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昔陶想说我才是倒霉,可他现在能跟一个酒鬼掰扯出什么,于是无奈解释道: “甭管,他发疯呢!” 也是,醉酒的人要不发疯要不倒头就睡,陆曜山则介于二者之间——安稳地坐在副驾驶上,喋喋不休。 寺里是回不去了,叫一群未成年和尚见了罪过,两人只能先回江上云溪。 说来好笑,回国之后,陆曜山似乎就没在自己家住过几趟,乃至于一开门,盛昔陶便闻见一阵刺鼻的粉尘味。 客厅地上还放着几个未整理的大箱子,厚厚的窗帘将屋子罩得像个巨大的仓库。 盛昔陶将陆曜山扶到沙发上躺下,再去推开四面的落地窗,等风吹进来,晾了十几分钟,才觉得呼吸顺畅。 卧室肯定是住不了人了,除了床垫以外一无所有。 好在柜子里有条薄毯能凑活,谁知将毯子抖开后,盛昔陶不由愣在原地,这毯子莫名眼熟。 就在他发呆之时,客厅里的陆曜山突然猛地叫唤了一声。 “盛昔陶!” 盛昔陶吓了一跳匆忙跑出去,陆曜山竟也迎面跑来,情急之下双方刹不住车,撞在了一起。 盛昔陶吃痛退开两步,皱起眉头:“你慌慌张张做什么?” 陆曜山见到人还在这儿,焦虑的神色一下松开了,他没回答,只是看见盛昔陶手里的毯子,说:“这是你的。” “我知道。” 不用提醒,几秒前盛昔陶就想起来了。 深蓝色的羊绒毯子,上面有浅浅的格纹,是他从前在陆家的时候经常盖的一条毯子。 只是过了这么多年,毯子已经被洗得褪色,羊绒也掉了不少。 “你留着它做什么?” 他下意识随口问道,却立刻后悔了,因为陆曜山的回答有些肉麻。 他说:“上面有你的味道。” 他看上去十分认真,还伸手搓了搓毯子一角,像是个处在恋物期孩子。 盛昔陶顿时心情复杂,不想在这儿待了,不过后者迅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陆曜山“哇”得一声跑去厕所吐了。 听着洗手间传出哗哗的水声,盛昔陶站在原地无奈地叹了口气。 索性赶在天亮之前,陆大少终于安分守己地闭嘴躺下了。 夜晚的风偶尔擦过窗棱,客厅里暗下去之后便静悄悄的。 盛昔陶躺在地毯上,望着天花板,两眼瞪得像灯泡。 除了今天所有的遭遇叫人辗转反侧,另一方面是,这里太安静了。 安静得令人忐忑,在乡下的时候,窗外的虫鸣无论何时都在吵闹难以停歇,来了城里反倒一切都变得十分寂寥。 余光中,陆曜山躺在沙发上,转身的同时垂下了一只手,盛昔陶瞧见他手里捏着的绒毯一角,心气不顺地转过脸去,把头埋进枕头里。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贴上一股热意。 宛若一阵微风在耳后飘荡,渐渐的,那风声急切躁动起来,夹杂着不断攀升的温度,炙热地摩擦着他颈后的皮肤。 “!” 盛昔陶猛地睁开眼睛,竟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等视线在黑黢黢的屋里变得清晰,他回过头去的瞬间绿了脸。 陆曜山不知何时从沙发上掉了下来,正紧紧地从背后抱着他。 他整张脸红彤彤地埋在他的脖子上,像狗崽似的蹭着他的后颈。 “卧/槽!” 盛昔陶骂了一句,立刻推开他向外爬了半米。 一摸后颈,尤其是腺体周围,刺痛得发麻。 有毒吧! 又骂了一句,还是忍不住把枕头砸在对方的脸上。 等听到陆曜山闷哼了一声,盛昔陶心里才所有解气,可紧接着,陆曜山在梦里的呓语又叫他抓狂。 他莫名奇妙地呼喊着。 “——盛昔陶。” “盛昔陶!” “你在哪儿!” 盛昔陶感觉这家伙是要叫走自己的魂,于是干脆自断了后路。 “盛昔陶!” “死了!” “他死了,死了!” “……” 屋里终于安静了下来,今晚没有月光,只有昏沉的路灯从窗帘缝里照进来,在地板上落下一道光束。 光束的某一段笼罩躺在地上的一大团物体上。 陆曜山在黑暗中微微抖动肩膀,盛昔陶这才发现,这家伙居然闭着眼睛在梦里哭了。 极其小声的,努力遏制的,像小动物一样发出呜呜的啜泣声。 于是脑子里绷紧的弦“啪”一声断了。 方才窜上来的怒意,也堪堪卡在心头“滋啦”掐灭。 盛昔陶错愕地坐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陆曜山,当下只觉得自己见鬼了。 从前那个强势的陆曜山去了哪里,姓陆的现在这么脆弱了吗? 还是易感期的alpha本来就这么黏糊? 可他从前易感期的时候,明明可怕得像要吃人。 此情此景,盛昔陶的心里一片凌乱,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后颈猝不及防传来的一阵刺痛,令他不得不先将这个问题抛开。 他的腺体又烫又肿,像是接收到了某种信号,急切地想要回应。 “糟了!” 仿佛才回过神来,盛昔陶发现客厅里竟满是陆曜山的信息素。 又冷又沉重的晚山茶,宛如一张巨网将人罩住。 网中的猎物这才恍然大悟,盛昔陶想起胡芮说过的话。 “用药期间尽量避免和易感期的a待在一处。” “不然的话,很可能引起发情。” “靠!” 盛昔陶郁闷地抓了把头发,他竟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不但忘了,还天真地信了陆曜山在易感期时,能够通过服药控制他那s级的信息素。 