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枳哥,别说了……” 他听到韩君泽近乎乞求的声音,充满哀伤和心酸。 他紧紧地抱住林枳,索取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和温度。 林枳感到那双手还在不断收紧,他又疼又窒息,快喘不过气了。 好像面具被一拳打碎,他突然就绷不住了。 “说了分手了,就别再这样了……”林枳用尽全力才能发出声音,“韩君泽,我们都洒脱点,你还能一直这么抱着我,我们俩就像雕塑似的在这杵一辈子吗?” “……你不是说过,不会不要我的吗?你不是说我们毕业要去一个城市吗?”韩君泽压根没听林枳在说什么,他哽咽着 ,“为什么……为什么啊……” 尽管他早就意识到了有这一天的到来,可林枳坚持的这些日子,对他来说就像是刀尖上像偷来的糖,每分每秒都无比、格外珍惜。 此时此刻,他忽然意识到,那原本被他捧在心上的某些东西,原本就是摇摇欲坠,脆弱不堪。 两人竭尽全力抓着两头的细线,能暂时维持表面的相安无事。 可一旦有阵狂风吹过,它失去了平衡,就会“啪嗒”掉到地上,碎得彻底。 “……对不起,我不想了。”林枳开始掰开韩君泽紧抓自己的手。 用力地,决绝地,一根一根地。 脱离对方的掌控束缚时,林枳打算礼貌地微笑了一下,然后转身。 “啪嗒。”落的锁被打开。 病房里杂乱的人声再度传入耳廓。 ——他却逃走得近乎狼狈。 - 林枳从医院出来时,天上阳光黯淡。 他像是浑身泄劲了般,猛然弯下腰,死死地攥紧心口的衣襟,艰难地大口呼吸着。 隐约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否属于韩君泽,林枳猛然拔起脚。 远离医院。 远离离他近的地方。 他在汽车乍刹和司机惊骂的声音中飞奔,在路人奇异古怪的眼神中逃走,在西行的落日余晖中毫无目的地跑开。 这个城市的盛夏来的快,去的也快,暖风与燥阳,树荫与蝉鸣,皆在一个月前爆发到了极致,现在只剩下的余热。 不知是命运使然,还是下意识的目的地。 他在跨江大桥停下。 江风,水面,栏杆,晚霞,鸥鸟。 一如既往。 此时却少了些什么。 自行车清脆的车铃, 还有穿着校服的少年的笑声。 林枳蓦然感到心脏抽痛,对着江面大吼了两声。 鸥鸟吓得惊飞逃窜。 林枳眼圈通红,弯下身子死死地扣着栏杆,望着江面慢慢淡笑出来。 “韩君泽,对不起,不是你任性,是我太任性了。” “我还想在教室里继续和你做同桌,还想陪你在操场打球,还想在放学时自然地去坐自行车的后座,想毕业后和你去一个城市……” “是我在毫无准备和考虑的前提下,贸然给出承诺,太早、太快,只图自己开心,却不顾会给我们带来多严重的后果。” “是我不负责任,是我轻易给出承诺约定又没有能力守约。”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我不该贸然闯进你的世界里……”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他不断重复那三个字,直到最后嗓子已然干哑。 “对不起……” 终于慢慢蹲下身,抱着膝盖恸哭起来。 头顶鸥鸟迂回盘旋,直到太阳没过最后一线地平面。 当晚到家时,林枳抬起红肿的眼,看到一个守在他们小区门口的身影。 “……”两人遥遥相对,无言。 林枳路过对方时,微微侧过身。 ——就被韩君泽抓住了手腕。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林枳淡淡地看着地面。 许久,韩君泽说:“我来最后问……你的态度,你……真的决定了,要分手?” 林枳:“嗯。” “因为你家人不同意?” “……”林枳慢慢抬起眼,“不是。” 韩君泽:“不是?那因为什么?因为什么?” 林枳无力地拨开他的手:“韩君泽,我们不合适,你放过我吧。” 半晌没有声音。 两人都在沉默地静止。 直到韩君泽笑出了一声气音。 他说:“行,反正我同不同意都已经没用了,那就分吧。” 林枳侧过他要走:“好。” 韩君泽仍抓着他:“你以前给我讲题时,我们不是有过约定嘛,你教我题,要我答应你一件事,任何事。现在你提吧,我什么都答应,就算是告别的仪式感吧。” 林枳道:“……我什么都不要,那个约定过了太久了,我都忘了。” 韩君泽道:“那我能最后朝你要个东西吗?” 林枳道:“你说吧。” 韩君泽:“我要你给我买块糖,我最喜欢的那种。” 林枳看了他一眼:“……好。”然后转身去了小区旁边的超市。 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他带回来一根青梅味的棒棒糖。 韩君泽接过来,打量着摩挲,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他咬牙切齿地把糖攥在手里:“林枳,你最好别后悔。”
