睡个地板怕风湿,这会儿就不怕眼瞎?” “不怕,瞎了不用写作业。”元煦挨了过去,摊开手机给裴文晖挑被单颜色。 全是花花绿绿,而且价格不菲,裴文晖看得两眼发黑,根本不想评价。元煦却很有兴致,哪个颜色都喜欢,都想买。 裴文晖歪着头看元煦的手机页面,大概是受到某些情绪的感染,有一瞬间真的沉浸其中,想象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盖在自己身上,咽了口气,不太能消化。 元煦毫无察觉,越挨越近,就差钻进裴文晖的被窝。最后会注意到彼此距离之近,是在他准备下单时,抬脸跟裴文晖做最后的确认,额头恰巧拂过裴文晖唇间的气息。 周围很暗,两人这点间距在手机屏幕光的笼罩下,好像感受不出拥挤,光束明闪闪的,视觉受到影响,看不见别的了,眼底只有彼此脸部的线条。 沉静了片刻,元煦往上挪,抬起下巴凑到裴文晖的唇边,呼吸仿佛即刻要交融,却在最后一刻扑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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