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座的秦一舟再次询问:“老大,您确定不带其他人上去?” 邵揽余说:“你问第三遍了。” “我这不是担心么,”秦一舟表情凝重,很是不理解,“别人也就算了,怎么我也不能去?让那小子单独跟着您,我是真不放心。” 邵揽余打趣道:“你还怕他对我图谋不轨?” 秦一舟较起了真:“他就是图谋不轨,一脸坏相。” 车后座另一边门被打开,费慎侧身坐进来,接过话茬:“秦助理什么时候还会看相了?” 秦一舟:“……” 商务车的隔音果然不行。 邵揽余抽出胸口丝巾,擦了擦手,赞赏道:“还挺准时。” 费慎抱胸,居高临下睨了他一眼。 “费家人也要上这艘船的事,你怎么不提前说?” 码头上都是科谟政府军,只有费家才敢光明正大让政府军护送车队,车头插的旗帜也表明了是费家人无疑。 邵揽余将擦完手的丝巾又叠好,目光落在费慎压低的帽檐上。 那双浓眉大眼被遮盖了部分,一身黑的装扮,肩上背了个大号斜跨旅行包,像位远渡而来、行踪神秘的游客。 “怎么,你认识费家人?”邵揽余明知故问。 费慎一噎,突然有点领会到,平常小队里那几人和自己相处是什么感受了。 秦一舟看热闹不嫌事大,添油加醋说:“费家如今可是地位尊贵,想认识他们没点背景还真不行,K先生人脉广泛,哪天也给我介绍介绍。” 费慎气定神闲反击:“看来邵老板给的待遇不行,让秦助理这么快就想跳槽了,正好,费家还缺个扫地的,你去正合适。” 论不要脸,秦一舟认为自己终究略输一筹。 索性不吭声了,免得气坏了身子。 两人的斗嘴被邵揽余当成乐子听,拌嘴声停止,他对费慎道:“该不会因为船上有费家人,所以你心软了?” 费慎直视他,神情平淡:“我最看重的是钱,不是吗?” 扔下这句话,他打开车门,径自离开。 前座秦一舟没好气地嘟囔了句“臭小子”,点开虚拟面板,查看传输过来的码头监控视频。 “费家人全部上船了。”他提醒道。 “嗯。” 清晨的海岸风凉,邵揽余穿好大衣外套,也随之下了车。 秦一舟在背后喊:“注意安全!有事及时联系。” 邵揽余没回头,朝后挥了下手,表示自己听见了。 “野玫瑰”号登船口守着几位安检员,把控严格,会对每一位登船的乘客仔细搜身。 邵揽余出示的是贵宾票,安检员眼神扫量他片刻,尽管身后没带一个随从,穿着也十分简单低调,但他们仍旧不敢怠慢,客气地将邵揽余请进去,安排专人带路。 库珀家族是大西洋洲际赫赫有名的贵族,其名望极高、受人尊敬,且不像别的贵族们那样自视甚高。 他们十分热爱出门社交,经常举办各种各样的宴会,邀请五湖四海的朋友们前来参加。 这一次同样,以促进两洲和谐交流为名,举办了这场带有公益性质的游轮赌宴。 赌宴总共为期十五天,游轮会绕乌勒海环行一圈。 届时赌场里赢得的所有钱,百分之八十将捐赠给高辐射地区的医疗机构,为辐射病患者们提供帮助,争取早日痊愈。 “野玫瑰”号装饰得极其豪华,算上水面以下的负一负二层,一共十四层。 最上面四层为住宿客房,其余每层则是形形色色的餐饮与娱乐场所,第三楼还设置了一个巨大的舞会厅,可同时容纳上千名游客。 除此以外,贵宾房还有额外的送餐服务、以及个人管家服务,可谓是非常周到了。 邵揽余乘坐电梯,被带到最顶楼的一间复式套房前,服务生态度恭敬:“先生,您的房间到了,祝您此趟海上旅途愉快。请稍事休息,待会儿您的个人管家会前来提供服务,有任何问题请及时呼叫,我们会尽一切努力为您解决。” 服务生分别用双语讲了两遍,邵揽余略一颔首,给了点小费,打发他走了。 除了现金,邵揽余身上什么也没带。 不过库珀家族既被称为“最热情友好的贵族”,不是没有原因的。复式套房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不仅有崭新的贴身衣物和外穿套装,连锅碗瓢盆都准备好了。 大概是考虑到参加宴会的贵客们,万一吃不惯楼下一百多家食物,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也不会没有发挥的余地。 邵揽余有点轻微洁癖,用房内提供酒精到处喷洒了一遍,准备先洗澡休息一会儿,门铃忽然响了。 来的是个人管家,一名金发白人女性。 她自称为芙罗拉,恭敬地问候完邵揽余后,温声告知他,库珀先生此时正在会客室等待,邀请他前去见面。 来到别人的地盘,是该先拜访一下主人,总归也没什么急事,邵揽余并无异议,点头让芙罗拉带路。 费慎住在十一层,同样是贵宾房。 应付完个人管家,旅行包丢在床上,他不疾不徐绕房间逛了一圈。 左右摆弄查看,用芯片来回扫描,确认房内没有安装窃听器或摄像头后,打开了自己的旅行包。 包内只带了几套简单衣物,剩下的全是军用设备和枪械。 两把手枪、一把拆装的机枪和冲锋枪,还有各式各样的应急装备。 分别将枪械组装好,弹匣塞满子弹,枪口安上消音器,费慎选了把轻便的手枪别在腰后,用黑色开衫外套盖住,再加一柄尖锐的三棱军刺,塞进了运动裤口袋。 收拾得差不多后,费慎走出了房间。 先前听个人管家说,五楼有几家酒馆,口味都还不错,他打算去看看。 