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一转,把葡萄这边靠近自己,樱桃那边靠近梁渡。 “那你多吃点樱桃。”梁渡说着单手费力地剥了一颗葡萄,随后波澜不惊地咽下。 陈余南还以为是自己刚才运气不好,不死心地又选了一颗。 “…………” 他又吐了。 梁渡目光一闪,什么也没说。 陈余南偶尔会看向梁渡被夹板固定的右手,随意瞄一眼,然后移开视线,又不经意扫回来。 被看得多了,梁渡也没办法装作视而不见。 梁渡:“昨天………” 陈余南:“昨天………” 竟然同时开口。 “你先。” 又是异口同声。 “……还是我先吧。”梁渡说。 陈余南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摆弄着果碟里的东西,算是默认。 秉着认错要快的原则,梁渡手指蜷了蜷:“昨天的事是我做得太过分,没能考虑到你的心情,你别生气……” 一个樱桃梗忽从某人手里弹出,恰好不好碰到他手背,滑了下去。 梁渡微顿,手指勾走那两厘米长的樱桃梗,摩挲着:“要再洗点吗?” “不需要,”陈余南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现在是在跟我道歉?” “嗯,对不起,是我………” “够了。” 陈余南一把抢回樱桃梗,扔进垃圾桶,弯腰时实在没忍住闷咳两声。 “你以为我生气了……咳……所以才不回你消息的吗……咳咳……水。” 梁渡递过去,垂眸“嗯”了声。 陈余南一口喝尽,水杯用力蹬桌上,沙哑的嗓子恶狠狠地:“你是笨蛋吗,那我现在为什么来,我还能自动消气不成?” 梁渡没敢说,你能。 “还有我进来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说都怪我,你知不知道我本来就……” “我那么说是因为……” 因为想要看看你是不是在乎我。 这一瞬间有个念头忽然闪过梁渡的脑海,他愕然道:“陈哥,你是在害怕吗?怕我真的怪你?” “你不会吗?” 陈余南眼底一片暗色,一字一句道:“如果不是我非要让你报名,你就不会受伤。” 那人说的没错—— 他就是在贼喊捉贼,若不是他一时兴起逼梁渡跳高,受伤的人就不会……至少不会是梁渡。 他还在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到处找凶手,还让人给他下跪,好大的架子,可罪魁祸首分明就是他自己。 ——是这样啊。 原来,他不是生气才变得冷淡,只是自责到不知道如何面对我。 梁渡极力地想压制住,他那因为陈余南这副不安的模样……而兴奋到几乎发颤的神经。 ——原来是这种感觉。 有人竟然会因自己而害怕,因自己而后悔,因自己而难过。 在梁则行那里十多年都求而不得的东西,竟然在陈余南这里……如此轻易就得到了。 ——好希望他一直这样痛苦。 …… 梁渡猛然清醒。 他清晰地感觉到此刻的自己陌生而又可怕,精神徘徊在失控的边缘。 与此同时,一道晃眼的光从眼前一闪而过,他下意识闭上眼,听到陈余南站了起来。 带状的绳索从上至下套在自己的脖子上,紧接着,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在了胸口。 这是一个奖牌。 陈余南低声道:“你不是问我为什么非要跑三千米吗?” “对不起空口无凭,所以我不说,我只是要拿冠军,然后把它给你。” “你收好,不许丢,也不能背着我嫌弃……这是我第一次这么郑重其事地跟人道歉,知道吗?” 手指轻碰金色奖牌的边缘,可能被陈余南一直揣在兜里,是温热的。 很神奇,梁渡心里那种陌生的失控感一下就消失了,微微扬起一个纯粹干净的笑容。 “知道。” 陈余南暗自松了口气,心里的石头一落地,他就懒洋洋地往椅背上靠:“行了,现在给我再洗点樱桃。” “……樱桃?” 梁渡笑容收了,想起什么似的,犹豫着说:“要不洗点别的?” “少废话,”陈余南一扬下巴,“没吃够还,快点。” 可能是被使唤得有些委屈,梁渡没有很快站起来,小声说:“为什么啊,张培培也有。” “什么?干嘛突然说他?” “他昨天这里,也挂着奖牌,”梁渡问,“是你送的吧,陈哥?” “我送的?张培培?”陈余南愣了会才想起,“啊,那个,4×400的,跟我关系又不大,颁奖那女生非让我拿,我就塞给旁边的人……怎么了?” 陈余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没什么,”梁渡抿唇一咳,“我现在就去把剩下的樱桃都洗了。” “………倒也不必。” 两人最后还是没住一个病房,吃晚饭前陈余南就被护士强制遣回。 她一边给梁渡房间消毒,一边把被迫戴上口罩的陈余南赶出去,念念叨叨:“怎么能偷偷跑出来呢?你们俩个病种不同,怎么能住在一个房呢?医院又不是酒店,你也不跟他谈恋爱,啊,你告诉姐姐,为什么非要睡一张床……” 陈余南全程黑脸,梁渡在房间里笑得不行,一句话都不帮他说。 