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陆曜山看了眼盛昔陶的脚,问:“你穿拖鞋出去跑步?” 盛昔陶低下头一愣,不由语塞,怎料这时,姜河迅速看了眼他脚上的大一码黑色拖鞋,一脸失忆地说:“跑步,没说跑步啊,盛先生散步呢。” 盛昔陶:“……” 陆曜山:“……” 姜秘书即来即走,说家里有人等,得回去报道一趟再回公司,盛昔陶吃完早饭也打算回去寺里,此刻,他不太想和某人单独待在一处。 陆曜山见他换鞋,默默地站在玄关盯着他的背影看,随后也蹲下来换鞋。 盛昔陶忍不住问:“你是准备上班?” 谁知陆曜山直截了当地说:“我跟你一起,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 盛昔陶听了这话,不由一愣,恍惚间他突然想起昨天警察同他说,陆曜山有一个月的观察期,这个期间不能出现任何突发事件,否则连担保人也得付一半责任。 而这倒霉的担保人正是盛昔陶自己,当下,他有些笑不出来。 陆曜山兀自换着鞋,低头之间,露出后颈上的纱布。 盛昔陶站在原地天人交战,他想跑到天边去,想跑到海角去,想到最后,陆曜山换好了鞋,替他开了门,领他出了家。 然而今天的寺院里也颇位热闹,车刚一停下,隔着大老远,两人便看见几颗闪闪发光的脑袋出现在门口。 陆曜山下了车走过去,好奇地看着小和尚们每人一个背篓,问道:“你们这是整装待发地要去哪儿?” 从意率先看见他们,挥舞着手道:“大师兄,陆施主,你们回来了!” 他似乎很兴奋,一脸笑嘻嘻的:“师父说后山的野菜可以挖了,我们去挖野菜。” 对了,每年这个时候,后边的荒山上的野菜就会成片成片地疯长,采过来能吃上一两礼拜,这对拮据的寺里无疑是一种馈赠。 盛昔陶暂时将陆曜山事放在了一边,他见有两个和尚不在,问道:“师父和归海人呢,他们不去?” 从心说:“昨天下雨,师父又腿疼,归海师兄要照顾他便也不去了。” 盛昔陶听完点了点头:“那咱们早去早回吧。” 挖野菜是每年必备的活动项目,寺里的生活很枯燥,地处郊区,能玩的地方也就后山一处,每到这个时候,大伙儿都相当兴奋。 上山的路杂草丛生,昨夜下了雨,到处都是水坑,坑边还趴着许多蛤蟆,呱呱直叫,人一经过便晃晃悠悠地跳进草丛中去。 徒步了大约半小时,前方出现了一片较为平坦的开阔地,这里便是挖野菜的最佳位置。 两个小和尚十分麻利,掏出剪刀小铲就蹲在地上开工,对比起来陆曜山便显得笨拙许多。 因为他分不清野菜与野草的区别。 也难怪,毕竟他都没吃过野菜这类东西,他甚至连菜市场都不去。 见这位说什么都要跟来的尊贵的大少爷,此刻蹲在地上使劲薅野草,从心朝大师兄看了一眼,瞧他离得远远的,一副全然不管人死活的模样,只好上前对陆曜山进行指导。 “陆施主,这个叶子有不规则锯齿的是荠菜。” “这个叶子椭圆形,顶端尖尖的是马兰。” 陆曜山握着小铲子顿时恍然大悟,立刻按照他的描述找到了一株植物。 他兴冲冲地指着问道:“是这个吗?” 哪知从心沉默了一下。 “陆施主,这个是毒草……” “……” 快速掌握挖野菜的技能显然有些难度,但从心师父不愧是懂因材施教的,他招呼来了另外一位老师。 从意背着小筐噔噔跑过来时,他的竹筐已经看不见底了,里面都是绿油油的野菜,不过区别于叶菜,他摘得都是些直条状的东西,例如野葱、小根蒜、蕨,还有几块奇形怪状的土豆。 从意听了师弟的交待,沉思半晌,信心满满地表示自己定然不负所望,毕竟分不清叶子这种事,世界上不止陆曜山一个人。 不过分辨葱蒜这种事果然没有难度,没有几分钟,两人的小竹筐便满了。 从意环视一周,眼前一亮:“陆施主,我们去那边割韭菜吧。” 陆曜山抬头见他指着不远处那块凸起的小土包,只见上面满是茂盛肥嫩的韭菜,风一吹,还掀起一片柔韧的韭菜浪。 见状,从意迅速掏出一个蛇皮袋来递给陆曜山,两人眼底放光,撸起袖子就干起来。 这里的地面高出一块,受到的阳光和雨水更加充沛,韭菜又多又嫩,简直是喜人。 然而就在两人摘得不亦乐乎时,路过的盛昔陶走出半米后又折了回来。 他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表情突变道:“你们……” 陆曜山还沉浸在割韭菜事业里,见他来了,兴奋地说:“昔陶,这里好多韭菜,你快来!” 从意为自己的慧眼沾沾自喜:“大师兄,我们割了一麻袋,回去给你包饺子吃。” 盛昔陶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顿时更复杂了。 他朝二人招了招手:“你们要不先下来。” 陆曜山哪里肯听,他手里挥舞着一把韭菜:“等一下,我把那边的也都割了。” 盛昔陶见他扯着个蛇皮袋要往高出走,终于忍不住说:“可是你们踩在人家坟头上哎!” 话音刚落,只见那高大的身影颤巍了两下后,猛然停在了原地。 陆曜山低头往脚下看了几秒,顿时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 这个凸起的小土包,实际上是座顶部拱型状的坟墓,而两人刚刚踩上的地方正是坟包顶部。 