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想跟我说。”娄牧之突然出声。 脑子里回想着那个画面,易知秋怀疑自己看错了,他组织措辞,玩笑着说:“顾叔是不是挺幼稚的,这么大个人了还要抱。” 娄牧之垂眸一想,好像从小到大都这样,在某些时刻,顾汪洋总是靠他很近,揉他头发,偶尔抱一抱他,娄牧之始终不习惯,但却接受着,他私以为这是长辈对晚辈表达疼爱的方式。 易知秋下垂的嘴角有点委屈,这副模样就像......... “你不会是吃醋了吧,”娄牧之一声轻笑。 吃醋吗? 易知秋抓了抓脑袋,以他现在的想法来讲,只能理解为占有。少年恋爱的小心思,他想一个人占有娄牧之,谁都不许碰,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养父。 于是易知秋点了点头:“好像是。” 娄牧之弹了他一个脑蹦:“那是我姨父,跟你爸一样。” 易知秋嘟囔了一句:“可是我爸从来不那样抱我。” 娄牧之笑得更开怀了,他一笑,引起好几个路过的女生回头,照她们的表情来看,应该是挺动人的。 “傻啊。”娄牧之又弹了他一下:“脑子用来学习好么,别老想些有的没的。” 一个188cm的大男生被弹脑蹦,还乖乖的站着,怎么看都有点好笑,易知秋刚好跟迎面走来的女生对上视线,那女生似笑非笑看向他,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就去闹娄牧之。 两人一闹,一笑,易知秋心里那点小疑云就抛到了脑后,并且再也没有记起来过。 培训的日子十分快乐,这里就像一个世外桃源,没有家长的唠叨,也没有高三紧张窒息的气氛,易知秋和娄牧之过了一段自由且幸福的日子,不过这样的日子总是结束得很快。 周一那天,市级竞赛正式落幕,娄牧之拿了三等奖,易知秋依然是数学组的冠军,他抱着奖杯回去的时候,钱尘笑得嘴都合不拢,陆宁更是高兴地手舞足蹈。 易知秋被叫去了办公室,听了各科老师一节课的夸,回到班级时,打算叫上王煜和宋小狮一起吃饭,庆祝庆祝。他等了一天也没见到王煜的身影,第二天依然如此,人也联系不上。 易知秋转过身,不解地问后桌:“王煜呢?” 后桌漫不经心的回他:“他啊,已经一个星期没来上课了,听说在忙转学的事。” 转学? 易知秋心中起疑,午间下课,他站在走廊外给宋小狮打电话。 易知秋问:“丸子这两天没来上课,电话也打不通,你知道他去哪了么?” 宋小狮说:“他家出事了,婆婆住院,丸子在医院陪着。” “住院?”易知秋眉毛拧起来,忙问:“怎么回事?怎么会住院?” 一提起这事,宋小狮气就不打一处来:“丸子那爹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以前不管他,现在人长大了,就说要把他带走,婆婆不同意,那人就上家里闹,闹了好多次,把她气病了,上周连夜送的医院。” 等宋小狮在电话里把事情讲清楚,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王煜爸妈在他三岁还是四岁的时候就离了婚,那会两人都年轻,不过27岁的年纪,谁都不愿意带着一个拖油瓶。 被父母抛弃,王煜就留在小镇跟外婆一起生活,他改了原本的姓氏,随了外婆的姓。在他心里,外婆是他唯一的亲人,王煜总想着,他要陪老太太一辈子,长大了,他会好好工作,努力赚钱,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 哪知道一个月前,王煜的亲生父亲找上门,闹着要带他走。 老人不同意,王煜死活不愿意,但男人坚持,在院子里和老太太争执,把王煜的外婆气得进了医院。 易知秋摸清楚大致的情况后,喊上娄牧之,下课后两人赶往市医院。 住院部在急诊室后面竹林里,急诊科的病患很多,出车祸的,打架重伤的,发热感冒的,闹哄哄挤成一团,易知秋和娄牧之穿越一片嘈杂的声音,才找到住院大楼。 “301室,”娄牧之看着指示牌,对易知秋说:“前面左转。” 易知秋拎着一带水果和一箱牛奶,脚步迈得很快,三步并做两步走。 “你慢点,当心摔了,”娄牧之要去接他右手的水果:“我帮你拎一袋。” “不用,重着呢,”易知秋错开他的手:“马上就到了。” 病房是三人一间,这个时间点,其他两个病人都去吃晚饭了,房间里只有王煜和他外婆。 易知秋敲了敲门:“丸子。” 白色木门拉开,王煜神色恍惚的站在门口:“来了。” “婆婆住院,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易知秋把牛奶和水果放在铁柜上,转过身:“狮子一会儿就来。” 王煜摘下助听器,揉了揉发酸的耳廓,说:“我给忙忘了。” 娄牧之给王煜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婆婆身体怎么样?” “高血压,”王煜喝了口热水:“现在没事了,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 易知秋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没吃晚饭,他撞了王煜肩膀一下:“你先去吃饭,我和小木头看着外婆。” 王煜这两周瘦了很多,头发打结,就像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一双圆眼睛下挂着两团淡淡的乌青,唇上没有多少血色,让他原本健康的肤色显得有些惨白。 “医生差不多就来巡房了,”王煜说:“我等做了检查再走。” 话音才落,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就推门而进,老太太正巧醒了过来。 做完常规检查,医生把听诊器往脖子上一挂:“恢复得不错,后天就能出院了。”末了,还提醒老人,要按时吃药,尤其不能生气。 王煜弯着腰跟医生说了好几声谢,才送人离开。 病床上的老太太撑起上半身,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就看见了两个少年:“你俩怎么都来了?” 易知秋忙倒了一杯热水:“听说您生病了,我们来看看您。” “这么热的天,瞎跑什么呀?”老太太勉强带着笑容,眼角的皱纹显得更深,看起来苍老了很多岁,她一手撑住床头,一手指着空置的两个椅子:“快坐,坐。” 王煜连忙上前,把枕头垫在老太太身后:“您慢点,”给人靠稳后,他又把被子挪到老太太肚子处,盖好了,才问:“您想吃什么?我去食堂买。” “想吃有味道的,嘴巴太淡了,”老太太心疼地摸了把孙子的脸:“你这脸是几天没洗了?” “谁说的,我每天都洗,”王煜短促地笑了声:“那我买一碗素面和海鲜粥,您看行不?” 老太太笑着说好。 病房里有易知秋在,就不显寂寞,他坐在床边给老太太讲笑话,娄牧之就坐在一旁专心削苹果。 看着那副画面,王煜连日来的疲惫和不安终于散了一点,他退出病房,脸色不再那么沉重,不过才走到楼梯口就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你来干嘛?”王煜脚步一顿,脸色沉了下来。 对面的男人穿着体面,一身剪裁精良的浅棕色西服,配一条米白色的长裤,他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长相与王煜有五分相似,只是他皮肤白,是那种冷调的白,衬得他瞳孔极黑,来人手里拎着两盒保健品。 他是王煜的亲生父亲,何致生。 “听说你外婆住院了,”何致生笑着说:“我来看看她。” “用不着,”王煜干脆的一挥手:“你快走。” “小煜——” “别叫我,”王煜挑起眼睛,不耐烦地问:“你走不走?” 何致生紧了紧手里的手提袋,往上举了一点:“来都来了,总得让我把东西放下吧。” “不稀罕。” 王煜态度特别差,不管是语气还是脸色,看得何致生心头起火,但他是生意人,习惯了生意场上那套虚与委蛇,面上勉强维持着,仍然是笑着的。 何致生去拉王煜的胳膊,有点哄人的意思:“都是一家人,怎么还有隔夜仇呢?” “您姓何,我姓王,哪门子的一家人?”王煜的声音很冷,他拿开何致生的手。 一提这事,王煜就烦得很,但他不想跟他吵架,抬脚就走,可是王煜刚迈出一步,就被何致生拦下了。 “小煜,”何致生推了推金丝框眼镜:“咱俩好好谈谈,行吗?” “没什么可谈的,”王煜堵住过道:“要不你走要不我走,选一个。” 何致生忽略了王煜的话,自顾自的跟他谈起旧事。 “你在淮江这种小地方没出息,跟我回沪上吧。我送你出国念书,学工商管理,你毕业了就能继承我的公司,从今以后,我全部的财产都是你的。” “我不去,早告诉你了,不去不想没可能,听不懂?”王煜死死盯住他,不想跟他扯淡,直接甩出一句:“你智障啊?” 他们僵持了太长时间,路过他们的病人和护士都忍不住好奇地往这边看,何致生虚荣又好面子,这样的注目让他心生愤怒,才压下去的火气‘嗖嗖嗖’蹿了起来。 何致生看起来半真半假的发怒:“你这孩子,跟你爸说话不能客气点?” “你谁他妈爸?” “你不是我生的?”何致生压不住火气,嗓门也大了。 “生了不养,不如别生。” 王煜的声音又低又沉,在夜晚的风中犹如裂帛。
第44章 失聪的左耳 病房外嚷嚷起来,301室的房门朝外打开,值夜班的医生和护士围成一团窃窃私语。 “楼梯口有人吵架。” “听到了,这么大的声儿。” “好像是两个男的,一个四十多岁,一个十七八岁,也不知道在吵什么。” 易知秋耳朵动了动,他和娄牧之对视一眼,两人似乎猜到了同一件事。 老太太上了年纪耳背,没听清楚发生了什么,她手里拿着一个苹果,觑起眼睛:“外面怎么这么热闹啊?” 易知秋“蹭”一下站起身:“婆婆,我去上个厕所。” 说罢,他拉开椅子就跑了出去。 还没等门自动合上,娄牧之放下书包:“我也上厕所。” 老太太只觉得他们好笑,嘀咕了句:“这俩小孩,连去个卫生间都一起。” 两人赶往走廊的路上,现场已经闹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纷乱一片,叫喊声,推搡声此起彼伏。 何致生狠狠甩了王煜一个耳光,打掉了他的助听器,保健品被他砸去地上,玻璃瓶顿时四分五裂,碎渣子飚溅得到处都是,褐色的不明液体就像一条蜿蜒的小河,弄脏了白色的大理石地砖。 “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就是让你来老子跟前耀武扬威的?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王煜一把擦掉嘴角的血迹,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你养大我?”他挤出一个极为嘲讽的笑,指着何致生说:“四岁那年丢下我的人是谁?我的左耳是因为谁聋的?别以为给点钱就尽责尽职了,我他妈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86 首页 上一页 50 51 52 53 54 55 下一页 尾页
|