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强行挂断。 梁渡低声:“陈哥感冒了吗?” 学委点点头:“嗯。” 徐文杰最先反应过来,恍然一拍手:“原来是这样,我说陈哥怎么不来呢,我还以为………” 除了被陈余南交待过的学委,大家都以为这对同桌闹矛盾了。 梁渡淡然一笑:“不是的,他不来应该是有其他原因。” 别人可能会因为感冒不来,但陈余南不会,他只是真的生气了。 可不管怎样,那个人依然悄悄地担心自己,梁渡知道这个就够了。 “大家都回去吧,谢谢你们来看我,我挺好的,不用担心。” 大家都很茫然:“哦。” 虽然非常莫名其妙,但好在危机就这么解除了,梁渡没事就好。 他们走后,梁渡从外套里拿出手机,拇指点开和陈余南的聊天界面,沉默了许久,还是慢慢打字: 【三千米,能不能不跑了?】 他没提感冒的事,怕陈余南猜到他刚才也在听电话后更加生气。 发过去后盯了一会儿,没动静,想了想又输入了一条: 【明天你会来看我吗?】 还是没动静。 梁渡知道自己劝不动一个不听劝的人,何况他面对陈余南也没有任何强硬的资本,最后只能道: 【对不起,晚安。】 次日。 梁渡没等到陈余南,倒是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走进病房的男人西装革履,衬衣领口叠得整整齐齐,领带挺括。 这张面孔斯文俊朗,笑起来应该是如沐春风的,可自从梁渡从记事起,就一直冷冰冰地对着自己。 梁则行怎么来了?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时间来? 梁渡敛眸,在极短的时间内端正了坐姿,低声喊道:“爸。” 梁则行第一眼落在了这张狭窄的床上,淡淡地通知:“我已经给你换了间VIP病房,一会有人带你搬过去。” “谢谢您。” 梁则行这才看他:“小沈说你这几个月来没动过卡里的钱,怎么回事?” 这是意料之中的质问,只是没想到来得比想象中的还要晚一些。 梁渡笑笑:“爸,您能答应照顾江可舒,我已经很感激了,不用再……” “既然如此,那你就该安分守己地报答我,”梁则行冷冷地打断他,“我说过吧,不要给我惹事,我没空应付你们班主任的电话。” “对不起,”梁渡迅速回道,“这次是因为运动会发生了意外才麻烦您。” “虽然不清楚你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参加运动会,但我说的不是这个,” 梁则行轻扯领结,他对梁渡不满时经常会做出这个动作:“我听说,有个学生当时在你面前跪下了,是吗?你对他做了什么?” “是有,” 梁渡点头,他没法撒谎,梁则行总是会把情况掌握清楚,他只是需要知道梁渡的态度:“我本意是让他道歉,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样。” “你最好是。” 梁则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梁渡诚挚地回视。 有时候人们养狗,不在乎它是不是真心的,只在乎它是不是能心甘情愿戴上锁链乖乖听自己的话。 梁则行不再多说。 走前,他通知梁渡那张卡会继续按月汇入生活费:“我会尽到抚养的义务,至于用不用,是你自己的事。” “我明白。”梁渡默默地注视着他离开。 毫无疑问,梁则行骨子里刻着冷血,他明明可以不管唯一的儿子,但仍虚伪地要尽所谓的抚养义务。 梁渡不讨厌他的这份虚伪。 也正是有卡里的那些高额数字,他才能在很多场合都不自卑,哪怕他自知不会挪用它一分钱。 梁则行虽然没有给过梁渡温暖,但他足了梁渡底气,已经比很多父亲做得都要出色。 但梁渡不是一个会因此就对梁则行充满感激的人,绝不是。 他想看梁则行后悔、痛苦。 儿子比父亲更冷血。 可他之所以这样乖顺、努力地维持父子之间怪异的平衡,是因为他太微不足道了。 梁渡曾经说过,他很羡慕陈余南,因为被爱,才能伤害到对方。 他有什么资格伤害梁则行呢? 无论怎么闹,他在这一平衡中施加的分量就如一片羽毛,非常无力。 所以他打算得过且过。 很快,有护士来带他到一个舒适宽敞的单间,这有一个很大的窗户,朝北,午后的阳光直直落进来。 梁渡闭着眼晒了一会儿。 现在的跑道应该也像这样,洒了一层金光,陈余南奔向终点时,会被多少人簇拥着呢? 他会笑吗? 会被大家的欢呼声打动吗? 有没有想过这里有一个梁渡呢? …… 好无趣,梁渡把窗帘拉上了。 周围一暗,他拿起手机,只这么一小片光,黑沉沉的眼眸垂下。 三条消息安静地摆在瞳孔里。 【三千米,能不能不跑了?】 【明天你会来看我吗?】 【对不起,晚安。】 看啊,我伤害不了梁则行,也伤害不了陈余南,他们都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你们谁都好,在意我一点吧。 