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结尾,沈晚欲写,“无力感长久地隐匿在生活最为琐碎的部分里,在沉默中积累堆砌,最后爆发于某个不经意的节点,像一场漫长的死亡,对命运没有任何期待的人,爱情无法拯救他。” 孟亦舟看完了剧本,不太满意结局,他问沈晚欲:“为什么他们不在一起?” 既然故事里的主人公两情相悦,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沈晚欲抬起头,看见了孟亦舟的眼睛。 清澈,明亮,没有经历过世事的痛苦和沧桑,无法对别人的苦难感同身受。 沈晚欲关了电脑,说:“你小时候读童话故事,但你现在长大了,还会相信童话吗?” 童话之所以是童话,就在于它的梦幻性,当炙热轰烈的恋情尘埃落定,走向世俗,生活的琐碎强大到你无法对抗,喜剧走向悲剧便无可避免。 可是孟亦舟不那么认为,在爱这件事上,他天真得像个孩子。 孟亦舟说:“苏瑜一直都在等罗里开口留她,可是罗里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让她走。一生也许只有一次的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无法追回来。” 孟亦舟说这话时,表情笃定又平静,沈晚欲在这一刻明白了一件事。 孟亦舟无法共情普通人的苦楚,就像他无法理解菜市场里为了一块五毛吵得不可开交的家庭主妇,也无法理解罗里对于命运的无望。 他生来就站在巅峰,无论如何俯身,看到的都是高山。 沈晚欲一时没说话,半晌后开口,表情都不太自然:“哪有这么简单,一个生来什么都不缺,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在世界顶级的学院里选其中一所去念书。一个穷困潦倒,连温饱都成问题。” 罗里能给苏瑜什么呢?无望的人生?濒死的灵魂? 沈晚欲垂下眼眸,笑容里杂夹着淡淡的苦涩:“如果真的在一起了,他们的爱情会被现实打碎的。” 孟亦舟不同意这个观点,这话听起来就像他的战友拒绝跟他站在同一条战线。 孟亦舟正打算据理力争,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起来,来电显示是孟浩钦。 孟浩钦的态度并不好,冰冷又严肃,他只说了一句话:“来我书房,马上。” 急匆匆赶回家,敲开书房的门,鼻腔里立刻充斥着一股浓烈刺鼻的烟味,孟亦舟明显地皱了皱眉。 孟浩钦坐在旋转椅上,他转回来,将燃了所剩无几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回来了。” 桌子是透明亚克力构造,能够清楚地看见孟浩钦裤子上沾了一大片黑污的烟灰,孟浩钦有严重的洁癖,每晚上床前一定会洗澡,衣服必须一天一换,很少这么邋遢。 气氛严肃,无端地教人压抑。 孟亦舟瞥了一眼地板:“您怎么抽了这么多烟?” 孟浩钦没有着急回答,而是递出去一根:“我听老林说你喜欢抽万宝路,这支是黄鹤楼,你试试,好烟和一般的烟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试过好的,就不习惯一般的了。” 孟亦舟看着那支烟,不太明白孟浩钦的意思,却敏锐的察觉出不妙。 孟亦舟半晌没接,孟浩钦自顾自又点了一根,他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白色烟雾,然后把监控器的录像带、私家侦探拍摄到的照片,全都放去桌上。 孟浩钦开门见山:“你二叔结婚那天,来找你的那个男孩,和你什么关系?” 心脏猛地紧缩,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轰”地炸开。 爆破的碎片一路狂奔,割烂了孟亦舟的语言系统和四肢,叫他喊不了,动不得。 孟亦舟曾经想过跟家里出柜的场景,也许是他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事业以后,也许是他第一次站上领奖台,也许是他以个人冠名的代表作接受记者采访,总之,一定是他能够主导自己人生的时候。 可目前发生的一切是那么猝不及防,他什么都没准备好,就这么被迫暴露了真身。 夏末的白昼越来越短,落日坠到房檐,红得异常刺眼。 孟浩钦坐着,仍然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他的眼神沉得不见一丝波澜,也沉得像风暴雨来临前的宁静。 孟亦舟分不清那双眼睛里的情绪是怒还是悲。 不知沉默了多久,孟亦舟喉结滚动,他咽下因为紧张而产生的津液,说:“您都知道了?” 孟浩钦抬眼看着孟亦舟:“我知道什么?” 轻飘飘的一句话,将孟亦舟推至高山边缘,往前一跃,可能是万丈深渊,也可能是另一番天地。他突然产生了一种预感,如果此时不争取,他就要失去他的爱情了。 孟亦舟没法再拐弯抹角,他深吸了一口气,像视死如归的战士,开口道:“他叫沈晚欲,是我男朋友,我们在谈恋爱。” 孟浩钦看着背脊笔直的孟亦舟,眼神悲悯,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 不等孟亦舟回答,孟浩钦接着道:“幼稚,天真,只有小孩子才会相信爱情这种事大过天,所有人都会被你们感动,为你们让路。” “你真正了解过沈晚欲这个人吗?