拜托,那可是s级alpha信息素! 感受到那股压抑又强烈的晚山茶欲要将人淹没,盛昔陶慌忙从包里拿出阻隔剂在身上喷了喷,又拿出随身携带的抑制贴盖住了腺体,最后对着陆曜山也喷了几下。 陆曜山明显很抗拒,易感期的a难免不喜欢阻隔剂,他们所需要的是释放,甚至是施暴。 于是在盛昔陶靠近的一瞬间,陆曜山便抓住了此时此地的唯一一个omega企图将人拖入怀里。 好在盛昔陶反应迅速,像喷蟑螂一样对准了他的脸,一阵大喷特喷才得以逃开。 但这远远没有结束,失去救命稻草的陆曜山“呜”了一声,焦躁地皱紧了眉头,半梦半醒之间,居然朝盛昔陶追了过来。 结实的手臂一下抓住了他的脚腕,将人拽向自己。 盛昔陶哐当一声跪在地上,下意识出拳砸向陆曜山的脸。 两人距离很近,没有躲避的余地,陆曜山被一拳击中,赫然懵了。 痛感使他有了一瞬间的清醒,陆曜山半睁开眼,只见盛昔陶惊恐地注视着他。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急忙想与盛昔陶拉开一段距离,可是信息素的渴望和内心的索求却迫使他往反方向去。 身体里仿佛有两个灵魂在撕扯,一时间令他无法挣脱。 盛昔陶见情况不妙,立刻朝大门跑去。 谁知这一动作竟然刺激得那反方向的欲望爆发了。 陆曜山追上去一把拽住了他。 他不能容忍自己的omega再次跑掉。 盛昔陶惊呼一声扑倒在地,他惊恐地看着压在身上的alpha,本能地反抗和挣扎。 记忆中的黄昏从眼前闪过,尖利的牙齿和腺体被撕咬的疼痛,又生生钻了出来,像一场滔天的洪水无法褪去。 他感觉自己即将沉入那漆黑的牢笼中,永远不得救赎。 可是很久之后,那窒息的疼痛并未来临。 盛昔陶睁开眼睛,发现陆曜山靠近了他,把脸贴在他的腺体上,但始终只是贴着,并没有张嘴咬下去。 更诡异的是,在盛昔陶拳打脚踢之下,他不仅没有愤怒地还手,还在挨了两巴掌后,居然红了眼眶。 委屈巴巴地说:“别走,别走……”
第16章 牵手 其他的不行 盛昔陶傻眼了。 他被桎梏在茶几和沙发之间,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震惊。 陆曜山像是来真的,他现在全然一股无比弱势的姿态,好像被欺负的人是他。 盛昔陶望着天花板,脑子再次当机。 这不合理,太不合理了! 不过还没等他回过神,就感觉脖颈一阵湿热。 意识到什么时,他大喊一声卧槽,连忙制止陆曜山再次要舔他后颈的动作,大声疾呼着:“等一下!” 陆曜山霎时停住了,但他没有放开盛昔陶的意思,只是虚虚贴在他的耳根没有动。 盛昔陶被压在沙发边,头都快炸了,他只能祈祷现在的陆曜山脑子里尚存一丝清醒,同时,心里也明白过分的拒绝怕是会带来麻烦,于是他试图谈判地把手递了过去。 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说: “牵手,其他的不行。” 听到这话,陆曜山眼前一亮,但他有些贪心,盛昔陶感觉他揽在自己腰上的手摩挲了两下,才乖乖听话地松开了自己,并握住他的左手牵住了安稳躺下,最后还不忘盖上他的小毯子。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盛昔陶又沉默了,他呆坐在原地,良久,抱住了脑袋。 没关系,没关系的盛昔陶,生活就是这样的! 你以前在精神病院打零工的时候,不也遇上过这样的病人吗? 没关系的,这样的人一般很容易嘎,熬过去就好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就当是积功德了吧…… 第二天早上,窗外的鸟啼首先叫醒了陆曜山,他睁开眼睛的同时蓦地一愣。 头顶的天花板似乎在哪儿见到过,吊灯也眼熟得很。 恍惚之间,他赫然想起这是自己家! 宿醉的记忆一下从眼前闪过,陆曜山猛地坐了起来,同时,他看到身边的一幕,不由呼吸停滞。 只见盛昔陶正侧躺在地毯上,虽然距离有些远,但两人盖着同一条毛毯。 心中顿然紧张,陆曜山用力眨了眨眼睛,等发现躺在身边的人并没有消失时,他感到了一股雀跃。 盛昔陶闭着眼睛,似乎还没醒来,他粉色的头发有些炸毛,干净的胳膊露出一截在毯子外边,陆曜山轻轻俯下头去,闻见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好闻的味道。 除了淡淡的白木香,他惊喜地发现,还有自己的信息素的味道。 尤其是脖颈那处,露出来的一片皮肤泛着象牙般的光泽,红莲熠熠生辉,只是在靠近腺体的地方贴了一片抑制贴,有些煞风景。 不过介于自己当下心情不错,他很快原谅了这个缺憾,附身再次靠近盛昔陶。 谁知就在这时,身下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空气在这一刻迅速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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