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自己只是一棵无人问津、无人照看、没有品种的杂树,拼尽全力,也只能够到那么高了。 “……韩君泽?” 细若蚊咛的声线传入他耳朵,韩君泽猛然抬眼,和林枳安静的视线对上。 韩君泽自言自语到最后,早就哽咽了,现在眼睛潮湿泛红,嘴唇痉挛,第一时间就想去逃避,他慌张地别开脸要起身,又被林枳固执地抓住衣襟。 这真操蛋了。 韩君泽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你听到了多少?” “……吹头发时我就被你弄醒了。” 韩君泽恨不得一刀劈了自己,他设想过无数个告白的情形,准备了无数场景,他应该光彩夺目,应该温柔甜蜜,应该腼腆羞涩……在脑中排练了那么多次的样子,偏偏最不应该是,现在这样不堪入目、脆弱自卑的德行。 糟糕透了。 “你都听到了,我也……没什么可隐藏的了。” “你居然……喜欢我?”林枳问他。 “……” 林枳大力地扯了他一下,即使酒精令他行动迟缓,但意识已经清晰了:“韩君泽,你个怂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回答我!” “我操……”韩君泽伸手扫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下一秒,他转过头赤着脸睁大眼睛,一副豁出去了的架势。 “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我不喜欢你我对你那么好?!我对你有多双标你看不出来吗?!你从来就没感觉到过吗?!我喜欢你!我早就喜欢你了!我从上学期就打听你,你注意过在乎过吗吗!你他妈天天就会低着头看课桌,在那一亩三分地学习,你这读书读得我实在前所未见了!要不是这学期开始闹出的那些乌龙,你有过一点点发现我的意识吗?!!” 林枳嘴唇翕动着:“你……我……我没想到……” 简直骇人听闻……他居然那么迟钝吗,居然一点意识都没有……? 韩君泽蓦然坐到床边抱住林枳,鼻梁紧贴着他温热柔软的脖颈,闭着眼哽咽道:“林枳,我他妈喜欢你喜欢得都要疯了,我都要疯了!你居然问我是不是真的,你问我是不是真的?你有没有心啊……你明不明白啊……” 林枳愣愣地被他抱了半晌,少年蓬勃炙热的心跳紧紧贴着他胸膛,一下,又一下,飞快而有力。 韩君泽死死皱着眉,他不敢睁眼,只用鼻梁蹭林枳后脑勺的发尾,说:“你知道我今天看到班级群里那些照片……有多着急?” “……着急什么?” “着急你被那些女生抢走,不要我了;着急你穿的那么好看,被谁盯上怎么办;更着急那个死胖子对你动手动脚……” 林枳愣了一下:“周天运?” “嗯。”韩君泽闷闷地哼哼,“我早看出他不是好东西。” “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瞅你的眼神不对劲儿,让人恶心。” “所以你就冒着雨来了?” “嗯,我后悔了,我早就该去的,就像那次去甜品店一样。” 林枳啼笑皆非,他这是干嘛?亲眼看着他? 难道这就是狗占领地盘的天性? 可哪只狗像韩君泽这样,看上了一块地,自己不先撒尿占上位置,只知道守在这,还对其他想靠近的狗呲牙花子。 林枳沉默着抱着韩君泽的脑袋,呼噜呼噜狗狗毛,突然想到了很多东西。 他等了这么久的回复,突然毫无预兆地听到韩君泽直白地表达对他的喜欢时,林枳原本以为自己会失控、会疯狂地激动,会开心地尖叫。 但他现在只是很平静、很沉重地在想这个问题,大概因为韩君泽刚刚那番话同样太过沉重,那是远超了这个年纪应该承诺和意识到的界限。 林枳自忖他在感情方面擅长快刀斩乱麻,起先他恼怒韩君泽的瞻前顾后、束手束脚,却没想到对方权衡的东西居然……这么深切。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输攻墨守的较量,他与韩君泽各显神通,驻守自己城池按兵不动,只等对方马失前蹄。 他曾走错了一步,先行剖白心迹,先行亮牌,失去了优势和主动权,本以为会输得屁滚尿流,却没想到韩君泽转而直接拟写了份降书,毫不保留地递给了他,然后等待审判,等待决断,等待割让条款,主动做任他屠宰的俎上鱼肉。 林枳长长叹了口气:“……你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韩君泽:“迎新晚会,你弹琴。” 林枳愣住了。 他设想过很多原因,唯独没想到是这个。 从他的角度看,他只是临危受命,参加了一个演出,而且那场演出平淡无奇,他状态也并不好,哪能想到会招来一只大狼狗?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只是弹那些枯燥无边的黑白键,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明明他这辈子得到的最大耻辱,亦是来自一场钢琴演出。 “你的手指适合弹琴,那时的你好像发着光。”韩君泽真诚道,“你喜欢钢琴,我也喜欢听你弹琴。” 林枳感到了一丝茫然,他刚要张嘴,就听到外面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他顿时睁大眼睛,韩君泽显然也听到了,两人互相惊愕地对视一眼。 林枳用口型问他:有人?! 韩君泽的心瞬间绷成一线。 能用钥匙开这个房门的,除了他自己,只有他爸—— 韩悦民! 作者有话说: 咳咳,离林同学和韩老狗确定关系不远啦。
