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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37
“琛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梁子琛一步跨上楼梯,又回头问:“童先生在上面吧?”
“……在呢吧。你这几天出去干嘛了?”
对方无暇管他,快速跑上去了。
林泓羽想了想,也上去了。梁子琛进了童燊的房间后就关上门单独密谈,他趴门口听了半天什么也听不到。
是不是得想个办法问秦臻要个窃听器一类的东西,粘童燊床底下……
过了许久,房门终于开了,“琛哥?”
梁子琛走出来,那张脸没表情时本就凶冷,现下又因没刮胡子而显得更不近人情,但林泓羽是熟悉他的,比起心情不爽,此时更多是沉闷。
“怎么了?”他朝屋里探望,只见童燊独自坐在床尾,垂着头一动不动。
“发生什么事了?”
对方无言地看了眼屋里,把门掩上。
“来。”梁子琛搂住林泓羽肩膀一道走到餐厅角落的窗户边,深深叹了口气,眉头拧成了麻绳,神态还很焦躁。
林泓羽见状,猜测:“是不是跟‘生意’有关?”
“……不是,是别的。”
那他就没什么兴趣了,整个人又松下来,“能有什么事儿还能把你都给愁成这样?”
梁子琛估计是真烦躁,抬手搓了搓光圆的脑袋,不知道从何说起。林泓羽便摸出口袋里的烟盒,“那。”
“不抽了。”二楼贯来不能抽,梁子琛记得规矩。他想了想,终于起了话头:“童先生母亲的事儿,你应该也听说过一点吧?”
“唔?好像说是失踪了吧,怎么突然说起她了?”
“我这趟出门,就是去找她的。”
“找童敏?”林泓羽惊讶地脱口而出:“不是说他们母子去了宏帮没多久她就跑出去再也找不到人了么?这都多少年了还有消息?”
“消息一直有。”也许是怕童燊听见,梁子琛说话的声音很低,“自从她失踪之后,童先生就没停止过找各种路子收集消息。这些年我们断断续续也接到不少线索,但无一例外都不是她。这回的消息是从兆岽传来的,说辖县一个村里有个女人非常像童夫人,看照片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像,所以童先生要我立刻出发,马不停蹄赶到地方找人。”
他说着,眉眼愁聚得更紧。
“又不是?”
梁子琛摇摇头,“照片那个角度拍得像,本人并不像,而且她说的一口兆岽话,不可能是童夫人。”
林泓羽便理解了方才房里的童燊为什么状态落寞。没娘的感觉他懂,有娘却找不到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这童老板难不成是什么“天煞孤星”,男人男人跑了,连老妈都能狠心丢下他玩失踪?
“找了这么多年,反而感觉离她越来越远。”梁子琛叹了口气,“一个大活人究竟能跑哪儿去呢。”
不负责任的爸林泓羽见过,不负责任的妈上哪儿找去?林泓羽不能理解,他老妈去世的时候还在自责即将撒手人寰不能照顾他,他做梦也求不来的母子天伦,怎么还会有人这么糟蹋?
“这老妈也是够心大的,把小儿子扔给□□自己跑了!依我看,人说不定正在哪儿过好日子呢。”
梁子琛立刻驳了他的话,“别胡说。童先生这样找当然是有缘由的。”他看看左右,轻轻点了点太阳穴,“她这里,不太正常。”
林泓羽怔了。
梁子琛想想,又换了个说法,“她一个女人,那几年独自带着童先生肯定过得不容易,加上后来开始常年吃药,性格也变得古怪。你不知道,她犯病的时候连自己儿子也不认得,这样流落到外头去,能有多大几率过得好?”
竟然是这样……林泓羽疑惑:“那之前宏帮怎么也不派人找找?不都说刘宏是因为她才收养的童老板,她跑了他却不找,这不等于白替别人养儿子?”
梁子琛忽然遮掩起来,“……细节我也不清楚。总之一天不把人找到,童先生心里一天放不下。拖得时间越久,越不妙。这么多回,童先生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尽管他嘴上说自己习惯了,但都是血肉之躯,习惯不了。”
他抬手拍拍林泓羽的肩,“阿泓,你会聊天,去帮童先生开解开解心情,否则他这一晚上都不会睡了!”
“我?”林泓羽吓一跳,“我不行……”
“嗯?”梁子琛瞪起眼,“什么不行?平时童先生可对你最容忍,也最关照你,现在他有事你倒想躲了是吧?”
“我不是那意思!”
梁子琛则把他揪过来,凶狠地警告起来:“平日吃的都喂了狗了?就叫你进去哄两句能脱层皮?”
“哎呀真不是!”林泓羽也火了,一把推开他,烦躁地撸了把头发,“我……我下午刚惹毛了他,现在进去,不是等着被踢出来么。”
梁子琛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老子走之前交代你把人照看好了,你他x的净给他添堵了?”
“说吧,下午为了什么事儿?”
林泓羽话到嘴边,想想又不能说,童燊跟他抱一块到底算什么狗屁,还是连狗屁也不算,这一点他自己都没搞清楚。“还不是突然冒出来个野山鸡。”
“野山鸡?你说清楚,吞吞吐吐干什么?”