第66章 牙印 接下来的几天, 韩君泽因为留在医院照顾父亲,一直请假。 林枳也终于听从了龚主任的建议,从20班调到了前面的某个小班,开始恶补提高自己的学业。 同时, 为了安抚顺应母亲的情绪, 也听她的话去接触了不少专业的艺考老师,在课后放学就赶去培训学习。 林枳屏蔽掉Q-Q里粉丝群的消息, 把韩君泽的微信名字改成“。”的备注。 就这样又回到了曾经的没遇到过他的生活中。 他们就像两条从未相交的平行线, 在做错题的情况下相交, 现在重新修改拨正。 韩君泽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最好别后悔”。 他不后悔。 两周后的放学时分,林枳和新班级的同学搭伴儿离开教室。 那位同学是个年级前几的热心肠大学霸, 拉着林枳给他讲一个晦涩的知识点,两人刚走出崇德楼,就看到楼外花廊旁的荣誉墙前站了个高挑的身影。 一段时间没见,韩君泽的头发又长了些, 疏于打理的刘海凌乱微翘, 后脑多了个扎起的揪,黑色口罩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荣誉墙上的某张照片看。 明明周围繁花如锦, 他站在那却显得颓败又晦暗, 仿佛一支快要折掉的枯草。 尽管林枳没出一声,韩君泽还是迅速转过头捉住了他。 无声地对视了几秒的时间, 林枳对旁边的同学道:“……你先走吧,我突然想起来我又东西落教室了。” 等同学走后, 他深吸两口气, 主动问他:“叔叔身体怎么样了?” 韩君泽:“……恢复得挺好的, 我姑姑这两天去陪他, 我可以回来上学了。” 林枳发现他嗓子哑得厉害, 鼻音也重。 “你感冒了?” 韩君泽拇指食指捏了捏鼻梁上的口罩,闷闷的“嗯”了一声。 林枳点点头,侧身从他身边走过。 韩君泽亦步亦趋,只敢跟在他后面,像只甩不掉的大狗。 林枳觉得下一秒他就要凑上来了,肆意撒娇地把用毛绒绒的脑袋蹭他的脖颈,双臂揽着他的腰,然后摇着尾巴懒洋洋地问,今天放学有人来接你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 这条他们课间、午休、放学一起走过很多遍的路,这里的建筑设施、一草一木,都让他无比地熟悉。 只是他们当时形影不离,恨不得长在一起。 如今却是今非昔比。 林枳绕到教后面的榕树下停住,终于开口:“不是说分手了吗?你跟着我干什么?” 韩君泽慢慢抬起头,委屈又易伤,湿漉漉地凝望他。 他哭了,林枳头无端一痛,他又哭了。 这一招韩君泽用的游刃有余,屡试不爽,永远都用不腻。 林枳:“当初我们不是一起说好了吗,分手你也同意了,糖你也要了,现在又这样子干嘛?” 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一股极大的力气抓住了。 林枳立刻皱起眉:“韩君泽!” 对方却连他说第二句话都机会都不给,手上一用力,霸道地把人拽到长椅坐下,两臂在椅背上一撑,用身体堵住林枳。 “韩君泽!这还是在学校呢!”林枳忍不住向四周望了一圈。 他不禁回想,本应冷静自持的他曾经到底有多大胆疯狂,才敢在校园、教室、操场,和韩君泽做那些不顾他人眼光的亲密动作。 不知不觉,他竟顺从妥协了那么多。 任由韩君泽改变自己的原则。 韩君泽是恋爱脑,可他不应该是。 曾经他们热恋,林枳选择性地对两人之间一些不合适视而不见,隐藏在海浪的波澜中,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可一旦感情出现波折,温存和美好如同潮水般褪去,暴露出越来越多的问题。 他必须保持理智地做出当下最冷静的判断——那就是绝对要坚守底线,不能和眼前这个人一直这样纠缠不清! “我后悔了……”韩君泽用极度卑微的贪恋盯着林枳,仔仔细细地看过他脸上每一寸肌肤,眼睛湿漉漉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枳哥,是我后悔了,我想你…我想你了…” 林枳感情和理性的交锋厮杀令他的内心一片荒芜,折磨得他疲惫不堪,烦躁和窘迫在刹那间拧成一条触之即燃的火线。 猛然推了他一把,林枳近乎面目扭曲道:“韩君泽!我们已经分手了!分手了!你懂不懂?!” 韩君泽好像没听到似的,矮下身子强硬地抱住了他,低声哽咽道:“枳哥,我后悔了,我不该答应你,不要分手好不好?我知道,你是因为你爸妈不同意,压力太大才不得不跟我分开,其实你一点也舍不得,对不对……” 林枳沉默着,感到疲惫不堪。 韩君泽的一番话,一个眼神,一个尾音都能轻易击破他的心里防线,打破他建造的坚固城墙,片甲不留。 不该这样…… 不该这样的…… 林枳无力地望着前方,眼神慢慢黯淡。 他清晰地看到一些放学的同学用古怪审视的眼光向他们投来,可他已经没有心思去制止那些。 他扯出一个荒凉的表情,然后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温柔地道:“韩君泽,有人在看我们。” “……看就看吧,”韩君泽将眉毛锁紧,“我保证没人敢多说一句。” 林枳毫无感情地轻笑了一下:“你保证?你怎么保证?靠拳头说话?还是用别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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