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许久,竟无处可去。 孟亦舟摇摇头。 李翘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他从包里掏出一把钥匙,朝孟亦舟口袋里一塞:“我有间二手房,买来睡午觉的,就在学校后门那条小路上。你要是不嫌弃,就去那住吧。” 拒绝了李翘的钱,不好再拒绝他的房。 孟亦舟知道,李翘就是想帮他,不让帮,他还不安心。 孟亦舟撞了下李翘的肩膀:“不嫌弃,谢了。” 李翘摆了摆手:“别,这么说见外。” 最要紧的事讲完,李翘终于分出精力,注意到孟亦舟怀里躺着个小家伙,他指着问:“怎么带了只猫啊?” 孟亦舟捏着小橘猫的后颈往上举了举,向李翘介绍:“我儿子,叫晚崽,我不在没人喂。” 晚崽被拎着脖子在空中转了一圈,看见盯着它看的陌生人,前爪一缩,挣扎地跳下去,委屈地爬回孟亦舟膝头要安抚。 李翘看着孟亦舟用拇指挠小猫下颌的样子走神,他还是没回过味儿来。 倒不是抵触同性恋群体,存在即合理,只不过孟亦舟从来都以王子的形象示人,交往的也都是女孩子,好端端的性取向怎么忽然就变了,还变得这么彻底。 “看我干嘛?”孟亦舟还盯着猫崽子,却笑着问道。 烟灰积攒了一大半,差点烫到李翘小指,他抖掉了,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问你个问题,就是……”李翘斟酌着措辞,表情一言难尽,“你怎么突然就弯了?” 孟亦舟没解释也没长篇大论,抬起眼眸,问道:“接受不了?” 李翘想了想,说:“没说不能接受,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没想通,你俩啥时候看对眼的。在濠江那会儿,随时都一起混,我他妈居然没发现。” 孟亦舟轻声笑起来:“那么明显都没看出来。” 李翘咬着烟嘴,像是发现什么隐秘,他扒开着孟亦舟的胳膊:“不是,敢情你俩那时候搞在一块了?” “用词文明点,”孟亦舟挑开李翘的手指,动作优雅地扯了扯弄皱的衣领,“那会儿我正追呢,人还没答应我。” 李翘后知后觉地噢了声:“你说的佳人是沈师弟啊。” 孟亦舟挑着眉毛笑了一声,好像在说,他不算佳人吗? 轻描淡写的张狂样,像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 自个儿琢磨了好半天,李翘以一种老父亲的心态接受了自家好大儿喜欢男人这个事实。 “行了,明白了。”李翘起身,拍拍裤腿的灰,“走吧,带你去看房子。” 坐上副驾驶,孟亦舟系好安全带,反射弧慢半拍地问:“你明白什么了?” 李翘拉档给油门,车子飞快地驶过高架桥,他看着前方白日落幕,叹胃道:“明白有人掉进了爱情陷阱,从此不能自拔。” 孟亦舟放松地笑了,出柜的感觉,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公寓位于学校西南方向的那条商界街,地理位置不错,来回只需要十五分钟,周围有医院,小超市和菜市场。 公寓许是翻新过,空气中漂浮着甲醛的味道。 孟亦舟去了一趟家具城,买了一张柔软的双人床,一扇墨绿色的窗帘和一瓶桂花味道的香薰。 按照喜好重新布置了一遍,打扫得干干净净,孟亦舟才给沈晚欲打去电话,他第一句话是“我出柜了”,第二句是“我们同居吧。” 当下晚上,沈晚欲拎着两个行李箱,出现在公寓门口。 