“……说起他就不爽。”林泓羽憋着气劲儿大略跟他说了一遍。
梁子琛仔细听着,表情越来越复杂难辨。直到最后听林泓羽说两人正面起了矛盾,立刻道:
“这人不是什么善茬,以后少招惹他,离得越远越好。”
“童老板跟人离那么近,我想远能远得了吗。”林泓羽嘀咕。
“行了,就算是这样,那也抵不过眼前的事!去,赶紧的。” 他一脚把林泓羽踹过去,指着他威胁:“再给他添堵,咱俩就上你屋里‘聊聊’。”
林泓羽犹豫半晌,磨磨蹭蹭走到房门口纠结片刻,觉得就这么进去不合适。
“又怎么的?”梁子琛已经没了耐性。
“我不拿个东西不踏实!”林泓羽进备餐间端了果盘和燕窝盅,方才感觉不那么尴尬,敲敲门,进去了。
梁子琛站在原地,沉沉地叹了口气。
——
屋里只亮了夜灯,童燊并不在床上,而是背朝着这头,卧在阳台边的歇榻上。阳台门没关,这会儿已经是秋初,晚上也不热,按他的体质绝不会这么吹夜风。
林泓羽走过去,把东西放玻璃几上,拖过来把椅子,在他身侧坐下了。
这房间是整个别墅最好的位置,夜色初下,外面有泳池水光,粼粼的波纹会映在墙上,经过空中花园玻璃屋的几番折射,又在童燊深蓝色的丝绸睡袍上荡出潋滟的花纹。他没有脱拖鞋,细瘦的脚腕骨骼突出,好像营养不良的青少年。
“不是控诉我‘嫖’了你,怎么还来。”童燊的声音不似平常清澈。
“……她们说你没吃晚饭,起来吃点儿吧?”
“出去。”童燊将脸往胳膊肘里埋,无声地发出逐客令。
他大概有点冷,两只脚贴在一起互相取暖,腰部也微微蜷起。就像睡在床上也只占一小半一样,宽敞的歇榻也被他睡得空空荡荡。林泓羽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起身离开了。
房间里很安静。脚步声离去,童燊也没动,成了埋在手臂里的鸵鸟。
过了一会儿,房门又被带上。玻璃几上被放了什么,接着一张薄毯轻轻盖到身上。
“想不想喝酒?”
童燊维持原状,半晌,微微露出小半张脸。
林泓羽在他上方撑着身子,很近。
童燊便转过来,仰面“看”他。林泓羽的呼吸明显一顿,他看见童燊因哭过而通红的眼睛,还有在手臂上蹭得发红的鼻尖,他好像不觉得哭过有什么可耻,轻轻用瘦削的手指抹了残余的湿痕,
“给我。”
过了几秒,林泓羽才直起身,拿了玻璃几上的方杯慢悠悠地倒了,递给他。
童燊爬起来,像渴了一样,歪着身子一口闷。
幸亏林泓羽猜到他会来这么一下只倒了一点儿。
童燊将酒勉力咽下,斜斜地歪靠进榻里。他的头发有点乱了,没有逻辑地遮在眼皮上、支在毛毡边,或许跟泛红的皮肤有关系,他看起来出奇得没有生命力,说话也带着鼻音。
“……她是我见过的最不负责任的女人。”
林泓羽拿过他手里摇摇欲坠的玻璃杯,重新倒了一点儿酒,搁在几上。童燊果然不高兴,抖了抖手指。林泓羽只好递到他手里。
“你坐近点。”童燊又说。
林泓羽便拖过椅子,膝盖几乎顶到他的榻。童燊看不见,所以毯子扯得长宽颠倒,脚露在外头,一只拖鞋也蹭掉了。
“童老板,松松手。”
童燊当真打开胳膊,让他给自己重新盖。林泓羽俯身的时候,童燊吸了下鼻子,不甚有威严,
“林泓羽。”
“嗯?”
“你是不是忘了这儿是什么地方?”
林泓羽动作一僵,对方又说:“你好像一点都不怕我。”
“……还要怎么才叫怕?你叫我滚就滚,叫我来就来,我敢有二话?”林泓羽把他脚上另一只拖鞋也给摘了,那双脚给冻得发青,倏地就缩进毯子里。
“你今天说的话,换成别人早就被我打碎膝盖扔进山里去了。”
“童老板吓我呢?”
童燊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精致的鼻尖在林泓羽的下巴附近,若有若无欲碰不碰,“你身上有我小时候的味道。”
林泓羽的喉结不明显地滑动,“……什么味道?”
“一种被人抛弃,孤单无助地游荡街头,为下一顿饱饭发愁的味道。”
林泓羽嘴角朝上拉扯,“我以为童老板说的是破楼里发霉腐败的味道。”
“破楼?”童燊觉得可笑,又靠回去,喝了口酒,“我小时候如果能有个固定的地方让我睡觉,能遮风避雨,半夜不会被人赶出去,那么睡觉都会笑醒。”
林泓羽坐下身,自己给自己倒酒,仰头喝了。“如果那里还有个永远醉醺醺的男人,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他打你吗?”
林泓羽抬起眼,童燊像个跟他交流悲惨童年的病患。
“有时候。但是我跑得快,他喝多了腿就发软,抓不住我。”
童燊好像有点失望,“每次我不知道她跑去了哪里,饿得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寻找的时候,我都好希望我也有个老爸,至少,至少在这种时刻,我还有另一个人可以投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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