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这么一出,空气里隐约飘荡着刺鼻的血腥气,源源不断进入肺部。 费慎没了再进食的欲望,想出去透透气。 邵揽余却先他一步站起,没赶着去前台结账,反倒朝侧面的一座小账台走近。 费慎看见后,双腿方向一转,跟上了对方脚步。 来到账台,邵揽余敲敲桌面,说:“开两间房。” 身穿红裙的老板娘坐在账台后,低头翻看账本,眼皮未抬:“买单了吗?” 邵揽余:“记账上,和房费一起付。” 老板娘用笔在本子上勾了下,言简意赅道:“通行证。” 邵揽余找到钱包,从里面抽了张长方形的银色磁卡出来,递给对方,再强调了一遍:“两间房,住两晚。” 老板娘虚虚扫了眼,没接,拒绝道:“一张卡只能开一间单人房。” 邵揽余没料到这个突发情况,愣了片刻神,妥协说:“那就一间。” 老板娘这才接过通行证,插进扫描仪中,录入卡内信息。 等待的间隙,邵揽余终于注意到当了半天背景板的费慎,对方眼里盛满疑惑,尤为费解地盯着他看。 邵揽余嘴边扬起一丝笑意,解释道:“店一楼是餐馆,上面几楼都是房间,给客人住的。通行证不仅可以进城区,也能用来登记信息。” 反过来理解,意味着尤州城所有的酒店或宾馆,都必须携带通行证才能入住,没有证的只能睡大街。 身份信息真不真实无所谓,通行证是真的就行。 简单解释完,费慎疑惑的表情并未消失,他转头去找老板娘搭讪,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你们店之前来了个传染病,不用消毒吗?” 老板娘笑了一声,含着嘲讽的嗤笑:“传染病,也就他们会信这个。” 费慎恍然大悟哦一声,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模样:“所以不是传染病,那是什么?” 老板娘将扫描完的通行证还回来,眼神直勾勾看向费慎,阴森道:“就和空气一样,无孔不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病了,比传染病要可怕多了。” 她拍拍桌子,语气瞬间恢复平常。 “饭钱和房费七千,押金一千。” 冷淡疏离的神色,好像刚才只是讲了个无聊的鬼故事一样。 邵揽余递出两张五千元钞票,整理袖口皱褶:“不用找了,明天中午的饭菜直接送进房间。” 现钱与钥匙交换,他拍拍费慎肩膀:“上去,别听故事了。” 费慎离开账台,上楼梯前,莫名回头看了一眼。 那位身份不明的老板娘,正眼神阴沉地盯着自己这个方向。 但不是在看他,更像是越过他,在警惕别的什么东西。 费慎垂眼,若无其事挪开视线,迈上阶梯。 房间位于五楼,由于楼房整体建得矮,一层天花板顶多两米,因此不怎么难爬。 只是打开房门后,眼前的景象怎么着都与宾馆二字搭不上边,更别说三千一晚的宾馆了。 房间面积狭窄,肉眼可见的逼仄,一眼看去让人感觉十分压抑。 并且卫生环境脏乱差,应该许久没通过风了,开门后一股难闻的潮闷味钻进鼻孔。 整间房大约不到十平米,堪堪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和柜子,两人个大男人落脚都难。 其自带的浴室也小得不行,进去估计都伸不开手,实物与价钱严重不符,说它是招待所都侮辱招待所了。 费慎面色一言难尽:“你就不能换个地方住?” “地方都差不多,至少这里安全。” 邵揽余倒是接受良好,洁癖也不复存在了,用卫生纸擦了擦床单,直接坐下。 “这家店虽然贵和差,但胜在它是一家真的饭店和宾馆,不会住一晚人财两空。” “随机抓一个人喂鳄鱼的真饭店吗?” 费慎身高一米九,站房间里总感觉不得劲,都用不着跳,踮个脚就能顶破天花板上六楼了。 无论哪个站姿都格外难受,索性一屁股坐桌子上,他藏不住嫌弃道:“我今晚睡车里。” 别说敞篷车,睡大街都比这破地方好。 邵揽余欣然同意,正愁一间房两个人要怎么分配,对方能主动提出解决方案,当然是再好不过。 心底盘算着待会儿睡个午觉,补充一下体力,晚点再回车上拿换洗衣物,然后去趟便利店买些干净的洗漱用品。 他一件件事情计划安排着,全然没发现,说完那句话后,屋内突然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无人开启下一个话题,费慎目光静静凝在邵揽余脸上,眼神不自觉逐渐发沉。 良久,他开口:“你只办了一张通行证。” 声音过耳不入,邵揽余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没理会谁在跟他讲话,又或许压根没把这句话当回事。 直到费慎再说了一句:“从一开始,你就无时无刻不防着我,到现在依然是,和当初跳海一样,这次来雾镇,你还是打算自己一个人进城区。利用完就扔掉,邵揽余,你果然是一点都没变,和八年前一模一样,永远唯利是图。” 他的口吻尤为平静,轻描淡写陈述出这些话。 面上事不关己,可消沉挫败的眼神却悄然出卖了他。 满不在乎的态度下,似乎藏了一个被同伴提防和抛弃的小狗。 邵揽余被对方意图掩饰、却没完全掩饰住的眼神,惹得心头生了些许波澜,竟是鬼使神差浮上一丝心虚来。 他抑制住这股心虚,无动于衷道:“我们的交易,早该在轮船爆炸那一刻就结束了,是你非要擅自越过界限,我留你一命,你应该感恩戴德。” 费慎说:“既然如此,你出高价钱找卢通的意义是什么,仅仅为了利用我对付费惕?” 邵揽余笑容淡淡,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讲出极其诛心的一句话。 “费慎,收起你的自作聪明,到此为止。”
