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不小,周子晟腾出一半来,韩君泽随手扯过一把椅子,招呼林枳过来。 林枳:“这……会不会有点打扰你们?” 周子晟笑得很贱:“害,有啥打扰的,你坐吧,我正好不会的数学题还能问问你,嘿嘿。” 贺祁在一旁毛遂自荐:“怎么不问我呀小子晟,贺祁哥哥好歹也是年级前三,也很乐意给你讲题呢。” 周子晟翻了个白眼:“滚滚滚!你少用那张娘炮脸跟我讲话!小心本大王收了你这妖孽!” 林枳愣了愣,这个贺祁人看起来这么不靠谱,居然学习成绩这么好? 尖子生也分很多种、很多层级,前五十是一层,前二十又是一层,前十就基本是各路大神打架,没一个是善茬,前三……顶峰的三角形,睥睨众人,相当于另一种更高层面的性质,可就不仅仅是努力和聪明可以极简单概括的了。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是神话般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看起来这么不着调,高三还天天出来玩,稳定成绩是怎么做到的? 林枳看他的眼神不禁多了一点敬佩和好奇。 等回过神后,开始把注意力放回到卷子上。 林枳一进入学习状态就跟上了发条似的,不过两分钟时间,就能做到心无旁骛,把周围这几个都当成了透明人,即使环境陌生挤在小桌子旁,也一点没矫情。 但其实陶姝萍没少过说过林枳是个矫情的人。 比如文具得用高价的,纸张得要求平整,卷上一行字最好别印歪,喜欢白纸卷多过废物加工成的臭灰卷…… 但林枳学习却不太挑地方,只要专注起来基本就眼前那一亩三分地。 有桌子不用白不用,和在书店自习也没什么两样,他没多说什么。 期间周子晟都没好意思问他题来打断他,直到蒋义泡好了几盒康师傅泡面,香味溢到这边的学习联盟,趁着林枳一个抬头的功夫,周子晟立马把练习题推到他面前。 林枳看了一眼,用铅笔在图上刷刷刷写了几下。 “你看啊,在这里连接一条辅助线,再取辅助线的中点设为P,让点P垂直于OA,然后……” 林枳语气很轻,耐心而缓慢,像在哄小猫,有一种让人不禁被吸引专注的魔力,尤其他每讲两句就询问对方是否可以跟上思路,细致又温柔。 韩君泽在十步远之外端着泡面桶,侧头注视他,黑峻峻的眸子沉敛着。 他知道,林枳作为年级前几的尖子生,学校里,给别人讲题是家常便饭。 女生也有男生也有。 凑在一起听题时,课桌会挤着两双手臂和脑袋,共同盯着铺开的练习题。 这种时候,在其中的两人周围就像落下一道透明的屏障,专心沉浸在他们开辟的独立的小天地来,无人打扰。 是掩藏在草纸下的、属于青葱学子时期的,一点翕动的、点到为止的紧密。 韩君泽眯起眼睛,轻抬起锐利的下颌线,脸色略微紧绷。 上次他在微信里问林枳的题,并没有如愿得到答案。 已经在旁边吸溜起泡面的蒋义傻愣愣地叫他一声:“韩哥?发什么呆啊?不吃一会儿软了!” 韩君泽承认突然在这一瞬间起了强烈又阴暗的心思。锐利的刀刃直白出鞘,坦诚地妄图想去钉住什么占为己有。 他这么想,就这么说。 向来都是这样。 “……你看,这样就能证出来了。”林枳用铅笔在写下最后一个公式,抬眼看周子晟的表情,“我讲明白了吗?” 措不及防,头顶忽地被一片暗影笼罩下来。 韩君泽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手撑在桌面上,不知道的以为是要找茬。 “你能不能,也给我讲一下题?” 一股甜甜的味道。 像馥郁香脆、刚刚成熟的果甜。 强势而霸道地充斥了林枳的鼻尖。 被一团炽热的气息包围着,分明离得没那么近,林枳却感觉韩君泽的鼻息好像就拂过他头顶,敏感地带动全身。 “能不能,给我补习一下?” 他又问了一遍,声音贴近了几分,说着祈使句,却根本不容置喙反抗似的,像他身上的甜那样霸道。 原本林枳曾经经常屈服于这种强势,但此刻却突然脑子一热,不知道哪来的底气和勇气,脱口而出:“……你想得美。” 他居然能拒绝别人,连自己都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枳强则韩君泽弱。 他立马收敛了强势的气场,像是故意耷拉下耳朵和尾巴,可怜兮兮地问:“为什么不给我讲?” 林枳有理有据:“你现在要抓的是基础,之前不是自己也说过,那些基础都在书里,你把整本书都背下来,还怕基础打不牢吗?” 向来以牙尖嘴利为傲的韩君泽突然被噎了一下,居然哑口无言。 林枳以胜利者自居,继续回去写作业了。 韩君泽讪讪地默默脑袋,没回过味儿来琢磨着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被林枳噎到,也回去吃泡面了。 饭饱休息过后,桌上又开了一局。林枳想上厕所,但又不认识路,台上几个人都在玩球也不好打扰,就唤了下对面的周子晟。 周子晟就站起身,准备带他去厕所。 韩君泽看到两人站了起来:“干嘛去?” “WC,玩你的吧。” 蒋义:“你不刚上完?小小年纪肾就不好了?” 周子晟:“滚,老子带人去,要不你带?” 韩君泽愣了一会儿,才道:“行,你们去吧。” “啪!”一杆球完美入洞,贺祁直起身,活动了一下肩颈,笑道,“正好我也要出去买瓶水,要不林同学跟我去?” 周子晟其实懒得动弹,顿时说:“行,你去。”然后回去做题了。 林枳也点点头,他不挑这个,随便谁都行。 