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大海显然也吓了一跳,三步并作两步走出教室,把他拉到走廊,急得说话都加快了语速:“咋回事?咋才来啊?” “雨天没打到车,不太认识路,还摔了一跤……”林枳喃喃着,目光却根本没聚焦到严大海身上,“老师,先让我进去考试吧。” “没事吧?要不要先去医务室?” “不用,老师,我想先答题……” “你这情况,怎么答题?要不我先给陶老师打个电话……” 林枳听到他妈的名号,仿佛才稍微回过点神,目光中有了移动的光点。 “不要……老师……我没事,我真没事,让我考试吧,求求您了……” “……哎呀!行行行,快进去吧。这孩子,嗐……” 林枳吸了吸鼻子,慢慢地拖着身体坐到座位上,感觉脑子昏沉沉地重。 这没安生的一趟上学路已经耗费了他太多体力,加上早上起床时原本就有些感冒,淋了一场雨后身上又湿哒哒地裹着衣服,风一吹就飕飕地冷,这会儿实在不太舒服。 机械地取出笔袋,打开笔帽,林枳扶住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看语文卷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 笔尖抵着试卷,很快洇出一片墨,林枳还浑然不查。 …… “你的腿,没事吧?” 三人对峙不过一会儿时间,雨渐渐停了,趁肖究回去找伞抵钱的功夫,秦洲乔用手帮林枳扫着身上的泥土,淡淡道:“没事。” 秦洲乔腿上有初中时车祸留下的病根,短时间爆发速度奔跑一定会疼,林枳没想到他能不管不顾地为了自己追上来,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 林枳喉咙轻动:“你和肖究说的,到底是什么?” 秦洲乔一言不发。 林枳不在乎那伞能不能被肖究找回来,他就是想找个借口支走肖究,然后单独问秦洲乔。 以往他们见面,虽也是不欢而散,但都是秦洲乔处于主动,林枳避着他,连直视都不敢,很少能像现在一样,林枳缠着对方非要听他的答案。 在林枳的印象中,秦洲乔虽然心思重不好琢磨,曾经也对他做了让人看不起的事,但至少骨子里是个诚恳温柔的人。两人的父亲是生意上的好友,他从小就被林枳爸妈夸为“别人家孩子”,仅仅大自己一岁,秦洲乔可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睿智风趣的兄长,对待长辈谦逊有礼,对待异性健谈尊重,对待小辈平易近人,一直都是理智体贴、任何人都挑不出错的样子。 正因太过优秀,在林枳看来,秦洲乔就像光洁的白玉,利落的修竹、高不可侵的琼楼玉宇,永远只能远观。 他实在不理解,玉竹为什么甘愿与烂泥为伍。 “说啊。”林枳眼睛有些酸。 秦洲乔拍完他身上显眼的泥,然后用指腹一点点地给他擦脸上的灰,叹了口气:“小枳,能不能别逼我了?” 他语气温柔无奈,就像在哄无理取闹的小孩。 “我问你,肖究又要对韩君泽干嘛?扯到哪个学生了?你怎么会和肖究这种人混到一起?!” 秦洲乔隐忍地缩了下手,然后垂下去,慢慢捏成拳头,重重地甩了一下。 “林枳,别问了,好不好,和你没有关系,你为什么非要卷进来?”他的目光很是复杂,语气略带愠怒,浓重的神色毫不掩饰。 “什么叫我非要卷进来?”林枳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秦洲乔讲话就像吃了枪弹一样,对上这人就没好气,而这不是他的本意。 “你不是想非要卷进来吗?”秦洲乔语气变重,眼里滚着林枳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林枳,今天可是你的分班考试,你都宁可迟到都要躲着听我们讲话,缺考都要在这打破砂锅问到底,你视分如命,难道我们说的话让你这么上心?比你的成绩还重要吗?什么时候这么爱管闲事了?还是说,遇上韩君泽的事你就自乱阵脚?” 林枳一时语塞,竟被他堵了。 秦洲乔突然轻佻地冷笑一下:“林枳,我真不懂了,韩君泽就一个小混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道路在哪儿,未来典型的社会渣滓,和他混的人哪个是好东西?你和他两条路的人,你那么聪明,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家境如何前途如何,这种人……你这么有洁癖,都愿意相交?” 林枳被一句句怼得愣在原地。 向来富有涵养的秦洲乔,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他从来没有这样对谁审视得如此狠恶肤浅,哪怕再一事无成、低端卑劣的人,秦洲乔也永远是笑脸相迎…… 况且,韩君泽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儿时他们形影不离,一起长大,虽然出了银龙杯比赛的过错,但那天林枳同样对他有所亏欠……后来秦洲乔再没真正意义上地惹过他。 林枳和他置气、反目、决裂,但对方依旧在一个离自己不远不近的位置,小心翼翼、不厌其烦地弥补道歉。 他是想远离秦洲乔,巴不得从此各走阳关道或独木桥,他们都有自己的人生。 但这不代表他希望秦洲乔过得不好,不代表想看着秦洲乔逐渐变化成他都认不出来的样子。 “你怎么能……这么说……” 秦洲乔摩挲着指腹,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领口,眼神泛着淡淡的冷,眉头蹙起,似乎自觉说多了,此刻只能沉默,开始装死。 林枳拽住他的衣袖:“秦洲乔!你怎么变成这样?!” 不该是这样的啊…… 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能这么说他吗?”秦洲乔微微侧目,露出一个近乎执拗的皮笑肉不笑的难看表情,“你心疼了?” “什么心疼不心疼……秦洲乔,我在说你,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是不是有病?你扯别人干嘛?”林枳攥紧他的衣袖,用力地晃了晃。 “要是我喜欢你呢?” 林枳的手僵住:“……什么?” 秦洲乔温和地微微一笑,好像把所有冷淡偏执、跃跃欲试的獠牙都收起来,又是平时那副优雅从容的模样,他伸手攥住林枳的指尖,轻轻呢喃,声音轻柔得快化开,饱含危险的蛊惑:“小枳,我说我喜欢你呀,你喜不喜欢我?” 秦洲乔的手温暖干燥,掌心宽厚,被他牵着的感觉很舒服。 但林枳根本在意不到这一点指尖的温度,他仿佛被五雷轰顶,眼前一黑一白不停炸开,耳边嗡嗡作响,甚至愣得都忘了抽走自己的手。 他他他他他他他……他说什么?! “小枳,我希望你不仅仅把我当成哥哥、朋友、和毁了你前途的仇人好吗?听说有的喜欢都是从恨开始的,越恨就越在意,越在意就越喜欢,小枳,我知道你很恨我,也在意我,能不能试着喜欢我一下?”他说的卑微又可怜,但语调深沉有力,异常认真,眼中隐隐透出执拗的光亮。 林枳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他听到的这番话露骨直白到超过了他的认知,他颤抖着声线:“……你、你疯了?秦洲乔……我们都是男的……” 秦洲乔的脸色慢慢变冷,他突然收回手,哼了一声:“那怎么了?韩君泽不也是男的?我看你和他玩的挺开心啊。” “你扯他干什么!我和韩君泽就是普通朋友,他怎么可能有你那种龌龊的想法!” “你以为韩君泽对你就没有目的吗,就是纯粹的吗?你是傻子吗?他为什么要打听你,为什么对你那么好,为什么那天在走廊突然对我动手?为什么就莫名其妙强势地挤进你生活里了?!”秦洲乔语速变快,“你好好回想,你猜他有没有和我一样的‘龌龊’心思?” “神经病……神经病!”林枳失神地喃喃,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忍不住想远离这个人。 太危险,太危险了! 秦洲乔蹙着眉,眼睛重重地闭上,有些后悔地咬了下嘴唇,叹出口气:“小枳,抱歉,我最近……遇到了一些烦心事,心里很乱。今天这个肖究的事,你不要掺和了,以后也尽量离韩君泽远点吧,别让他把你带坏了,肖究和韩君泽的恩怨比你想得要复杂要深,他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也不希望你掺进他们里面受到伤害。我都是为了你好,知道吗?” 他温柔地对他笑笑:“赶紧上学去吧,今天不是还有考试吗?嗯?” 是要考试……是要考试…… 现在他最重要的就是考试…… 林枳紧紧捏着手里的笔,眼前试卷上的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不断吸气呼气,掌心的汗将笔表面蹭湿,慢慢地滑下去。 “咣当。” 清脆的声响,笔掉在地上的声音。 林枳的睫毛微微一颤,弯腰去捡笔,他一手扶着桌子,身子不断往下塌—— 扑通一声—— “啊!严老师!林枳倒了!摔下去了!” 严大海飞速冲下讲台,双手分开一把揽起林枳两边腋下把混混僵僵的人拖起来,安缚反应也快,立马从座位上下来,抱住林枳的腿。 “老师,林枳身上可烫了!” “赶紧,赶紧送医务室——其他人,看什么看,都考你们的!” 两人一前一后抬着林枳,飞速往医务室冲,脚步震响闹出一阵动静,隔壁各班考试的学生都纷纷透过窗户往走廊看,但速度太快又没看清什么,就知道有人考试考到一半倒了。 被压抑管束着的青春期孩子往往最爱看这种热闹,心里一边唏嘘是哪个倒霉蛋,又一边趁乱偷窥几眼前后左右的答案才肯罢休。 韩君泽咬着指甲,艰难又认真地盯着卷面,费力地拼凑着作文的最后一段,对于教室内细碎的窃窃私语愈发烦躁,忍不住在教室后座吼了一声。 “吵什么吵?!看什么看?!没见过人送医务室啊?!能不能认真考试?!” 一屋子人同时缩回了脖子,这一嗓子比老师都厉害。 终于重归安静,韩君泽继续摩拳擦掌想结尾,没两分钟,一篇作文就画上了最后的句号。 他举起来弹了弹试卷,心里乐开了花儿,美滋滋地欣赏起来。 擦,这结尾写的真妙。 作者有话说: 韩老狗求你长点心吧。 贺秦两人确实有些故事哦~看我的文案预收就知道!下本会好好写这俩人(搓手手)
第28章 医务室 上午考试结束,开始午休。 韩君泽匆匆收拾自己的文具,看了几眼书包里的语文书,找对应填空的诗句,忍不住“操”了一声,心想,完蛋,写错一个字,整句话都没分了。 然后一股脑地把书塞进桌肚里,眼不见为净,下午还得考别的科呢。 两三个后排的学生围过来,笑嘻嘻地揽过他的肩膀,贴着他的脸说话:“韩哥!牛逼啊!刚刚那监考老师都吓傻了!哈哈哈哈哈……” “也就是刀姐不监考,要不你看韩哥敢吭一声吗?不得把他皮扒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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