沈晚欲嘴唇瓮动,刚要张口就被孟亦舟拦截了呼吸,后面的字句含糊地融化在他唇齿间。 这个吻用力,疯狂,带着血腥气,不知道是谁的唇被咬破了,引得满嘴铁锈味。 孟亦舟将下巴抵住沈晚欲的脖子,胸膛微微起伏,他贴着他的左耳:“什么都别说,也别问,千金难买我乐意。” 出柜,离家出走,这样做值不值得,再匪夷所思的事情,似乎只要发生在孟亦舟身上就变得能够理解。 这世界上大部分的感情掺杂利益、算计、周旋,他却永远炙热,赤诚,是爱情里冲锋陷阵的勇士。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沈晚欲曾经臆想过,如果时空能够穿梭倒流,台球馆里,他还会不会对孟亦舟一见钟情。混乱街道上,他还允不允许自己投入一场也许看不到结局的故事里。 几经辗转的答案,仍然是会。 就算前方是一场必输的战争,他也愿意跟随他的将军,八千里驰骋塞外,不管这段历史是兴还是衰。 于是沈晚欲主动上前,抬起双臂,给了孟亦舟一个长久而深刻的拥抱:“能遇上你,确实是千金不换。” 那天过后,两人正式开启同居生活。 时间过得很快,夏末到初冬感觉不过几个眨眼的瞬间而已。 自从和孟亦舟住到一起,沈晚欲本就困难生活愈加忙碌,经常在家和公寓之间两头跑。 为了节约时间,沈晚欲辞去了学校食堂的兼职外卖员,转而多接了好多份文案代写,不管钱多钱少,只要有活,他都接。 宋丹如要守铺子,照顾患病的老母亲,沈晚欲没办法把所有重担都丢给宋丹如,只好将自己的生活空间一压再压,每天辗转于上学、打工、做家务,三点一线。 唯一放松的时刻,就是每晚跟孟亦舟待在一起的那几个小时。 同居这事说起来简单,但完全接纳另一个人融入你的生活,彼此没有空间和秘密,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幸好,他们俩意外的合拍。 今天月末,沈晚欲拿到了家教的结算工资,这个月多上了四节课,一共是一千八百块。他特意去了一趟菜市场,和老板砍价砍了十多分钟,终于买到了打六折的鲜虾。 打开门,见厨房里烟火缭绕,孟亦舟系着围裙,手拿锅铲,不紧不慢地照着菜谱撒调味料。 沈晚欲脱下厚重的外套,换了拖鞋,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两指抵住孟亦舟后脑勺,压低嗓音:“别动,打劫。” 孟亦舟头都没回,嘴角上扬,笑了起来:“劫财还是劫色?” 抽油烟机的声音太响,孟亦舟背对着沈晚欲,也没听见开门声,但身后一有动静,他立刻就察觉了。 这味道太熟悉了,不香,淡淡的,他偏偏喜欢。 沈晚欲放下手机,凑去孟亦舟耳畔,启唇呵气:“劫色。” 孟亦舟痒得偏了下头,左耳碰到沈晚欲的嘴唇:“可我现在腾不开手脱衣服,要不您亲自来。” 沈晚欲啧了声,轻轻弹了下孟亦舟耳朵:“你这剧情走向不对,都不带反抗一下的?” 孟亦舟转头,褐色眼眸里藏着隐晦的诱惑:“我都乖乖束手就擒了,不喜欢吗?” 眼神犯规,笑容也很犯规。 “那当然,喜欢了。”沈晚欲心头一热,抬高脸颊,孟亦舟就低下头,他们自然而然碰了个吻。 余阳西坠,撒了两人满身金灿,厨房里烟火气不算好闻,但此刻的气氛却很好,连风都没来打扰。 一吻结束,孟亦舟抿了抿唇,像是回味那点余韵。 沈晚欲伸过手,去接孟亦舟手里的锅铲:“角色扮演到此结束。给我吧,我来。” 孟亦舟轻轻一笑,错开沈晚欲的手:“忙一天就别抢着干活了,我厨艺进步了好些,等会儿你尝尝看。” 