第48章 父子 韩悦民提前回来了?! 韩君泽想到林枳的鞋还在玄关, 衣服还在阳台挂着,就一个五雷轰顶迅速爬起来。 林枳不安地皱着眉,看着韩君泽。 两人对视一眼,又互相觉得好笑。 他俩明明什么也没干, 连亲都没亲一下, 居然还有种事后被家长抓现形的既视感。 韩君泽回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打开卧室门冲到大厅。 韩悦民正在玄关处换鞋, 一脸倦意, 看起来有些累, 看到的韩君泽时,也只是冷冷瞥了一眼。 韩君泽主动道:“呃, 你回来了?” 韩悦民低低地“嗯”了一声,随手把外套挂在衣架上。 “你今天不是大夜班吗?不该明早回来吗?” “和人串班了。” 韩君泽看着他爹这反应,精神这么恍惚,应该没发现家里多了个人的痕迹吧…… 没想到, 韩悦民却突然问道:“你今天又打架了?” 韩君泽愣住:“我……” 他爹是怎么知道的?! 韩悦民的眼神蓦然变得锐利狂躁:“电话都打我手机上来了!你还敢不承认?!” 韩君泽懵了, 他突然想起上次和肖究在江边打架,他爸也是立马就知道了消息, 比光纤还他妈快!到底是谁说的?! 要是让他知道, 非得剥了那小子的皮不可! “谁!谁告诉你的!” “你管谁告诉我的!”韩悦民吼道,“小兔崽子!哪家孩子像你这样?!老子刚从医院出来, 片刻不得歇,辛辛苦苦熬夜赚钱还债, 你他妈、你他妈居然还在外面打架?!你是不是想让我早死啊?!你要把我气死啊?!啊!!!” 韩君泽心里这个急啊, 生怕林枳在屋里听笑话:“你别说了!能不能小点声!” “小声个屁!你早寻思啥去了?!你不上进也就算了!你他妈倒是让我省点心啊!就知道给老子找麻烦!我怎么能生你这种来讨债的儿子!我造孽啊!!” 韩悦民和他这种程度的吵架, 可以说是每两三天就要有一次, 别人家轰天震地的程度, 在他家只是家常便饭。 韩君泽实在不想跟他吵,诚实道:“我昨天是打架了,但……” “哐!”一个烟灰缸向他头上砸来,当即在韩君泽的脑门砸出一个肿包。 他疼得“嘶”了一声,捂着伤口狠狠道:“韩悦民!你能不能不发疯了!现在都大半夜了!你自己看看表!邻居都休息睡觉,你不嫌丢人啊?!” 韩悦民用更大音量吼道:“韩君泽!不嫌丢人的是你!你是不是要气死我!你气死我才算完是吧?!你之前跟我说你不会再打架,你他妈是跟狗放屁呢吗!身为男人连说到做到都要人捏着耳朵教?!” 韩悦民教训人就会找难听的骂,骂得越羞辱人他越来劲儿,韩君泽原本对他忍耐为上,可他爸一拿出“身为男人”的那套嗑,韩君泽就绷不住了:“你他妈算男人?!你有半点该有的责任心吗?!你班上糟心,回来就对老婆孩子拳打脚踢,我可不敢跟你学这套!” “你敢这么跟你老子说话?!我要不是男人,怎么生出来的你这种冤种!操!我真恨不得打死你!老子痛快!” 韩君泽胸膛上下起伏了两下,怒目而视:“打啊,你他妈从小到大打我打得还少吗?!你有种,你打死我啊,你不仅打,你喝醉了还会拿烟头烫人,还会用酒瓶子砸人脑袋,还得朝我妈发发邪火,你痛快死了!你都忘了?!” 韩悦民举起手,快速上前两步,一个耳光就要落下。 韩君泽下意识闭上眼睛。 意料之外,耳光并没有落下来,韩君泽一睁眼,就看到韩悦民狠狠地瞪着他,眼中血丝遍布,然后费力地垂下手,盖住自己的额头,边顺着气边道:“……家里有谁?” 韩君泽猛然睁大眼睛! “家里有谁?你哪个狐朋狗友?都领家来了?”韩悦民冷冷地看了眼他,“你真当你老子眼瞎了?一进屋我就是没问,那晾着的衣服,门口的鞋,谁的?” 韩君泽心里扑通扑通直跳,他刚刚上头和韩悦民吵了两句,隔着一个门板,肯定已经把林枳吓到了,他从没有这么害怕过,他刚对林枳表白,然后就让他听到自己家这丢人的热闹……万一以后…… 韩悦民睨着他的神色,狐疑道:“你这什么表情?那鞋不是男生的吗?难道你带个女的回来过夜?” “爸你听我说,他、他确实是来过夜……” 韩悦民顿时火冒三丈,肺都要气炸了,一脚就踹上他肚子:“你小子他妈的!你才多大就想跟女的睡觉!怪不得我一进门看你从卧室出来表情就不对!合着你算着我今晚不回来才敢把人带回来过夜啊?!我他妈看看是哪个狐狸精敢跑我韩家的地盘发骚!!” 韩君泽被那股力道踹到地上,忍着剧痛去抱韩悦民的脚:“爸!爸!我求求你,你正常点吧,是男生,是男生,是我朋友!我们没睡!!” 韩悦民怒气冲冲的脚步蓦然一顿,与此同时,卧室的门打开,林枳修修正正地立在门前,礼貌地说了句:“叔叔好,我是林枳。” 韩悦民猛地一怔,上下审视了一遍林枳,拉了拉衣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你和韩君泽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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