等踏出台球室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感觉……不妥。 他和贺祁之间仿佛有一层横亘在中间的透明膜,气氛低得可怕,但分明对方走在前面是一副泰然自若、气定神闲的从容模样,林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紧张。 现在他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是跟着周子晟出来了。 贺祁把林枳引到店里的卫生间,笑道:“我去买水。”然后就转身走了。 一切都很自然没什么异样。林枳在想自己是不是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等他上完厕所出来时,就看到已经买好水的贺祁站在门口等着他。 林枳:“我洗下手。” 贺祁微笑着,他礼貌地站在离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看着他,道:“我等你。” 这让林枳原本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不为别的,那脸上的笑容实在让他毛骨悚然,尽管笑得很好看。 而且更难受的是,他背对着他洗手,却也能感受到身后那股几乎可以化为实体的视线,如芒在背,不停地梭巡审视……等回过头时,正对上贺祁的眼睛,对方眼里那些裸/露肆意的情绪又全部消散不见,只剩下盈盈笑意。 林枳:“你有话对我说吗?” 贺祁微微一愣,继而恢复:“你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傻嘛,你很敏锐啊。” 林枳:“谢谢。你要说什么?” 贺祁把矿泉水夹在腋下,两只手揣进裤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道:“银龙杯是什么?” 林枳猛然睁大眼睛,一个熟悉到刻进灵魂的事物从一个危险又陌生的人嘴里突然说出来,看起来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种事物突然一齐出现,放到谁身上都会震惊。 林枳只当做没听到,从洗手台边离开,路过贺祁身边时,措不及防被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贺祁懒洋洋地道:“问你话呢。” 他力道很大,林枳感到了疼,他老实道:“一个比赛。” 如果是对上别人,林枳一定会说不关你事,但是面对眼前这个堪称漂亮到魅惑、同时也危险的少年,他居然没法有所隐藏,好像就算是隐藏,也会被他那双眼睛看透一样。 贺祁的神色淡淡的,好像没什么兴趣:“噢——比赛啊,什么比赛?” “……钢琴比赛。” 贺祁长睫毛颤了两下,似乎愣住几秒,然后突然弯起嘴角,眼睛微微睁大,看起来惊喜又激动,甚至用五指掐住了自己的脸颊,盖住上挑的嘴唇,显得他没有那么失态。 “钢琴……他居然会弹钢琴……呵呵……敢骗我……” 林枳纳闷地试着抽了抽自己的胳膊,这人…… 贺祁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掐着林枳,立马放开,然后绅士地举起双手,赔笑道:“抱歉,我心急了,希望没有弄疼你。一会儿你也不会和屋里那三个中任何一位说的,我们还是一如往常,对吧?”然后无辜地眨了眨眼。 林枳更纳闷了,他本以为贺祁面露锋芒是要问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想到仅仅问银龙杯是什么比赛,这种东西去网上都能查到,也不算什么秘密,他没什么理由和别人讲,况且他本来就不是嘴碎的人。 林枳:“嗯。” 贺祁给了他一个漂亮又亲切的笑容:“你人真好。” 然后两人回了台球室,并没人注意到他们多了一段莫名其妙的交谈,只不过之后的几球贺祁都打得非常兴奋,一连进了好几个。 林枳与台球室的三人告别,回到家时,天都已经黑了。 他先去换下了带着烟味的校服,扔进全自动洗衣桶里,然后洗澡。 淋浴头哗哗的水声下,像雾一样的潮湿热汽很快覆盖了整个卫生间。 在耳朵已经习惯了那样吵吵闹闹的嘈杂环境,现在只剩下单薄的水声时,林枳突然感到了一份落寞。 虽然他矫情病偶尔犯一犯,不喜欢那里的烟味。 但韩君泽的朋友都爱说爱闹,乱哄哄地在旁边吹牛扯皮又互相损的时候, ……还挺好玩的。 至少他被逗得很开心,那一刻像是忘却了束缚的东西。 分班考试也好,作业也好,不想回家也好,全部都抛之脑后。 洗完后,林枳穿着浴袍从门里出来,拖鞋底踩出潮湿的痕迹,水顺着柔软的发丝往下滴。 用杯子倒了水放在茶几,然后坐上沙发,拿起手机。 时隔已久,在微信里沉底的韩君泽的头像,终于重新刷新到顶上。 【韩君泽】:我今天跟你说的给我讲题 【韩君泽】:是认真的 【韩君泽】:[/酷] 林枳用毛巾擦着头发。 这人又想搞什么? 也不知道讲题这种事,为什么对上给韩君泽就这么抵触,林枳思索着该怎么回,擦头发的动作越来越慢。 虽然说孺子可教也,但指导两个题,对林枳来说本不是什么难事。 但他偏偏不想让韩君泽太轻易地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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