这倒是真话,从一开始只会使用电饭煲煮出半生半熟的米饭,到煲靓汤,再到掌勺,孟亦舟进步神速。 沈晚欲没跟他抢,两个大男生在一起生活,没有谁必须让着谁,谁宠着谁这一说。 谁拖地谁洗碗都没差别,这些也都不是事。 沈晚欲在孟亦舟侧脸上啵了一口,走去玄关处,把那袋鲜虾拎进来。 “买什么了?”孟亦舟从透明玻璃里看见沈晚欲手里的塑料袋。 沈晚欲往上举了举:“今天发工资,买了虾。你前几天不是说想吃。” 玻璃窗映出一双翠绿色的眼睛,往下是温润如玉的笑脸。 孟亦舟也跟着笑:“那咱们等会儿做香锅虾。对了,那小家伙不吃鱼油,我硬喂了它一颗,现在在阳台上闹脾气呢,你去哄哄,它不理我。” 沈晚欲先把虾倒出来,温水洗干净,去壳去虾线,做完全部的准备工作才去看他们的猫儿子。 阳台不大,长方形的一小间,头顶的横杆上挂着洗好的衣服裤子。 晚崽没在窝里待着,两爪扒拉着窗台瞭望远方,严肃的样子像在思考什么人生大道理。 沈晚欲倒了猫粮,挤了一颗鱼油在盆里,喊小家伙吃饭。 晚崽没扭头没转身,闹脾气地喵了一声,继续雷打不动地思考猫生。 饭菜端上桌时,万家灯火也亮如星河。 孟亦舟喊沈晚欲过去拿碗筷,沈晚欲伸出魔爪使劲撸猫脑袋:“你爸那是为你好,掉毛掉得都快秃了。没良心的白眼狼,不吃拉倒。” 说完,转身就朝厨房里的人走去。 晚崽扭过头,看向餐桌上两个恩恩爱爱的老父亲,又看向加了鱼油的口粮,最后不情不愿地跳下来,把脸埋进罐头碗里。 晚上洗漱干净,孟亦舟本来坐在工作区专心致志地找工作,一个没留神就被沈晚欲拖去了卧室。 沈晚欲这段日子异常热情,夜间游戏随着他的主动不断升级更新。 在这间小公寓私守的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天,沈晚欲在客厅挂了一副日历,每天倒计时似的撕掉一张,他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等到下一个夏天,他只想与他再多爱几公里,哪怕红灯一亮就分离。 孟亦舟手指微动,慢条斯理地解着纽扣:“慢慢来,这夜这么长,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等不了,快点,”沈晚欲挑起眼尾,像勾人的狐狸,他很大胆,伸手直接将孟亦舟推倒在塌,跨坐上去。 孟亦舟向后撑起半身,手摁住沈晚欲后颈,在似吻非吻的对峙里,恶意的,坏透了地轻笑:“怎么?我昨晚没喂饱你?” 那眼神烫得沈晚欲心猿意马,他抬掌捂住孟亦舟的眼睛,俯在孟亦舟耳畔命令道:“没饱。所以,用力。” 夜色荡漾,和快意混淆成一团,将墙壁上那两具缱绻的,亲昵的影子映照得清清楚楚。 房间的天花板上贴着墙纸,应该是原主人留下的。 头顶上是一片充满童趣的星空,银湾点点,玉白月亮,大片大片闪烁着微光的银河,在尘雾中诞生。 沈晚欲仿佛化身为无垠宇宙中最渺小的质子,光年飞越,星体相撞,皮囊不知去向何方,极乐从灵魂深处贯穿而来,浇灌成一粒又一粒雪白。 最后那一刻,沈晚欲仰高汗珠淋漓的脖颈,看见了孟亦舟的脸庞,即便是这种最极致的时刻,他的表情都那样温柔,混淆着最澄澈深刻的爱。 结束后,两人浑身都湿漉漉的,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91 首页 上一页 53 54 55 56 57 5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