想是有些年头,坟墓从外面看已经包裹满了野草,要不是盛昔陶路过时,隐约瞧见地上刻了行碑文,也差点忽略了。 割韭菜割到别人坟头上,多少是有些离谱和忌讳。 换做自己,死了也要被割韭菜的话,应该很难微笑。 等陆曜山和从意尴尬地从高台上下来,盛昔陶立刻对着坟头拜了三拜,嘴里念念有词道:“不知者无罪,莫怪莫怪。” 跟上来的从心也跟着合掌:“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只有站在一旁的某二位心虚地低下了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事闹得,下山的路上飘了雨丝,从意滑了一跤将脚扭伤了,一行人又匆匆将他送去村里的诊所。 等回到寺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归海师兄已将饺子皮擀好了,等着他们来包馅儿。 陆曜山看着盛昔陶心如止水地剁着韭菜和猪肉,不由说:“我感觉现在浑身凉飕飕的。” 盛昔陶瞧了他一眼,心里暗笑,却没表现出来,于是陆曜山只得到一句:“那就回屋多穿件衣服。” 饺子包好下锅煮得正香,陆曜山说要主动端去寮房给从意,割韭菜的事好歹是两人一起干的,单方面“报应”到他头上属实令人过意不去。 那厢从意正靠在床头发呆,听见敲门声才回过神来坐直了。 陆曜山端着盘子推开门,见他手里拿着张纸,上面似乎还有什么图画,随口问道:“在做什么?” “陆施主。”从意等他把饺子放下,便将手中的那张纸递了过去。 陆曜山瞅了一眼,发现这不是张普通的纸,而是已经破损泛黄了的旧照片。 应该是保存不佳的问题,照片上的人物十分模糊,隐约能看出有三个人影,左右两侧是一个男人和少年,坐在中间的似乎是个女人,她怀中还抱着个东西。 “这个可能是我。” 冷不丁地从意突然伸手点在那个“东西”上。 陆曜山一怔,这才发现女人怀里抱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 照片右上角的位置,拍摄的时间在十四年前的春天。
第29章 29 你大师兄二十七了都很可爱 陆曜山注视着那照片愣在原地:“这不会是你的……” “应该是我的家人。” 从意忧愁地回答。 陆曜山记得盛昔陶说他从未有过家人的线索,此刻,不由翻转着照片问。 “这你从哪儿来的?” 哪知从意问道:“您还记得那尊观音像吗?” 陆曜山恍然间明白什么,这时只见从意便拉开了抽屉,从里面端出一个木盒来。 那尊黑色的自在观音被好生放在其中,加上那只断手看上去十分完美。 陆曜山见他小心得捧出佛像,将底部转向自己。 “它里面是空心的。” 从意说着居然将底座与佛像掰了开来,陆曜山大吃一惊,诧异于这东西的做工居然如此精细。 此刻,他注视着那个拇指大小洞,反应过来问从意:“你是说这张照片被塞在佛像里?” 从意点头:“是的,那天我想把佛像拿出来擦的时候突然发现的。” 大概是从盛昔陶那里得知陆曜山对于佛像的出处无能为力时,从意便灰了心,谁知就在当晚,他意外发现了藏在佛像里面的照片。 这似乎冥冥之中令他看到了一丝希望的火苗,小和尚喜极而泣,他注视着照片,虽然上头的人物已经面目模糊,但他直觉里深知三个人就是他的家人。 而且照片的到来也代表了一个十分重要的讯息,那就是他很有可能不是被丢弃的。 任何一个被弃养的孩子,怎么会有家人专门留下自己的信息? 陆曜山坐在床边,与他想到了一处。 可他有些沉默,虽说线索有了,情况似乎并不明朗,且不说这照片太模糊难以分辨,若真是从意父母没有故意丢弃他的想方法,为什么十五年了他们都了无音讯? 如果说父母出了什么事,那年轻的兄长为何也从没出现过? 想到这里,陆曜山的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但见从意一脸沉浸在希望之中的模样,他不忍心直接泼凉水,想了想掏出手机对着照片扫描了一下,说道:“我试着帮你找找吧,没准能行。” “太好了,谢谢你,陆施主!” 从意听了,一下兴奋地要跳起来抱他,然而脚伤立刻叫他“哎呦”一声坐了回去。 “你别乱动。” 陆曜山见状忙制止道,又把饺子递近了,说:“先吃饭吧,饺子都凉了。” “嗯嗯。” 从意点头如捣蒜,举起筷子就吃,边吃还边傻笑。 陆曜山注视着他,突然有一股十分奇妙的感觉。 他问从意:“你今年是十五岁吗?” “是啊,怎么了?” “……我弟弟要是像你一样可爱就好了。” 从意不知道陆曜山有弟弟,意外地问:“你弟弟也十五吗?” 谁知陆曜山竖起两根手指:“二十一了。” 从意听了不解,在他的幼小的心里:“二十多岁应该是成熟的年纪吧?” 陆曜山摇了摇头,道:“比起成熟,他现在顶多算是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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