这一次库珀宴请的客人比之前要多很多,受邀之列的不仅有显贵家族,也有一些平民百姓。 三个肤色的人种夹杂融合,看似场面和睦不分贵贱,可实际每家餐厅都会设置贵宾区,需要刷房卡才能进入。 道貌岸然到这个份上,也是够无聊的。费慎兴味索然地想。 登船时间已过,客人们基本都上了船,大概年轻人都喜欢刺激的地方,五楼这一层格外热闹。 其中最大的那家酒馆,有人抱着吉他在台上自弹自唱。 一首小调歌自带忧郁性,歌手长相也忧郁,昏昏暗暗的彩光一照,意外地挺有氛围。 富有设计感的吧台前,坐了一个黄皮肤年轻男孩和一个瘦高的棕发西洋青年,两人正在玩扑克。 青年甩出两张A与一张K,得意洋洋道:“I win。” 男孩眉毛拧成两团疙瘩,看看自己手里的牌,又看看桌面,仿佛不相信自己就这么轻易输了。 他西语不太流利,磕磕绊绊地表达:“你……不对……牌、数量,是错的。” 洋人青年不耐烦起来,叽里咕噜吐了一堆话。 “听不懂话的黄皮肤臭种,你输了,把钱拿出来,不然我现在就揍你一顿!” 年轻男孩听懂了“钱”字,对方盛气凌人,他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从钱包里掏出了几张大面值现金。 现金递出去,还没到青年手里,被人提前截住了。 男孩茫然抬头,看见费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茫然瞬间转化为怔愣。 费慎二话不说,揪住洋人青年的发根,嘭地按上玻璃吧台。 随后从他衣服里,掏出了一张方块10,丢在两人眼前。 “你作弊!”男孩反应过来,又惊又怒。 出老千被人当场抓住,洋人尴尬不已,意欲挣脱,却被费慎轻而易举按住。 他恼羞成怒,以为两人听不懂,低声骂了句歧视性十分严重的粗俗脏话。 费慎抽出三棱军刺,掐住洋人下颌逼对方张嘴,刀尖抵住舌根处,面带考虑说—— “你觉得我是割了你舌头喂狗,还是喂鲨鱼好?要不用来给你泡酒喝,白皮畜生。” 他讲的是标准的西语,军刺锋利无比,洋人终于慌了,说着sorry,做出投降的手势。 去完仓库回来的调酒师,看见这幕面上大惊,立即跑过来劝架。 费慎神情轻蔑,往洋人身上搜罗一通,摸出钱包扔给那个男孩,松了手。 洋人不敢耽搁,担心对方反悔,赶紧张惶失措地溜了。 三棱军刺收起,费慎占了洋人刚才的位置,向调酒师要了杯白兰地。 调酒师压下惊魂未定的心脏,连应几个好,麻利地干起活来,生怕不小心惹到了这位脾气火爆的客人。 旁边的男孩神情踟躇,犹豫半晌,不确定地开口:“……小慎哥?” “不是。”费慎面不改色。 男孩立马确认了,喜出望外道:“小慎哥!真的是你啊!我是柯澜,你不记得我了吗?” 费柯澜激动地站起来,屁股下的高脚椅差点撞倒,忽觉这样好像有失分寸,又重新端正姿势坐了回去。 他努力抑制住高兴的心情,整个人凑近说:“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见你,小慎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费柯澜今年刚满十八,只比费慎小了两岁,言行举止却显得幼稚了不少。 “几天前。”费慎言辞含糊,拎起钱包扔进他怀里,“拿着。” 费柯澜推让:“刚才要不是你在,我就被骗了,这钱是你拿回来的,我不能要。” “不要就扔了。” 费慎说得很不客气。 费柯澜委屈地撇嘴:“好吧……谢谢小慎哥。” 调好的白兰地被端上来,焦糖色液体在灯光的修饰下,显得分外诱人。 费柯澜见状,也替自己要了杯一样的。 费慎敲敲吧台:“未成年不能喝酒,换果汁。” 调酒师:“好的。” “我成年了,上个月就满十八了。” 费柯澜抗议,然而被费慎平静无波的眼神一盯,又缩了回去,怯生生改口:“还是果汁吧,我挺爱喝果汁的。” 转念一想,表哥这也是在关心自己,只是语气重了点而已。 费柯澜重新高兴起来,满眼好奇的模样。 “小慎哥,大西洋那边好玩吗?留学是不是很有趣?你西语讲得真好,我也想学。” 费慎饮了口白兰地,酒味闻着浓烈甘醇,入口反倒清苦,惹得舌根有些发涩。 他没什么诚意地勾勾嘴角:“就那样,没什么特别。” 当事人明显不想回答,费柯澜却毫无眼色,十分感兴趣地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费慎觉得此人嘴比赵林木还碎,准备手动帮他闭嘴,身后蓦地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费柯澜,谁准你乱跑的?” 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费柯澜表情一僵,坐着不动了。 费慎回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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