知道他什么家庭吗?他妈妈有冠心病,外婆精神不正常。他和你在一起究竟是情不自禁,还是别有用心?退一万步说,和江月雯谈恋爱,别人看你的眼神只有羡艳。和沈晚欲谈恋爱,你就是被人耻笑的同性恋。一个心智成熟的人,都知道怎么选才是正确的。” 孟亦舟张口欲辩,孟浩钦却不给他机会。 “也许在你看来,爸爸说这番话是为了离间你们,舟舟,你被保护得太好了,根本不懂人心有多黑暗,也不知道人性有多恶劣。想想看,如果你不是孟亦舟,而是不起眼的张三李四,沈晚欲还会和你在一起吗?” 同性恋不是秘闻,圈子里多了去了,孟浩钦曾经还拍摄过一部由现实取材的电影。 那还是个封闭年代,一个是血气方刚的初入职场的男孩,一个是多项荣誉加身的金牌医师长,俩人躲在宿舍里亲热,不想却被突击检查的单位领导当场逮住。 孟浩钦至今都记得那个场景,男孩慌乱的连连否认,他说他是被强迫的,医师长看上了他,在权力面前,他不得不从。 医师长瞪大眼睛,愣怔地看向十分钟前还在与自己抵死亲昵的爱人。 那个眼神里全是不可置信、绝望和悲伤。 人性恶劣,不可细探。孟浩钦身处食物链顶端,碰到过不少想借他势力往上爬的人,他打从心底里明白,爱不是一件错事,可是他不敢赌,尤其当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孟亦舟头顶时,更不舍得让他以身犯险。 对视良久,孟亦舟说:“我明白,您说的没有错,可是我喜欢他,很认真的那种喜欢。想要和他走下去,到白头,共度余生。” 孟浩钦手里的香烟‘咔’地折断,滚烫的烟头在他掌心烫出一个黑洞,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 孟亦舟轻轻笑起来,说不上是不屑还是嘲讽,好看的要命:“您一点不了解阿欲,他是穷,可他和我谈恋爱,并非因为我身上有利可图。我相信,哪怕我一无所有,他也不会离开我。” 孟亦舟慢慢脱下价格昂贵的夹克、解开手腕上百达翡丽的手表、钱包里的百元大钞、无限黑卡,把这些代表身份和地位的物件一件件丢弃在地。 孟亦舟直视着孟浩钦的眼睛,毫无惧色。 “从小到大,我听过无数人跟我讲,他们羡慕我爸是孟浩钦我妈是姚佳。我知道我占了基因的便宜,可我从来没有为了出身就拥有的东西而洋洋得意过。无论是去柏林念书,还是留在国内跟剧组,做别人眼中正常又有钱的大少爷,还是做被人诟病的同性恋。哪条路容易走,哪条路有困难,我全都清清楚楚。” 孟亦舟丢得只剩一条牛仔裤和一件红色T恤,浑身上下几乎没再剩下任何值钱的东西。 他转身,拉开书房的门。 那道背影孤注决绝,犹如一朵肆意怒放的红玫瑰,他挚着满是荆棘的枝干,向众神抗议。 “不管这次选择是正确还是错误,都没关系。人生是我的,我自然会买单。” ---- 追文的天使们:什么时候回现实线???
小夏:在破了在破了
第47章 我们同居吧 听到孟亦舟说自己出柜的时候李翘正戴着耳麦开黑。 他眼珠子快要瞪出来,半天没回过神,有种“孟亦舟在说什么”,“这他妈是谁”“我听到了什么”的恍惚感。 小战士越塔死了,队友隔着屏幕飙脏话,李翘挂断电话,一把丢掉耳麦,抓过车钥匙冲出门,开走了停得最近的那奥迪S8。 这辈子就没开过这么快的车,差点闯了两个红灯。 半个小时后,外形拉风的奥迪S8在一条绿化带边停下。 “孟亦舟。”李翘甩上车门,气喘吁吁的从远处跑来。 孟亦舟怀里抱着一只神色恹恹的小橘猫,指尖夹着一支烟,坐在一棵梧桐树底下,脚边摆着一贯啤酒。 “来了。” “你……” 离近了,能看到孟亦舟眼底有红血丝,头发被风吹乱了,他抬起手,烟送到嘴边,引得一截烟灰掉落在裤子上。 孟亦舟食指微动,弹了弹烟灰,让开一些位置:“坐。” 李翘跑得口干舌燥,汗流浃背的,一屁股在孟亦舟旁边坐下去。 “来一根吗?” 跟神色慌张的李翘比起来,孟亦舟冷静得过分,还不疾不徐地递上一支万宝路。 “……” 李翘接过来,夹去耳朵后面,问他:“现在什么情况?” 孟亦舟吸了口烟,说:“离家出走。” “你就这么跑出来,孟叔肯定气死了。”李翘胡乱揉着他那贴头皮的青茬,为他兄弟发愁。 孟亦舟把烟撵灭,拾起地上的啤酒,“咔”一声拉开易拉罐的拉环,他喝了一口,回答:“我爸的心理承受能力比你想象得强多了,担心他不如担心我。” “我是担心啊,你这前脚才不出国了,后脚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李翘一脸苦大仇深:“以后咋办?” 孟亦舟抬起手掌,挡了挡刺眼的阳光,语气无波无澜:“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找个住的地方。” “还他妈住的地方,有钱么你?” 李翘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从钱包里掏出一堆存蓄卡,他翻翻找找,拿出其中一张。 “拿着!”李翘说,“应该还有七八万,你省着点花,要照你以前那种手法,几天就给你霍霍没了。” “不用,”孟亦舟说,“我有积蓄。” 再三确认孟亦舟不需要,李翘才收起来。 他又问:“你外边有房子么?” 孟亦舟名下挂着两栋房,一栋在濠江,那是他外婆留给他的不动产,还有一栋复式小别墅,是姚佳在他十八岁时送给他的成年礼物,但严格算起来,这些都是孟家的资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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