他在门口最后回头比了个中指,梁渡猜他可能想骂人,但是没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气得踹门走了。 没多久,梁渡电话就响了。 “傻逼,你他妈刚才哑巴了,是谁说的要省钱?”陈余南带了点鼻音的声音蛮凶地响起。 “对不起,”梁渡最擅长的就是该低头就低头,但嘴角低不下去了,“要不一会我来找你?” “你想来找骂吗……” 梁渡正想找借口说送点水果,那边陈余南就忽然喊了声:“谁啊?” 好像是有人正敲门进来。 “不说了,”陈余南清了清嗓子,“我妹来了。” 梁渡:“?” “等下,陈哥,先别挂。”梁渡几乎是下意识地喊。 “怎么,还有事?” 梁渡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轻声重复道:“你别挂嘛。” 陈余南没应声。 只听一阵细微杂音晃过。 “陈哥,”甜甜的女声小心翼翼地响起,“吃过晚饭了吗?” “没,”陈余南回神,有点无奈地问,“你爸又让你给我送饭?” “啊……”陈茵嗫嚅着,“嗯,他……怕你在医院吃不好。” “医院也没那么难吃。” “可是……” “算了,放下吧,下次跟他说不用送,辛苦你过来一趟。” “不辛苦。”陈茵乖巧道。 两人父亲是生死之交,他们从小就认识,算是青梅竹马。 梁渡坐着,垂眸盯手机,听着自然又亲切的对话,脸上没什么表情。 好半天终于等到想听的内容。 “那个……” 陈茵细细地开口,害羞道:“陈哥,你什么时候跟我去游乐园呀?” 陈余南呛了下:“你真拍到了?” “嗯嗯,”陈茵有点得意,“虽然出了意外,但你可以相信我的技术……” “删了吧。” “啊?”陈茵瞪眼,“为什么啊?” “我不想看了,”陈余南心虚似的换话题,“游乐园下周末带你去。” “好啊,”陈茵果然被吸引过去,高兴地蹦哒,“我听你的。” 陈余南松了口气,他算是明白了某人为什么不想挂电话。 好不容易送走这黏人的妮子,他点开手机,见通话还在继续,就不自然地咳了咳:“都听到了?” “照片我让陈茵删了,我没看过也没有备份,这下你放心了吧。” “嗯,听到了。” 梁渡缓了好半天,才慢吞吞地往外蹦字:“陈哥,我也想去游乐园。” “下周一起,行吗?” 陈余南:“?” 我他妈跟你说删照片的事,你给我扯什么游乐园。 他难以理喻地:“你说行不行?” “我是行的啊,”梁渡说,“你不会不行吧,陈哥?” 陈余南:“………………………” 【作者有话说】:陈哥不能说不行。
第五十四章 这样有意思吗 梁渡对游乐园没有回忆,也没有任何期待,不是所有人都存在“小时候没去过长大了就要弥补”的想法。 但当陈余南第三遍不耐烦地问他为什么要去时,他却说:“以前一直想去,但是没有人陪我。” 半假半真。 陈余南应该是信了。尽管他一脸嫌弃,最后订票时还是来要走了梁渡的个人信息。 梁渡看着门票上的¥298,硬生生忍住了退票的冲动,把钱转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去不可。 第二周周四拆夹板,周五出院,回家待了一晚,周六下午几乎和陈余南同时到游乐园门口。 陈余南说:“这边到了周末就人山人海的,你手上的伤刚好,一会………” “嗯?” 他语气不太自然:“一会你自己注意,陈茵是女生,我会优先照顾她。” 梁渡没出声。 这时有个小孩兴高采烈地跑过,不小心撞了他一下,陈余南刚伸手去扶,落了空,梁渡已经站远了。 他这时才回陈余南说:“好的。” 只不过立刻就被覆盖了。 “陈哥——” 梁渡扭头去看,完美捕捉到陈茵甜美的笑脸上出现一丝错愕。 “他怎么也来了?”她撑着一把太阳伞,不太情愿地走过来。 “怎么,这游乐园你家的啊,他不能来?”陈余南挑眉看她。 “我还以为只有我们两个……”陈茵掩起失落,仰头一笑,“不过算啦,提前跟你的朋友熟悉起来也好。” “帅哥,你好啊,又见面了。” 穿着碎花裙的女生目光微转,上下打量了梁渡一眼。 “你好。”梁渡微微颔首。 三人很快一起进去。 门口的人是真多,密密麻麻的后脑勺,看得陈余南有点窒息,他先是瞥了一眼梁渡。 这人竟然在看手机!完全不在乎右手会不会被挤着。 操。 他自个都无所谓那就是没事。 陈余南看他右手端得很稳,一时也管不了他,护着陈茵就往里走。 好在里面场地广阔,没一会周围的人散开了,很奇怪,三个人本来是沿着直线往前,陈余南在中间。 陈茵进来后重新撑伞,高度和陈余南的脸一样,迎面来一个路人她就靠陈余南近一点,陈余南为了避免被伞面抽耳光子,又往梁渡那偏一点。 梁渡虽然低头在打字,但犹如凭空多了一双眼睛,不着痕迹地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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