是我做的还不够吗? 再发一条消息吗,说我快死了,真的要死掉了。 还是说你们怎么不去死? 这样你们会受伤吗? 会因为我难过吗? 要是这也没用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不知怎的,梁渡在这如临深渊的黑暗中找到了一种熟悉的疯狂而又冰冷的感觉。 很奇怪。 难以喘气,仿佛脖颈上套上了一个铁环,只要对面的人用力一扯,他就会像家畜一样趴在地上。 脑海里充满了不知道谁发出的,密密麻麻的又尖又细的声音。 “怎么办呢?” “他不在乎我。” “我要不要杀了你?” “我这么做他会受伤吗?” “会后悔不关心我吗?” “是他先伤害我的。” “我没错。” “………” “你能不能哭得大声一点,你要让他听到,你要抱着他,说都怪你。” “这样他才会难过啊。” “他来了。” “你快去。” 这种感觉非常混乱。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曾经做过的梦,身体开始轻微地颤栗起来。 总感觉—— 门口有什么人要来了。 砰砰! 砰砰砰! 不知过了多久,梁渡似乎连撞门的声音都自己臆想了出来。 他伸手,摸了摸脖子。 ……什么都没有。 但当他站起来,一步步向前走,却恍惚中能听到锁链在地上刺耳拖动的声响。 “嘶——哐——” 我大概疯了。 他想着,从黑暗中拉开了大门。 【作者有话说】:怎么爱情片变悬疑片了(bushi
第五十三章 我要拿冠军 男生穿着病号服,站vip病房前,一只手吊着盐水,另一只手抓着两米高的输液架子,本打算再撞一下。 这时门开了。 里面一片漆黑,灯都没开,一张死人般惨白的脸从门后露出来。 “???” 陈余南后退一步,声音嘶哑而震惊:“你这是……下了趟地狱吗?” 听见他的声音,梁渡的目光掀起一丝波澜,左手上前拉住了他。 “陈哥?” 他拧着眉,似乎正在努力辨别这个人是现实还是梦境中的。 “怎么,一天不见就不认识了?” 陈余南不太自然地挣开他,推着输液架往里面走:“突然换病房也不提前说一声,害我刚才走错门………” 里面太暗,他抬起手想找开关,在某人眼里却成了某种特别的信号。 黑暗中陈余南只觉得一道影子扑了上来,肉体和他轻轻撞在一起。 咔哒。 后背顺势抵门而关和灯光打开的声音同时响起。 白炽灯清冷冷照亮房间。 陈余南愣了一下,低头,看见梁渡白皙的侧脖颈,和自己的相交。 他的黑发柔软地蹭在自己的脸颊上,简直像一只漂亮又可怜的大狗。 “身体不舒服吗?” 尽管男生抱在一起有些奇怪,他手指微动,还是轻拍了下梁渡的背。 “都怪你,”梁渡哑声说,“我现在真的……真的很不舒服。” 陈余南沉默了,似乎被他的这句话牵动了什么情绪,喉间一痒,忍不住偏头闷咳起来。 “……手……咳咳……真。” 咳嗽声中泄出一两个字。 “手真什么?”梁渡小声补充,“反正我手真的很疼。” 陈余南压着喉咙,嘶了一声,终于说完整了:“是我的手……扎着针。” “啊。”梁渡松手。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什么,漆黑的眼珠从头到脚观察着陈余南。 这个人同样穿了病服,嘴唇苍白而干燥,两侧脸颊均有病态的红晕。 梁渡低头去看他的手背,白色医用胶带下藏着针,针管是紫色的。 “我去喊护士重新扎?”他问。 陈余南看旁边输液管还在滴,懒得麻烦:“不用。” 因为犯了错,梁渡没敢抬头,只轻声说:“陈哥,你感冒了。” 陈余南嗯了声,没脸说昨天跑完没穿外套,坐操场吹了一下午的风。 “为什么生病了还非要比赛,你知不知道会加重……” “有水吗?”陈余南现在不想说,干脆装没听见,“我要喝水。” “没有,”梁渡叹了口气,转身。 “我去烧。” 两人进来后,梁渡装满热水壶,拆上电源,在嗡嗡声中问:“你是喝完就走还是……还是直接住这算了?这里的床应该会舒服一点。” 陈余南正拉开窗帘,回头眯起眼睛:“你以为我住的就不是vip房?我一个人睡不是更舒服?” “可是,省钱啊。” 陈余南呵了声,在床上找了个地坐下:“成,正好缺个伺候我的,省得我花钱请。” 他指指电视机旁的水果,说:“去给我随便洗点。” 梁渡挑了串葡萄,犹豫了一下,又拿了些樱桃,单手端着碟子去洗,听到客厅又传来一阵咳嗽声。 他慢腾腾洗着,等那压抑的声音逐渐消了,才关了水闸走出去,又倒了一杯热水,都摆上桌。 梁渡记得这葡萄是学委提来的,而樱桃当时则拎在张培培手上。 “酸死了,这谁买的?” 陈余南刚吃了一颗葡萄,当即皱着脸吐出来,又吃了两颗樱桃才好。 梁渡沉默了会,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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