第23章 碰瓷 费慎神情有极为短暂的一刻凝滞,随后立即恢复了原样,点点头。 “你说得对。” 也不知是赞同邵揽余讲的哪点,总之说完这句,他站起来,头也不回离开了逼仄的房间。 邵揽余坐了好一会儿,解开衬衣上两粒扣子,合衣躺上了床。 对于睡觉的时间他把控得很精准,两小时后,大脑准时清醒,睁开了眼。 整理好衣服上的皱褶,喝了几口塑料瓶里的纯净水,邵揽余走出房间,准备先去便利店。 楼下餐馆此刻属于歇业状态,店员们闲来无事,分散地窝在座位上打盹。 外头天气灰蒙阴沉,周身有些凉意,瞧着是要下雨的样子。 邵揽余想把车挪去有遮挡的地方,谁知却被人抢先一步挪走了。 斜前方五十米处有座简陋的停车棚,看地上那一排生锈的铁杆子,想来原本应当是用于停自行车的,但此刻棚下只有一辆蓝色吉普。 吉普副驾驶座椅调成四十五度,车门打开一半,里面坐了个人。 那人两条腿交叠着斜搭在门框边,嘴里叼了根细长的香烟,一副十足的大爷派头。 说实话,这一幕是在邵揽余意料之外的。 按照他的了解,听见那番毫不客气、甚至满含瞧不起意味的难听话后,以费慎的性格,多半会直接甩脸走人,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的可能性都有。 他以为他走了,但对方竟然选择留了下来。 缓步上前,邵揽余主动开口:“没走吗?” 费慎拿下嘴里的烟,掸掸烟灰,淡声说:“不用这么急着赶人,两天后才到城区开放时间。” 这话的意思,难道说等城区开放后,他自己就走了? 邵揽余瞥向对方的手,借着掸烟灰的动作,费慎不动声色掐掉了猩红的烟尾。 邵揽余敛目,打开后车门,俯身翻了翻座位上的东西,找出从青叔那带的几件干净衣物。 直起身之际,目光不经意扫见座椅下方的白色塑料袋,袋里装了满满一兜洗漱用品。 袋身上印刷的牌子名称表示,是附近便利店买的。 门关上,邵揽余提着衣物朝另一个方向走。 费慎喊住他:“去哪?” “便利店。”邵揽余如实说。 费慎向后座一伸手,塑料袋的声音响了响,他拎起那兜便利店买的东西,扬手抛给了邵揽余。 好在邵揽余反应快,及时张臂接住,否则好好一袋子用品就都砸地上去了。 给完东西,什么话也没表示,费慎收回架在门框上的腿,跳下吉普车,向餐馆对面的街道走去,手从裤兜里摸了根烟出来。 他走得不算快,邵揽余几步追上去,在后边一把提溜住费慎衣领。 身体乍然后仰了下,被迫止住脚步的费慎回头:“……” 邵揽余松开手,淡淡问:“哪来的钱?” “你什么眼神?”费慎有点生气,又觉得好笑,“不会以为我抢的吧?” 邵揽余不言,狐疑的神情却代表了默认这句话的意思。 费慎一脸无语:“我还犯不着去抢,青叔给的。” 大概是为了感谢他帮忙修家具,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青叔往他们带走的衣服里塞了几百K。 邵揽余也有,费慎只动了自己那一份。 三分之一用来买烟,剩下的全交代在了便利店。 “说完没?”费慎嘴唇含住烟,语气不耐,“再磨蹭我在你面前点了。” 邵揽余盯着他烦躁的脸,忽然一伸手,抽走了那根未点燃的烟,丢进脚边废弃的下水道里。 不待费慎发作,他说:“指令再加一条,严禁抽烟喝酒。” 费慎微怔几秒,隐含冷意的眼神变为嘲笑。 “我们的交易结束了,你自己说的。” “你一天没走,我们就还是雇佣关系。” 邵揽余找出袋子里一条未拆封的毛巾,扔向他,背过身离开。 “睡前要洗澡就上来,伤口记得换药。” 费慎拎着毛巾塑料袋边角,留在原地,目送对方渐行渐远的背影。 嘴角嘲弄的笑容消失,他眼神褪去浮于表象的情绪,转化为一抹意味不明的探究。 好似对什么了然于胸,又有着冷眼旁观的态度。 半晌,他毫不留恋丢掉了整包烟。 第二天邵揽余起得很早。 与身下这不足一米八的床无关,天色刚泛出鱼肚白,楼下餐馆就传来大一阵小一阵的鼓噪动静。 先是店员们打扫卫生准备食材,砧板剁得哐哐响,随后又是一大早开了店门,住宿的客人们接二连三下去吃早餐。 楼房隔音效果极差,噪音源源不断传来,连有个老头抱怨说自己假牙掉了都听得一清二楚,是个聋子也该醒了。 邵揽余简单洗漱完,将昨晚当成一次性床垫的脏衣物丢进垃圾桶,拎着瓶水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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